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我去天津的事儿,高速路有些堵,堵得心里难受,到天津分公司生活区的时候已经是快晚上七点了。来接我的人叫柳松海,身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干瘦的身材,脸上也没有多少肉,皮肤也不是很好,看起来就是一张大众脸。上身工作服,下身西裤皮鞋,衣着和发型干净整洁,这就是焊装设备部驻天津科室的科长,我以后的顶头上司。
柳科长说话还算和气,初次见面的我们寒暄几句,直接就去分配寝室,寝室是四人的寝室,有电视有空调,这让我很欣慰,在炎炎夏日里,风扇和空调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啊!
科长跟我没有过多的交流,把钥匙交到我手上,叮嘱一下周一上班的注意事项之后就回到自己公寓休息了。我送走科长后开始观察寝室,寝室里面还有一位室友,看起来三十六七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胖乎乎的眯着一双小眼睛,带着一副大黑框的眼镜,整个形象让我想起《灌篮高手》里的安西教练。
分公司对寝室的管理原则上,是尽可能的把一个系统的分配到一个寝室里面,所以,我们都应该是工程院的,只是我们所在不同的部门而已。
“大哥你好,我是焊装设备部的白志杰,叫我小白就成,多多照顾一下哈!”我主动自我介绍。
胖哥一笑,眼睛眯了一下,说:“我叫王超,冲压设备部的,刚从保定过来吗?”
冲压是焊装的前一道工序,以后我们的工作避免不了打交道,不至于谄媚的阿谀奉承,总要混个熟络吧!我一看桌面上有份猪头肉,还有喝了一半的二锅头,心想安西教练生活的还挺滋润,回答:“对啊!刚下的车……大哥自斟自饮挺滋润啊!”
“也是刚下班,有点累,喝点酒解乏,来来来……陪我喝点……”安西教练热情的向我发出邀请。
坐了一天的大巴,早就饿的不行了,那猪头肉也着实馋人,说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我就直接厚着脸皮坐了下来。安西教练用一次性纸杯给我倒了约莫三两的二锅头,两人以纸杯相碰,各自浅酌了一口。
“刚毕业?”
“嗯!”
“哪里人?”
“辽宁人,在沈阳读书,在总公司刚完成军训,才入职不到一周。”我连续向嘴里送了几筷子的猪头肉,咀嚼中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王超狭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沧桑,说:“年轻就是好,看着就有活力……”
“大哥精神也不差啊!能够享受生活的人都是思想境界高的人,我看大哥你很有那么点禅意啊!”不知怎么的,看着他格外的亲切,忍不住去逗趣。
王超很受用,抿了一口酒。
“王哥,这分公司的工作好干吗?”我问,聊了一会儿,我还是想提前打探一下工程院在天津分公司的形势。
王超想了一下,说:“干工程哪里有好做的时候?需要协调的东西太多了,许多部门都直接找咱们的不是,很难做的……”
听得我一头雾水,却也真实感受到以后工作的艰巨,既然一个有多年工作经验的人都说工程难做,我一个新人又怎么去接手呢?
我问:“我本以为领导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难道实施起来就这么难吗?”
王超摇了摇头,拖动肥胖的小腿,翘起一个二郎腿,说:“领导布置的是任务,要的是结果,我们需要做的是完成任务,他不会具体要你怎么做,所以,很多事情都要动脑子。”
“那困难主要来自哪些个方面呢?”我继续取经,我们两个对碰了酒杯,喝了一大口,王超打开话夹子……
我从这些话里慢慢拼凑出了工程院在天津分公司的工作流程,工程院负责天津分公司的生产线工程,生产线的承包方跟工程院签了承包的合同,可是分公司是生产线的使用者,分公司也会在生产线工程上提意见。
也就是说,工程院在协调与承包方的工作的时候,还要同时考虑到分公司的意见,这样我们就成为所有问题的集中点。
谈话的内容涉及工作,却不仅仅限于工作,更多的是借着酒劲发的牢骚,我成了一个倾听者,只觉得说了好久好久……
酒瓶见了底,猪头肉也吃了个干净,王超醉意浓浓,倒床就睡,我把桌面收拾了一下,时间已经近11:00,洗漱之后我也躺床准备睡觉了。我觉得我慢慢的懂得了些人情世故,不会做事之前要先观察,这是我到此刻的社会心得吧!
