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除了你们,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楚菁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笼罩在浓浓的悲伤之中,脆弱的像料峭寒风中的一朵苍白的水莲花,风一吹就折,格外的惹人心疼。
赵行知和宋梨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他们俩都没有问,这个时候,楚菁需要的是发泄,他们只要做好听众就可以了。
“我当时看到有人,我以为是眼花了,就没管,就当我想要喊你们的时候,我听到了泥土滑落的声音,我看到你们被泥土卷了下来,我当时吓坏了,不敢问,不敢说,后来,那个人的脸天天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还以为我魔障了。”
楚菁擦了把泪水继续说,“为此,我偷偷的看过很多的医生,吃过很多的药,都不管用,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有可能是心理疾病,我又去找心理医生看,心理医生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说,我可能是过度惊吓导致的幻觉,让我不用在意,时间长了,自己就愈合了。”
“我也一直这么劝自己,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时间长了,我就会好了。可是……”
楚菁呜咽起来,“今天我真的见到了那个人,我才确定,当年我没有眼花,那个人真的存在,这些年的梦魇都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苦苦的支撑,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失常,差点被自己逼疯,今天见到那个人,所有的症结终于打开。
“你怎么能确定,那是同一个人呢?”赵行知忍不住问,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楚菁还是个孩子,十几年过去了,大家的容貌都会发生变化,楚菁为什么这么笃定,她梦里的那个人就是今天见到的人呢?
要知道,人有相似,看上去长相接近的两个人,有时候并不是同一个人的。
“是直觉。”楚菁说。
赵行知是个男子,他显然不相信楚菁的说辞,有时候直觉是没有任何依据的,而且,这种话只能自己说说,根本搬不到台面上去。
楚菁知道赵行知不信,又把目光投向了宋梨落,“宋小姐,你也是女人,你知道的,直觉是很准的,很莫名其妙,虽然说不出缘由,但我就是知道,他是,你也有这种感觉的,对吧?”
宋梨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迎着她期盼的目光,宋梨落又不忍伤害她,只好承认,“对,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但我们需要证据。”
听到宋梨落的认可,楚菁终于放松下来,抓住赵行知的手,“二哥,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我觉得当年的事情肯定有蹊跷的,今天一天我都跟着那个人,我看到他去了一个茶馆,而且……而且……”
楚菁说到这,忽然住了口。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更不知道,说出来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忽然不敢了。
宋梨落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停下,“而且什么?说下去!”
大家都知道,楚菁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相反,那段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她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禁言。
赵家是一个复杂的大家庭,楚菁那么敏感,肯定察觉到了,所以,她一直都很少说话,即使心里压力那么大,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吐露一个字。
所以,楚菁害怕的,不敢说的,一定是最重要的。
面对宋梨落的问话,楚菁把目光投向赵行知,“二哥,我可以相信你吗?”
赵行知郑重的点头,“当然,这些年,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妹妹,而且,你父母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楚菁这才放声大哭起来,这么多年的压抑和委屈,顷刻间,喷涌而出。
那么多担惊受怕的日子,那么多苦苦支撑的日子,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楚菁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心结终于打开。
看着曾经伪装的不像人的楚菁,哭的跟孩子似的,宋梨落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虽然活了两世,经历了很多常人难以经历的痛苦和折磨,但楚菁的这种情况,她还是体会不到的。
她很难想象,一个孩子,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一个人背负着那么大的压力,咬牙坚持,还要在人前装作很乖巧,很开心的样子,坚持那么多年,都没人发现,真的不容易。
或者说,那个家里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的情绪,即使她偶尔情绪低落,也没人管吧?
所以,她才会在老爷子给她两个选择的时候,义无反顾的选择出国吧。
远离伤心之地,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很久之后,楚菁止住哭,白皙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因为不施粉黛,此刻的楚菁看起来,真的很美。
“二哥,如果,我说如果,我说大嫂也去了那个茶馆,你会不会相信?”
大嫂?
林清莲?
宋梨落实在不想打断她,但不得不打断她,“就算林清莲去了茶馆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你亲自看到他们接触了吗?”
楚菁摇头,“我不敢靠前,怕他们发觉。但是,我听到那个人似乎想要钱,而,大嫂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楚菁的话看似没有逻辑,但可以试着查一下,如果当年的事情她真的参与的话,那就不是一场意外了。
“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做,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查清楚的,如果真的跟你想的一样,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赵行知安慰楚菁,“你把那个人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楚菁打开手机,里面有一张偷拍的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基本的轮廓能看清楚。
楚菁将照片传给赵行知,赵行知保存好,合上手机,“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多想。”
楚菁似乎累了,听了赵行知的话,乖乖的点点头,上了床。
宋梨落和赵行知看着她睡了才离开。
回程的路上,宋梨落忍不住感叹,“赵行知,你们家的人员太复杂了,盘根错节的,在那样的环境中,你还成长的这么优秀,简直就是怪胎。”
赵行知忍不住笑,“你这是在夸我吗?”怎么觉得不对味呢?
宋梨落爽快的承认,“当然是在夸你,还好你没长歪,不然,谁来拯救赵家?”
赵行知忽然沉默下来,车子里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赵家已经从根上烂掉了,无可救药了。”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或许,还能撑住,老爷子一倒,他们再也没了顾忌,或许,老夫人还可以镇住,但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赵家,总有一天会整体垮掉的。
只希望,到时候不会伤害到宋梨落。
赵行知说的有些严重,赵家毕竟是豪门世族,那么大的家族,就算有些乱,总归还是有家规在的,有了规矩就可以约束一下,不至于太差。
但,听赵行知的意思,楚菁的话似乎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了。
“这么说,你也认可楚菁的话喽?”宋梨落问。
赵行知的声音有些沉重,他说:“有时候我宁愿不知道,这样,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团和气了。”
被自己的家人算计,那种感觉,真的很累。
他不惧任何风雨,就是怕跟家里人交战,那都是至亲之人,一脉相承啊。
跟亲人对抗,就算赢了,也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内耗是最伤元气的。
宋梨落有些动容,伸手握住赵行知的手,“不要想太多,该来的总会来,有时候,事情未必跟我们想象的一样糟,但我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可以多顾着点自己。”
赵行知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虽然,看起来很冷漠,骨子里却极重感情。
就从他对徐凤饶的态度上,足以看出,他有时候太过心软了。
他一直都在为他大哥的死,心怀愧疚,所以,徐凤饶做了那么多错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徐凤饶却不领情。
宋梨落真的担心,万一真的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赵行知会不会傻到被人捅刀子而不自救?
赵行知回握着她的手,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担心,安慰她,“放心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不可以让我走的安心一点。”
宋梨落心里“咯噔”一下,嘴唇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什……么?”什么叫让他走的安心一点,他指什么?
赵行知似乎难以启齿,话到了这份上不说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大着胆子问:“如果我说了,你要保证不生气。”
宋梨落点头,“我保证。”
“好。”赵行知深吸一口气,问:“娅娅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这个问题一直横在他的心里,不听到宋梨落亲口承认,他是不会死心的,所以,这是他唯一想要弄清楚的事情了,因为,这对他来说,很重要,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