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玩了五局,最终,比赛定格在大比分5比0,输的一方垂头丧气,赢了的我们扬长而去,几个人勾肩搭背缓慢消失在灯光下,我想身后的四个对手是怎么样的心情?本来是抱着欺负人的想法,没想到被虐的一身的伤痕,这心理上的创伤该怎么弥补?
朱文玉和李岩两个人突然意识到与自己勾肩搭背的是自己的仇人对手,各自向后一跃,保持一段距离,让人忍俊不禁,钱小坏挠了挠头,跟我说:“白大哥,真对不起,今天上班时候那些事情都是主任叫我做的,你不要怪我好不?”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黑张飞的算计,可突然之间有人给了我这一个肯定的答案,还是让我内心复杂无比,大家都是公司的一员,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办事,不愿多想这些烦心的事,告别大家,就要回寝室洗洗睡觉。
“白大哥你今天好帅……”王雅君说。
我想这句话大概就是“晚安”的意思吧!昏暗的路灯下也分辨不清君儿的表情,只是觉得那双眼睛明亮的很,让我不禁汗毛立起,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摆了摆手说:“好好睡觉,别耍酒疯,我帅的时候很多,你要好好发掘……”
两天的加班让人疲惫不堪,万幸项目如期开展,还是有一些成就感的,可我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周一我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被领导批评的体无完肤。
柳松海科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精瘦的脸上肌肉抖动,手指离我的鼻尖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口中的飞沫在窗口的光线中交织出一道彩虹:“你才干几天的项目,就敢跟别人承诺增加工程量?这事情是不是符合公司流程?会给部门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我愣住了,我知道自己被黑张飞算计了,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拒绝,我只能答应下来,看科长这么的情绪化,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是错误就该承认,我虽然有一些不开心,也不能否认自己工作上的失误,至少我要解释一下:“科长,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可当时着急卸货,我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柳松海破口大骂:“什么叫没有太多的选择,你不做选择,那就是他分公司的错,是分公司把卸货的区域占了,让我们没有地方卸货,可是你选择了,你虽然卸了货,可也增加了工程量,这就是咱们部门的责任,是你给咱们部门增加了工作量……”
我彻底糊涂了,正常情况下,分公司想要增加护网面积,需要向总公司递交申请,总公司再把任务下发给工程院,工作还是焊装设备部的,还是需要我们部门来做,这是早晚的事情。柳松海这一番话,像是在说是我无端的增加了工作量,这是在冤枉我。
“领导,这工作迟早都要落到咱们手中……”
柳松海五官都要扭曲了,说:“这也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够了。”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就摔门而去,看样子是去找黑张飞摆道理去了,而我则是戴着安全帽去现场监督工人施工。
工程现场尘土飞扬,钢结构工程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对钢材除锈,除锈之后还要涂上一层防锈漆。铁锈的成分就是三氧化二铁,用角磨机祛除的铁锈飞扬在空气中,甚至能看到淡淡的红色,干这行的都有一种职业病——尘肺病,发病时极为痛苦,这是一种跟随一生的疾病,无法治愈。油漆则是含有苯的化合物,是一种致癌物质……
总而言之,这钢结构的第一道施工程序是我这个刚毕业的学生闻所未闻的,施工条件的恶劣程度也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整个钢结构的工人有四十五人,做除锈工作的只有三个人,都是来自湖北的,年龄在五十岁到五十五岁之间,年龄最大的是五十五岁的孙富贵。
老一辈人的名字现在听起来挺俗气的,可取名字这个东西代表着父母长辈对下一代的期望,我想“富贵”这个名字应该是一生荣华富贵的意思。
说到名字我就想起我老家,我老家有给人取乳名的乡俗,我父亲有一个乳名叫“铁敦儿”,那么我爸爸从小的确就身体健康,力气大能干活,却也能吃,我奶奶跟我说,那个时候他在生产队挣得公分领的粮食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我父亲就被我奶奶送去当兵,就在黑龙江那边做边防,这一点我总跟我同学吹,我作为农民的父亲以前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我也有一个乳名叫“长江”,这是我爷爷取的,我爷爷没有读过书,在他的认知里长江是中国第一长的河流,这个“第一”就是给我取名字的理由了。小时候我对这个名字很反感,我总感觉自己尿床就是因为这个名字的缘故。
小学生的时候学校放映了一个电影,是抗日题材的,里面的地下党就是用“长江”作为代号,班级里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由于我的乳名就是“长江”,所以我的代号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长江一号”,从此我就感觉爷爷确实有先见之明。
富贵叔有一队双胞胎的女儿在读大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富贵叔说除锈的工作赚钱多,等女儿们都毕业了他就不干这个了,他也怕得职业病反而在年老的时候成为别人的负担。
“富贵叔,记得带口罩……”我说着,然后把我的一张饭票递给他,这是分公司接待外来客人的饭票,我们部门每周都会有一定的份额。
孙富贵一脸憨笑,用湖北普通话说:“这怎么好意思……”却并没有拒绝,把饭票收到口袋里,毕竟工程队的饭菜质量和样式比不上分公司食堂。
富贵憨笑着,可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是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善良的人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坚持了自己的一份信念,我对此表示尊敬。
我曾经试想自己能不能承受富贵叔这样的工作,想了想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到,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娇生惯养,这样的工作绝不可能做得下去,所以老一辈人的身上的确有可敬佩的地方,不要说自己受过高等教育,可即便如此我们这些大学生又有多少能够胜任高技术含量的工作呢?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我们都是在自欺欺人。
我的电话响了,我找到一处角落接通了电话,是王雅君打过来,小姑娘开门见山:“白大哥今天下班约你吃饭吧!”
