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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侯嬴 朱亥窃符救赵抗强秦

英雄的秉性各有不同。其中有些人一出场就不同凡响,其声威响彻天地之间,成就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也有些人一直默默无闻,在平常岁月中安然地生活在尘世,但是在关键的时刻却能拯救他人于危难。侯嬴和朱亥就是属于后种类型的英雄。

侯嬴是战国晚期的魏国人。他平时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但是从来都不愿意抛头露面,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财物。所以直到七十多岁,还是家徒四壁,靠给魏国都城大梁的夷门看门为生。尽管如此,侯嬴在江湖上名气很响,许多人都以与他结交为荣。

说来也巧,当时魏安釐王的弟弟信陵君就是一个喜欢结交各路豪杰的人。信陵君这个人虽然身为贵族,但是宽宏大量,又仗义疏财,不管什么样的士人,他都愿意以礼相待。因此各国的英雄豪杰纷纷赶来投奔信陵君,信陵君也不客气,照单全收,陆续养了有三千门客。也正是由于信陵君威震天下,所以虽然魏国很弱小,但是各国忌惮他的名声,几十年内不敢前来进犯。

当听说侯嬴的大名后,信陵君对门人说:“我要把天下的名士都招致门下,怎么能遗漏这位近在咫尺的名士呢?你们说我该怎么去请他出来?”一个门客说:“公子义薄云天,想必那侯嬴也早已心知肚明。我听说侯嬴家很穷,所以公子可以送些钱财给他,他感激公子,自然就会投入您的门下。”信陵君觉得此话有理,就亲自带着钱财找到侯嬴家去拜访。侯嬴听说信陵君的来意之后,摇摇手说:“公子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老朽没有给公子效过力,怎么好意思接受公子的钱财?再说老朽已经穷了几十年,现在也犯不着为了一点钱就坏了自己的习惯。”

但是信陵君就是信陵君,绝不轻言放弃。侯嬴的拒绝不但没有让他灰心,反倒更让他觉得侯嬴是一个值得相交的名士为了进一步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亲自驾车来到侯嬴家,毕恭毕敬地说:“在下仰望先生的威名,上次匆忙而来,多有唐突还望见谅。为表诚意,这次特地在寒舍为先生摆下酒席,还邀请了众多宾客前来,希望先生能够赏光!”侯嬴穿着平时的破衣烂衫,也不谦让,直接就上了车,再看信陵君,仍然是一副谦恭的样子。于是,信陵君驾着马车往自己的府邸驶去。眼看就要到了,侯嬴突然说:“等等。老朽有个朋友朱亥在集市里面杀猪卖肉,这回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借公子的车去看看他,不知行不行?”信陵君连忙点头,车子就转而驶向了集市。

这个时候,信陵君的宾客们都在府邸里面等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议论:“侯嬴这家伙不就是个看门的吗怎么这么难请啊?”跟着信陵君的随从没有一个不在那里骂“侯嬴这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公子给他脸面,他还得寸进尺了,真是不像话!”车子到了一家门口,侯嬴示意停下。下车后,侯嬴与他的朋友朱亥见了面,两人就在门口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了,根本不在乎在后面站着傻等的信陵君。集市中的商贩和来往的百姓平时难得一见王宫贵胄,一见信陵君来了,纷纷过来围观,有的人还指指点点:“这位公子来干吗啊?难道就是送那个老头来找这个杀猪的聊天?真是无聊至极!”

侯嬴故意和朱亥谈了很久,其间偷偷看信陵君,只见他仍然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等着,于是侯嬴辞别了朱亥,上车走了。在宴会上,宾客们看着信陵君对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毕恭毕敬的样子,个个都很惊诧。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信陵君还拿起酒杯,亲自祝侯嬴健康长寿。侯嬴一抹嘴,对信陵君说:“老朽一个看门之人,位卑至极,居然再三承蒙公子如此抬爱,也算是知足了。其实老朽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公子,只是为了让天下人都骂我侯嬴不识抬举,都称赞公子礼贤下士,从而给公子扬名,也算老朽对公子的报答了。”听了这话,信陵君大为折服,从此侯嬴就成为了他的座上宾,但是并没有当他的门客,不过信陵君对此并不在乎。后来信陵君也多次去拜见朱亥,但是朱亥一直避而不见。

有一天,信陵君接到姐夫赵国平原君的一封信,信的内容让他大惊失色。原来,赵军在长平(今山西高平西北)之战中被秦军击败,40万大军被秦军统帅白起活埋,赵国元气大伤。秦昭襄王觉得时机到了,就命令白起迅速进军邯郸,想要一鼓作气灭掉赵国,邯郸危在旦夕。平原君在信中说:“请你赶快让魏王发兵,救救赵国吧!”信陵君不敢怠慢,连忙找到魏安釐王。魏安釐王也觉得唇亡齿寒,就派大将晋鄙统帅十万大军,赶赴邯郸救援。

秦国听说这个消息后,派人恐吓魏安釐王说:“我们秦国与赵国作战,很快就要攻下邯郸了。你们趁早老实点儿,要是敢救援赵国,等我军攻下邯郸,立刻挥师南下灭了你魏国!魏安釐王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是他又害怕万一撤回军队会让信陵君和赵国不满,于是他派人给晋鄙下令说:“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魏国和赵国的边境上,没有孤王的命令,绝对不能救赵!”平原君本来还以为赵国可以得救了,没想到魏安釐王来了这么一出,就连忙给信陵君写信说:“我当年之所以和你姐姐结婚,就是看重你急人危难的大义。现在赵国危在旦夕你们魏国的军队却在那里观望,你的大义都到哪里去了?你就算忍心看我陷入秦军之手,难道也忍心看你姐姐这样吗?”

