“你知道吗？你很像她。”百里睿轻吐出这几个字，无人知道此刻他内心的伤口在一点点的愈合，但也无人知道，此刻的他有多么的开心。
十几年了，他从未向任何一个人提及过自己的母后，不知是不敢提，还是从未有过这个人的存在。
因为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没了母亲，唯一知道这世上仅存在的亲人，便是自己的父皇，还有哥哥。
但上天似乎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父皇都会一一满足他，但他只想和哥哥亲近，可他的哥哥却是十分的厌恶他，从不愿意跟他讲话，或是有其他的来往。
哪怕百里睿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让给哥哥，却是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不管他怎么努力，哥哥只会把他当做一个怪物，敬而远之。
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母后所生的，即便从小他生活在父皇的保护之下，每当他提起自己母后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好像自己的母后不存在一般。
在他的记忆里，从小能够代表母后记忆的，便只有那把匕首和自己手中而的画。
百里睿无法从别人口中得知任何有关自己母后的消息，甚至是关于她的一句描述，他只有看着那画卷，一遍又一遍，将母后的脸刻画在自己脑子里。
只有他有机会，一定会找到自己的母后。
“你的母后是个绝美的人，你的父皇应该很宠爱她吧。”顾念问道，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那画卷上的人，是个绝美的女子，自己相貌普通，又怎会像她呢？百里睿不过在说笑罢了，顾念这样想着，却是不能说服自己，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是不能掩饰的。
从百里睿看自己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没有骗自己。
“应该是吧。”百里睿笑着说，眼前浮现的却是那苍老的男人，只是无条件对自己好，却从未提及过自己的母后，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为何人人都不愿提到她？
“只是，我并不像画卷上的这个人。”顾念淡淡的说着，她始终盯着百里睿的眼睛，似是想看出什么。
当她问到他的母亲是否受宠时，他的语气极不肯定，甚至是带着猜测的意味。
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为何百里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并不像其他皇子一样，为了争夺帝位，尔虞我诈，而是因为他对画卷上女子的执着；从他对画卷的珍重，便可以知道百里睿对自己母后的感情，想必也是一个极重感情的善良人。
“是极像的。”百里睿将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中的画卷，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之色。
顾念记得，他们初见之时，是在京城郊外的山洞中，而他正是为了那把匕首，她们也才会有机会回到皇宫，但只是一次山洞的相遇，她不知这是不是偶然，还是刻意。
但这一切都缘于他们的相见，至于百里睿为何认为自己和他的母后相似，顾念并不想深究。
“你的眼睛很像她，特别是那日你在大殿里讲话的模样，我差点把你当做了她。”百里睿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悲伤的眼神，相反的，他脸上带笑，一副幸福的模样。
“这画上的人这么美，我不过是个相貌平凡的女子，怎么能够和你的母后相比？”顾念淡淡的说着，却是明白了百里睿的心意，兴许南宫灵没有说错，百里睿确实对自己有心，但那不过是对他母后的寄托罢了。
顾念深知，自己有一张极为平凡的脸，若是放在人海中，是很难找到自己的。
但正是因为这张平凡的脸，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若她拥有一张绝美的脸，在这后宫，定会受到她人的陷害，绝不会像现在活得这般安稳，但也是这张平凡的脸，只要稍微打扮，也是一绝色美人。
百里睿之所以说自己像那画卷上的人，恐怕是因为她那张被修饰打扮了的脸，恰好被他记在心里。
恐怕他这一生，活在那些皇宫中的你争我斗之中，看遍了太多，却从未见到像顾念这般的女子，不为名利折腰，在这水深火热的后宫中，像那荷叶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我相信我的判断，绝不会有错的。”百里睿一脸坚定的看着她，似乎早已认定了顾念。
“我看着画像上的人，和顾念一样美。”南宫灵笑着说，直接伸向了百里睿手中的画。
这次，百里睿并没有拒绝。