我受宠若惊,心想我何德何能,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这样青睐我?作为一名机械系的学生,我单身了四个寒暑,没想到一毕业就能走桃花运,可我为了盼盼要守住本心,我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行呢?难道你约了别人吗?”小丫头咄咄逼人。
我的本能是要答应,可我的理智告诉我要拒绝,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做三心二意的人,就在我的两种思绪在头脑中打擂台的时候,电话的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保定口音,随后就听到一声手机坠落的声音,在之后就是纸张遮盖的声音……
我想君儿肯定是在办公室里给我打电话,可没想到黑张飞突然闯了进来,这才吓得手机都来不及挂掉就扔在桌上用纸张掩盖住。我本想挂掉电话,可对面突然出现的柳松海科长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机缘巧合下,我偷听到了领导之间的一番对话……
柳松海:“刘主任,不是我不愿意接这个工作,而是这里面还需要走很多流程……”
刘辉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工程院的就牛逼呗?那么点活儿这不行那不行,那天小白答应的好好地,怎么到你这就磨磨唧唧干不了呢?”
柳松海:“他一个刚毕业的小屁孩儿懂个屁,答应的痛快,可真做起事来就不那么简单了。”
刘辉:“我不管那么多,我只要那几十平米的护网,别的我不管。”
柳松海:“我当然知道护网对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可这一定要经过王院长同意,我这就递交一个申请,等王院长批准了,就可以增加这几十平米的护网了。”
刘辉:“那你就麻溜的去申请,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柳松海:“这事儿我尽快去办……”随后我就听到关门的声音。
刘辉最后说了一句:“办起事儿来像个娘们儿。”
在面对刘辉这个黑张飞的时候,柳松海的尴尬程度不亚于我,由于职责上的关系,刘辉总是能够在我们面前颐指气使,我们不得不忍气吞声。
当天下班之前,柳松海跟我说那几十平米的护网可以做,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里面有我不知道的内情,我表现出一种崇拜的语气,小拍了几个马屁,可是在以后的工作开展过程中,我并没有看到王院长的什么批准文件。
通过这件事,我学到了职场的又一个准则: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考虑到领导的面子,大事小事先请示领导,如果私自以个人名义承诺什么事情,领导极有可能因为遭到忽视而发脾气。
另外,我坦白一件事情,那一天下班之后,我和王雅君一起吃了烧烤,单独吃的……只是吃饭而已,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工程项目的工作一旦开始,就没有所谓的休息日了,我每天都在现场监督施工,施工队伍加班的时候我也要加班,周六周日也不例外,当项目完成了一个重要的节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了。
也就是说我连续工作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休息过一天,心里当然有一些抱怨的情绪,可部门里的其他人也会因为工程紧急而取消休假,我一个新人当然不好说什么。
在这紧张的工作下,应车间主任的邀请,我、李岩和朱文玉加入了焊装车间的篮球队,其实,在一些细节中他不免威逼利诱,对于这样的老流氓工程院的领导完全没有办法,最后给了一个理由,由于我们三个的日常工作地点就是焊装车间,所以,在天津分公司的篮球活动中归于焊装车间群体。
最后在与涂装车间的决赛中,我们轻松战胜对手,在所有天津分公司的领导面前,我这个控球后卫竭尽全力的表现,我们的队伍领先了对手二十几分。
对于黑张飞刘辉来说,他的焊装车间队伍击败了其他几个车间获得了冠军,大领导们会谈论到这件事,也就少不了听到他刘辉的名字,领导们都认为一个精气神充足的队伍,它的生产力也就强劲,而带领队伍的领导也就更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