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一统计,这一场五十寿诞晚会及大明慈善之夜,冯零感竟然收到了将近五十万两银子。
冯零感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尖声道:今日是我五十寿辰,想不到诸位竟然如此捧场,今夜我宣布,我将从这五十万两银子中,捐出五百两给金陵城受灾受难的百姓!
众人马屁声齐起,冯公公真是菩萨心肠啊,金陵能有冯公公这等爱民如子的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冯零感道:咱家在京城的时候,皇上和薛总管就一直告诫咱家,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能有今日这地位,靠的是什么?是金陵的百姓,没有他们,咱们江南织造局什么也不是!
闵秋叶低声对我道,我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厌恶过。如今金陵百姓正在遭罪,他却在这里横征暴敛,真是可恶!
我说听说以前闵大人在蜀中可是连藩王都敢法办的,怎么来了金陵胆子却变小了?
闵秋叶叹道,如今百姓受灾,我还指望能从这些人口中吐点东西出来呢。而且他又是内廷中人,就算弹劾也轮不到我们。
这话倒不是虚言,内廷、皇商、各地盐铁茶监,边境贸易走私,天下最赚钱的那些买卖,几乎都让内廷垄断了。
皇帝宫内用度,除了户部拨款之外,很大一部分都是如冯公公这些人给提供的。他们独立于文、武官系统之外,由内廷直接管辖,就算弹劾,也轮不到闵秋叶这种地方官。
我说也许有办法呢。
闵秋叶问,什么办法?
我说来打赌吧,一壶上等美酒!
闵秋叶苦笑道,虽然我不喜应酬,但你却是例外,就算你想请我喝酒,也不用找这个借口。我摇头笑道,闵大人尽管等着瞧。
第二日,整个金陵城狂躁了起来。
首先狂躁的是江南织造局,不到半日就有人消息传来,冯零感的菊庄发生了重大失窃案,因为此事,冯零感大发雷霆,庄里的小太监都打死十几个。
紧接着,这场暴怒蔓延到了六扇门。
冯零感利用手中职权便利,要求六扇门彻查丢宝案,可是从诸葛烧饼那边得来消息,冯零感只让众人查失物,却没有说明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让众人开始为难,各路捕头都纷纷表态,当差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荒唐的案子。诸葛烧饼也不便解释,只是将各路捕快撒了出去,遇到可疑人等,一律盘查到底。
不仅如此,金陵城中那些惯犯、丐帮弟子却是倒了血霉,有人莫名其妙就被拉了进去,就算是没有参与进去,也被差人勒索了一笔,那些不肯交钱的,在号子里被折磨的不轻。
如此过了三四日,人抓了不少,不过却没有结果。才逐渐有人放出风来,说江南织造局少监冯公公的“那`话儿”丢了,菊庄那边愿出一万两银子来买。
金陵城内有些混子缺钱,猪油蒙了心,也不想想什么人的钱都敢去赚,竟拿了个驴宝去冒名去领赏钱,结果被冯公公一刀给阉了,这些都是外话,不一而表。
总而言之,这一次冯零感栽了跟头,而且弄得举城皆知。当然,这其中有《八卦周刊》的功劳,也有我跟张幼谦孜孜不倦的付出。
五日之后,这个案子彻底失去了乐趣,只是成了金陵城内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冯零感的心态,也由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绝望。
这一日,诸葛烧饼召集六扇门各部开会,讨论这个离奇的案子。拖了五六天,冯零感也倍感压力,要求诸葛烧饼结案。
诸葛烧饼分析道,这件事有些奇怪。这些贼人潜入了冯府,府上有那么多金银财宝不去偷,偏偏去偷冯公公命~根子。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苏捕头,当日你在冯府,你来说说看。
我站起身道:冯府失窃案疑点重重,首先,我么来说说这个作案动机。如果说这些人不是为了钱财的话,那就是与冯零感有仇了。菊庄之内虽不说富可敌国,却也算是遍地金银。
大家想想,一个小偷,不远万里,费劲千辛万苦,潜入冯府,不为金银,却偏偏对一个弱势群体的命~根子下手,这是什么精神?其中又隐瞒了那些真相?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诸葛烧饼说行了,你以为是道德与法治呢,别卖关子了。
我淡定道,我说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勒索。
疑犯偷取了冯公公命~根子,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冯零感来说却非比寻常,所以,我断定,疑犯偷走之后,必然会想办法联系冯府。
这时,冯宝匆忙赶了过来,道,诸葛大人,苏捕头,冯公公有请。
我们骑马前往菊庄,几日不见,冯零感瘦了不少,往日眼中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少了许多,倒是多了几丝疲惫。
见礼之后,冯零感才道,今日收到了贼人飞镖传书,说咱家的命~根子在他手中,要咱家准备五十万两银子。我来听听你两位的意见?