纯白色的丝绸被打开，那泛黄的画卷再一次呈现在顾念面前。
顾念望着那绝美的女子，紧盯着她的眼睛，她发现画中的女子，虽是娇羞模样，用衣袖遮住了她美丽的脸，但那衣袖之后的，未必是一张笑脸。
画卷上的女子，确实是个绝色女子，那双迷人的双眼就可以说明一切。
只是，这画未必像他们表面所看到的。
“若不介意，我能问问这幅画的出处吗？”顾念轻轻收起画轴，直接递给了百里睿。
单凭这些，她始终觉得这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虽说百里睿为玄国皇子，但在他之上还有一哥哥，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况一个国家有两个皇子呢？
毕竟天下只能是一个人的，其中的争端可想而知。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这幅画便一直挂在我的寝宫之中，没有人告诉我这幅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是我唯一能够看到她的东西。”
听完他这番话，所有的一切都明了了。
睹物思人，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失去了自己的母后，连她的模样都不知道，唯有看着这幅画，想象她的样子。
“同是可怜之人，又何必多说呢？”顾念暗暗道。
那时的自己，不也是如此？流离失所，靠着喝路边的脏水，抢狗的食物，强撑着活了下来，直到遇到了顾承言，一切都慢慢发生了变化，她不用再去喝路边的脏水，也不用和狗抢食物了，她确实过上了不用挨饿的日子，却过着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因为顾承言不止一次的训练她，却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孩子来看，他只是为了将顾念训练成一颗极强的棋子。
但她不止一次的想要逃跑，最后的结果总是：顾承言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堆满了笑意，“念儿，你又调皮了。”
只要顾承言一笑，她就会感到无比的害怕。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的笑。都不会让人感到害怕，若顾承言笑了，便是人间地狱般，让你生不如死。
“百里睿，这幅画是你心爱之物，还是好好保管吧。”顾念淡淡的说着。
“再心爱的东西，若无人能懂，也是无用之物，既然你能品出皇后心中的苦涩，我心中的苦涩，我相信你也能懂。”百里睿将画轴抱在怀中，缓缓的走向了庭院的另一方。
“灵儿。我们回去吧。”顾念望着他落寞的身影，仿佛内心深处被触动一般。
为何他会觉得苦涩，莫非那日的莲子之意也是他心中所想，恰好自己道出了这些，他才会有此番举动。
“可他。”
“他已经离开了，我们也不便多留。”
说罢，顾念拉着她的手，直接走出了东宫外。
她并不是想逃避百里睿，只是她意识到，当面对这个男子的时候，实际在也在面对自己，内心的那份孤寂、无可奈何、甚至是无助，都是一样的。
她遇到顾承言的那一刻，只想求一份温饱。但得到了温饱，她却想得到更多。
所有的人都知道顾念是顾承言的女儿，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光鲜亮丽的背后，她所承受的苦痛。
“起驾！“顾念大声说道，她望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她不明白，这些女人为了得到她们眼中所谓的至高无上，却不知道陷入了深渊，已经无法自拔。
南宫灵见她这副模样，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这也是她唯一能够为顾念做的事情了。
顾念抚摸着自己的衣摆，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平民百姓，不用被这些束缚。
那一刻，万种意念在她的眼里，都变成了虚无。
一路上，几个抬肩舆的侍人走得极快，南宫灵只好抓住顾念的手臂，只因萧凌儿离开时，早已将南宫灵的侍人叫走，才有她和顾念同坐在一肩舆之上。
没多久，她们便来到了莲心殿。
“你们几人送灵贵人回去。”
“是，涵妃娘娘。”
南宫灵坐在肩舆之上，也没有下来的意思，便由着那些侍人抬走。
而顾念看着这些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竟有种莫名的感伤，她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渐行渐远，再也看不清原来的路。
顾念却不知道，在自己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早已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也已经变得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