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碧瑶离开景王府,和素手回来庆悠宫。
素手立即将屋子里放在冰水里冷却的龟苓膏取了出来,端到王碧瑶的面前,王碧瑶一勺一勺吃着,抿着嘴巴一笑,“还是辛太妃送来的冰镇龟苓膏好吃,比景王府的冰镇杨梅汤不知好喝到哪里去了。”
素手连忙附和,“是是,太妃娘娘到底是宠着夫人您的,那事虽然是我们做得过分,可太妃娘娘却没有半点责怪您的意思,给足了脸面。哼,容妃娘娘虽然是景王嫡妻,可太妃娘娘一点都不喜欢她。皇宫里赏赐的燕窝和龟苓膏都进不了景王府,可见容妃娘娘一定都不受太妃娘娘的待见。”
王碧瑶听着素手的话,颇为得意,一双碧波荡漾的眼睛里有了许久不见的奕奕光芒。
“素手,幸亏那红姨娘将张之显的《空濛山音》留了下来,算她还有点良心。容妃娘娘这么喜欢曲谱,我投其所好,将这留存于世的孤本送给她,一来讨得她的欢心,二来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给……”
“还是夫人聪明,夫人想到此方法实在是精妙。”
余香跨进屋子,听到王碧瑶和素手的谈话,连连问道:“夫人,你将《空濛山音》送你啦?那孤本可是你最为中意的曲谱。想当初,您为了这曲谱可是花了大代价,将这孤本拿到手后苦心研习,不就为了弹奏一曲讨得王爷的欢喜吗?唉,现在平白无故送给容妃娘娘,这也太便宜了别人了。”
素手瞟了一眼余香,倒吸了一口气,幸亏王碧瑶没有见后面的话说出口,要不然被这口快的丫头听着,这丫头又要嘴贱四处漏风去。
“余香,送给景王府的容妃娘娘有何不妥,好歹她是我和皇后的长嫂,这身份和地位摆在面前岂能容你置喙。什么便宜了别人,这没大没小的话能说出口吗?”
余香被素手这般说教,一副蔫蔫的样子。她不就多了一句嘴么,何必这么一点情面都不给地噼里啪啦将她说一顿。
“我就是好奇了些,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啦!”
余香连忙退出屋子,悻悻地回到了隔壁的玲珑院。她心里有些窝火,碧瑶夫人将素手当个宝,什么事都只吩咐素手去做,什么话只和素手谈得来,好歹她是碧瑶夫人远房亲戚,碧瑶夫人太将她不当回事了。
童羽朝无精打采的余香走去,用关切的口吻问道:“余香,刚才高高兴兴地去玲珑院,现在怎一脸不高兴这么快就回来了?”
余香撇撇嘴,“还不是素手姐姐,她比我更讨得碧瑶夫人的欢心,夫人什么事都让她做什么话都跟她说,我感觉自个人随她俩到大梁京城来就是自找气受。我感觉我是多余的,所以她俩才将我扔在了玲珑院。哼,她俩每次谈话都神秘叨叨的,可我还不是听着了。夫人说她将珍藏多年的《空濛山音》的曲谱送给了景王府的容妃娘娘,夫人也真舍得,那曲谱可是她花了大代价才得到的。如此大方就将这曲谱送给容妃娘娘,也不知道夫人心里想的什么。说是讨容妃娘娘的欢心,还说什么来着,我没听见了。”
“你收的《空濛山音》可是张之显的?
“是啊,这《空濛山音》是张之显的遗作,世上仅有此本,绝无其它。”
童羽心里笑了笑,余香说王碧瑶花了大代价将张之显的《空濛山音》搞到手,可余香知道王碧瑶是用了怎样的卑劣的方法将这孤本据为己有的?
这《空濛山音》原来不属于王碧瑶,是师傅上官燕赠给她的。张之显和师傅上官燕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可惜张之显心系朝廷,一心想以自己的曲谱讨好达官贵人以便在朝廷谋得司音坊的一等乐师之职,这事被师傅知晓后,觉着张之显求取功名利禄,极为虚伪,便与她断绝了关系。张之显和师傅分手后,将《空濛山音》赠给师傅,后师傅又将这孤本送于她。
王碧瑶曾经开口向她借用《空濛山音》,自己没有给,因而惹得王碧瑶异常不快,后来又托孙韶向她索求,迫不得已才借给她。那《空濛山音》到了王碧瑶手里迟迟未归还,直到她身死,这《空濛山音》居然被王碧瑶占为己有,变成她的了。
一想到这,童羽心里异常气愤。这本曲谱是师傅赠与她的,王碧瑶用了点手段拿走,她拿得真心安理得,送得也极为干脆。
当初王碧瑶费了一番功夫将《空濛山音》掠去,现在她又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曲谱送给容妃娘娘,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童羽有点期待去看本属于她的《空濛山音》曲谱,不过首先便是离开玲珑院,走出宫城才行。
下午时分,又是一场雨将天地洗得格外干净。
童羽让阿奴将先前虎三豹四在宫城外送的装有鹩哥的笼子拎了出来,鹩哥关在鸟笼里一出屋子,兴奋得喳喳叫着。这鹩哥异常通人性,知道女主子将自己拎出来不是放在大太阳下晒肉干的,肯定有任务要做,所以在鸟笼里上蹿下跳,期望走出笼子施展本领。
童羽将装有密信的纸条卷起来,塞入细竹筒里,又将它绑在鹩哥的细腿上。
“宝儿,乖乖去吧!”