看了平原君的信,信陵君羞愧难当,多次请见魏安釐王陈说其中的利害关系。信陵君那些能说会道的门客们也纷纷发挥自己的口才,给信陵君当说客。但是魏安釐王就是一个劲儿地搪塞说:“谁说我不援赵国?十万大军不就在边境吗?等到时机成熟,本王立刻发兵!”信陵君觉得这样浪费口舌也没什么用,待在大梁苟且偷生又会被天下人耻笑,于是将自己的门客们武装起来,组成了几百辆战车的队伍,开赴邯郸,欲与赵国共存亡。

等到人马路过夷门时,信陵君拜见了侯嬴,给他详细地讲了此时的前因后果,他本来以为侯嬴会给他说一些鼓励的话或者给他出谋划策。没想到侯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公子努力吧,老朽不能与公子同生共死了。”离开大梁的路上,信陵君一直很郁闷,他想:“我对侯嬴情深义重,天下谁人不知我都要去决一死战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但是他转过头一想:“不对!侯嬴不会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告诉我!”于是信陵君连忙坐车赶回大梁。

到了夷门,看见侯嬴就站在那里迎接,面带笑容,说:“老朽就知道公子要回来,公子果然回来了!”信陵君俯首一拜:“望先生赐教!”侯嬴说:“老朽岂不知公子大义?之前之所以那样做,只是觉得公子这点人马实在太少,去了邯郸,简直就是用肉去喂老虎,肯定是凶多吉少。这样不仅救不了赵国,而且还把公子以及您的门客的性命也搭了进去,实在不是上策!”信陵君连连点头。侯嬴接着说:“眼下局势危急,如果用常规的办法,已经不可能救赵国。老朽有一险招,成功的话可以救赵,不成的话,赵国被灭,公子还要身败名裂。”信陵君连忙说:“管不了这些了,能救赵就行!”

侯嬴使一使眼色,信陵君让左右的人退下。侯嬴说:“我听说大王调兵的虎符就在他的寝宫里面,而大王最宠爱的如姬可以随意出入那里。如姬的父亲被人所杀,如姬求大王帮他缉拿凶手,抓了三年都没抓到。可是她哭着求公子,公子的门客没几天就把凶手的人头送到了如姬手上。如姬对公子一直感激涕零,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恩。这次公子可以请如姬偷出兵符,然后假传大王的口谕,调动晋鄙的大军,赵国自然就得救了!不过要是如姬偷不到兵符,或者此事意外泄露出去,公子可就危险了!”信陵君说:“救人危难,乃是本公子一贯的作风。这次本公子连命都豁出去了,还管那些东西干什么!”在如姬的帮助下,虎符顺利偷出。

信陵君临走前,侯嬴又找到他说:“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晋鄙如果起了疑心,派人回来询问大王,公子可就危险了。建议公子找个壮士随身而行,如果晋鄙不服从命令,就直接把他杀了,以绝后患。”信陵君面露难色:“晋鄙这个人勇猛无比,上哪里找能够对付他的壮士呢?”侯嬴说:“公子还记得上回我去集市见的那个朋友朱亥吗?此人力大无比足以对付晋鄙。”于是信陵君请来了朱亥,朱亥笑着说:“我朱亥就是个杀猪卖肉的,之前公子多次拜见我,我不愿意见您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为公子效劳的,不值得公子屈尊既然今天公子用得着我,我朱亥自然乐意!”

临走前,信陵君拜见侯嬴的时候,不知不觉痛哭起来。侯嬴问:“公子是怕死吗?怎么哭起来了呢?”信陵君说:“我说过我不怕死,只是以晋鄙多疑的性格,此次必死无疑。本公子觉得无辜被杀,甚为可惜,所以痛哭。”侯嬴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信陵君虽然平时豪气干云,但毕竟少不更事,缺乏真正的勇气,就鼓励他说:“老朽深受公子大恩,理应跟从,但是年老体衰,不能如愿。为了报答公子厚恩,我会计算好公子到达军营的时间,到时候我就面朝着军营的方向拔刀自刎,以报公子之恩!”在侯嬴的鼓励下,信陵君满怀着胜利的信心上路了。

到了军营之后,信陵君核对虎符,宣布进军邯郸。晋鄙怀疑地问道:“大王把十万大军交给我,委以重任。现在却派公子坐了一辆单车就来取代我统兵,怎么会这样呢?”一听这话朱亥就用藏在自己袖子里的四十斤重的铁锤砸死了晋鄙。信陵君成功夺取了军队大权后,下令:“父子都在军中的,父亲回去;兄弟都在军中的,兄长回去;如果是独子的话,回去奉养父母。剩下的人,立刻跟随本公子救援邯郸!”在魏国大军的援助下,秦国退兵,邯郸终于得救。平原君亲自迎接信陵君入城,赵孝成王(公元前265年—公元前245年)对信陵君深深一拜:“自古以来的贤人,没有能超过公子您的!”信陵君慨然道:“要是没有侯嬴和朱亥敢于走这步险棋,赵国怎么可能得救啊?”

赵国虽然得救了,可是信陵君窃符救赵,还是得罪了魏王,因此信陵君在赵国客居了十年才回到魏国。回国之后,他赶快去拜见侯嬴,却得知就在自己到达军营的那一天,侯嬴真的拔剑自刎了。信陵君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不禁感动得放声大哭。从此侯嬴、朱亥窃符救赵的故事名扬四海。一千多年后,唐代(公元618—907年)的大诗人李白回顾这段历史,诗兴大发,写下了一首《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其实每一个平凡的人都可以成为英雄。侯嬴和朱亥二人,在平时也都是寻常之辈,但在非常时刻,却敢冒常人不敢冒之险,成常人不能成就之事。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让我们记住侯嬴与朱亥的故事,时刻为成为英雄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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