诸葛烧饼说,岂有此理,我们公门中人,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坚决不与罪犯谈条件。只要他露面,我们就有信心活捉他。
冯零感说咱家活这么大岁数了,银子是咱家命~根子,那瓶子里也有咱家命~根子啊。苏捕头,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说我觉得还是给钱为妙,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是你这原装进口的命~根子独此一家,没了可没地方找去了。
冯零感说所以我才找你来。那封信中说,这次去赎命~根子,指定了你跟我一起去。苏捕头啊,之前呢,我们是有些不快,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在金陵当差,有些事情还是相互扶持倒好。
我说那夜的事情我都忘了,就算偶尔想起,看在冯公公那一万两银子的份上,我也生不起气来不是?哈哈!
冯零感道,苏捕头好大的肚量。
我心中却暗想,这次就算整不死你,也要让你脱层皮。口中却问道,你又如何确认对方手中有公公想要的东西?
冯零感说,那个双耳琉璃瓶中一直玉耳被掰下来送了过来。苏捕头,今日子时,你陪我去城西马王庙去交割。
我说对方应该不会收银票吧,五十万两现银也不是小数目,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能运走。只要一拿到公公想要的东西,咱们立即抓人。
冯零感哪里还有主意,说一切按你说的办。
当天夜间,冯零感果然准备了五十万两银子,过了个生日收到的银子,几乎全部拉了出来,雇了三十两马车,在众兵丁的守护下,来到了马王庙。
左等右等,冯零感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却在一旁暗笑,没有拆穿。终于冯零感忍不住了,说苏捕头可否前方去查探一下?
我推门而入,装模作样的找了一番,找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交易取消,明日午时在秦淮河夫子庙街交易。
冯零感怒道,这是涮我们玩呢?
我说恐怕这是故作疑阵,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小心有人劫银车。
冯零感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路无事,不过却将众人折腾的不轻,回到了菊庄,我说那就看明日咯。
回到家中,张幼谦与林红衣早已等候多时,我说你们今日没见到冯零感那一脸死灰样,想想就痛快。
林红衣问道,你这办法行还是不行?
我说我答应了闵大人,那就绝对不会含糊,不过倒是你,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林红衣笑道,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觉得挺痛快的。
当日,我与林红衣商议,故意拖延了冯零感几日。如今金陵城受灾,城内百姓疾苦,闵秋叶都无能为力,那就只好让冯零感来放血了。
这一次勒索了五十万两银子,让金陵城的百姓前去领取,虽然其中有些纰漏,但是大差不差,也不会层层盘剥,让私人有中饱私囊的机会。
林红衣担心道,冯零感会不会食言?金陵百姓领了银子,以冯零感挖地三尺的敛财秉性,会不会在发出去之后,又派人将银子收回来?
我琢磨了下,确实也有这个可能,不过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因为这样,这件事就得停滞吧?
次日一早,我与冯零感汇合,三十车银子拉着来到了夫子庙街。冯零感在马背上道,咱家倒要看看,那些人究竟怎样在咱家眼皮底下将银子运走。
整个金陵城开始轰动了,越来越多的人来道夫子庙街处。我与闵秋叶早已打过招呼,他早已经安排了官兵在维持秩序。
来到夫子庙街,冯零感见到乌压压的一片百姓,连问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候,隔岸一处乌棚之内~射来一只短箭,我连抓在手中。
上书:银钱散尽,宝贝自来。
我递给冯零感,问道怎么办?
冯零感眼神中露出不甘的神色,对冯宝道,依他们所说去办,哼,竟如此戏弄咱家,命人把领取银钱之人都给我记下来,等咱家宝贝回来,跟他们秋后算账!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冯零感肯定吝惜钱财。如今他散去钱财是不得已而为,要是真等这件事过去,他回头找这些百姓算账,那该如何是好?
如此来,我们很有可能帮了倒忙了。
就在此时,秦淮河上来了一艘商船,桅杆之上顺着挂出了两个条幅。
其一上写着:皇恩浩荡。
另一条写着:奉旨赈灾。
冯零感见状,气的双手颤抖,大呼道,奸人害我,奸人害我!
吐出一口鲜血,仰面从马上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