叫宝儿的鹩哥立即振翅向天空飞去,不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
隔了两三日,长公主来到了辛太妃的庆悠宫,长公主将自己的来意说明,将童羽要回夏宫,陪她解闷。王碧瑶心里还盘算将童羽留在身边,准备让她随着一同去洛城,听了长公主的话,心里倒有些闷闷不乐。可童羽原本就是长公主请过来陪她待产的,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康健,长公主要人是合情合理,她自然是不敢阻拦。
长公主离去后,王碧瑶跨入玲珑院。
童羽上千问候,“碧瑶夫人,酷暑难耐,您快些进屋坐坐。”
王碧瑶笑意盈盈,跟着跨入屋子里。王碧瑶朝四周望了望,看见长案上摆着个古琴,来到古琴边,莹白嫩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几下,如空山春雨一般的乐曲从琴弦间流淌出来。
“夫人,没想到您的琴艺如此之高,刚才这旋律都没有听过。夫人,您是从哪个曲谱里习得的?”
王碧瑶得意一笑,“张之显的《空濛山音》里的一个小曲,一般人都没有听过,因为这曲谱世间就此一本。”
“哦,原来出自张大师的《空濛山音》,这曲谱夫人能得简直是三生有幸,小女一直奢望能看一眼,可惜一直无缘啊!”
“原来童姑娘也对《空濛山音》感兴趣,可惜这曲谱我已经送人了,要知道姑娘你喜欢我早些个该借给参阅。哦,我想起来洛城那里还留有张之显其他曲谱,不知姑娘愿不愿意随我去洛城。路途虽然遥远,但一路风景不俗,青山绿水相伴,碧天长河相连。”
“夫人好意我只能心领,不能陪同,因为刚才长公主派人来玲珑院让我去夏宫。唉,这事若夫人您早些提起,我还可以惋谢长公主的好意随你一同前往洛城。”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
王碧瑶露出惋惜的神情,起身朝屋子外面走了出去。
三两日后,童羽离开了庆悠宫的玲珑院,但并没有入住夏宫。紧随其后的中元节来临,有些人家前一天便在高大的青竹上悬挂灯火及旗帜,插在门前,昼夜升降。饮香河的河边,来放置水灯的人络绎不绝,都在迎接到来的亡魂,帮亡魂照路,邀来同享香火。
夜幕降临,饮香河畔,众多达官显贵的公子小姐们云集云雀台,望着饮香河畔来来往往穿梭的人影和河面上点点荷花灯,喝酒言欢,谈笑风生。
一大帮的豪门公子聚在一起说着不打紧的荤话,一看到孙景墨昂首挺胸地顺着台阶攀上云雀台,公子们纷纷缄默不言。他们都知道这景小王爷觉着自个高人一等,众人在他眼里都是草芥,那傲视众人的轻蔑眼神,任谁都不愿与其对视。
令狐莲和童羽在云雀台的顶楼露台,望着孙景墨的身影,两人相视而笑。
令狐莲轻轻扇动手里的墨扇,朝童羽开玩笑地说道:“这景小王爷就是撵不走的狗皮膏药,看来这辈子都要跟在你身侧。”
“确实是个撵不走的狗皮膏药,可惜这膏药非但不能治病,只能到处招惹是非。瞧着,马上这膏药便要四处惹事了。”
童羽话毕,那楼下敞开的大露台上,孙景墨已经忍受不了被人冷落的境况,扯着嗓门叫嚣着云雀台的掌柜。那掌柜去了饮香河畔放荷花灯,还没有及时赶回来。那叫嚷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却无人上前搭理。
哐!
孙景墨将靠近身侧的一张八仙桌给掀了,坐在桌子前的两位公子哥目瞪口呆地望着猖狂的孙景墨,有些迟钝,看看四周一片沉默知道这人不能招惹,便识趣地退到一边去。
一张掀了不见来人,孙景墨又掀了第二张,还是不见人,跟着去掀第三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