来天津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度过了,跟王超的这次闲谈使我对天津的工作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我隐约感受到未来工作中涌动的暗流,借着酒劲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拍拍脑袋隐约记得昨晚王超今早要去老婆的单位过二人世界,眼睛一扫他的床铺,果然人早就没了。我手机上显示有一个盼盼的未接来电,瞬间感觉到无比的温暖甜蜜,然后就打了过去……
“您好,请问您是李盼盼女士吗?”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隐约感觉到她在强忍笑意,我说:“我是您的快递服务人员,这里有一份您的快递,需要尽快送达给您。”
“哦……里面装的什么啊?”
我嘿嘿笑了几声,说:“这里面是白志杰先生的拳拳心意,保质期一万年……”
“你好恶心……哈哈……”那边传来了媛媛的笑声,不知不觉中我就被戏耍了,我厚着脸皮干笑了几声,而电话那边的盼盼似是刚刚夺回了自己的电话。
我从没有跟谁煲电话粥的经历,朋友之间的通话基本上没有超过五分钟的,通讯录当中通话时间最长的记录一直由我妈妈保持着第一,也仅仅是半个小时的样子,最短的记录是我爸爸,我猜大多数人都是跟我一样。
妈妈总是啰里啰嗦的问我们是不是吃得惯,是不是穿得暖,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毕业后她的问题又多了一个,每次电话都会问我什么时候把对象带回家。
我爸跟我的通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没说几句,他就说:“有什么事儿找你妈妈说吧!”然后就换成我妈跟我絮叨了。
我爸不擅长跟我交流,因为在我的成长中他总是扮演着红脸的角色,如果嘘寒问暖的煲电话粥肯定会损失他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威信,当然,这都是源于我的猜测。我妈妈扮演的是白脸,所以,她在电话里没完没了的絮叨并不与角色冲突。
只是想到这里就顺便多写了几句,接着说我和盼盼的电话。
我第一次跟除妈妈以外的另一个人通电话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说得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偏偏还越说越起兴致,我就开着外放,一边洗漱一边聊,甚至于去食堂的路上也在聊,甚至于排队打饭的时候也在聊……
也就是上午10:00的样子,本不是吃饭的时间,可食堂的人还真是很多,看来周末不上班的时候睡懒觉的人还真是不少。我聊着电话在众多队伍中找了一个最短的,慢慢等着,招牌上“麻辣香锅”这几个字很馋人。
“你太懒了,这个时间才吃早饭啊!”盼盼说。
“昨天坐车太累,加上告别保定离开了这么多朋友,总是为了一些人牵肠挂肚的,一夜就没睡好,睡着了又醒不了,好不容易醒了,人是铁饭是钢,总要勉强补充点能量,还要活着回去见你不是?”我觉得我恋爱了,这样肉麻的话平平淡淡的说出来,我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因为我太投入了。
此刻,我想排队买饭的人早已经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吧。
“你要吃什么?”
我心里想她都开始关心我吃什么了,我穿着人字拖的脚就在地板上一边蹭一边回答:“我在等麻辣香锅……”
一个影子从我眼前闪过,我的脚趾一阵疼痛,不只是谁闷哼了一声,又是一声巨响,我的腿上像是被火烧一样,我赶紧跳了起来,用手擦掉小腿上的汤汁,再看声音的源头……
一个砂锅在地上碎成几片,里面麻辣香锅的材料零零碎碎洒了一地,是这汤汁溅在了我的小腿上。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砂锅,而是砂锅旁边趴着的那个人,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
这个被我脚丫子绊倒的扎着马尾辫的女人像是摔得很痛,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我赶紧上前搀扶,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不是故意伸腿的……只是你冲过来的太快,我没来得及躲……”
我竟然语塞,因为我看到他下巴滴落的泪水,并且嘴里低声说出:“我的……麻辣香锅……”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她确实给我一种错觉,她是因为这麻辣香锅落泪,并且慢慢转变为啜泣,有停不住的趋势。
我挂掉盼盼的电话,问马尾辫:“是不是摔疼了,我扶你到一旁座位上吧!”我把她扶到一边的就餐区,可马尾辫的哭声越来越止不住,竟然哭出了声音,妆容也被泪水弄花……这下子我尴尬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因为一份麻辣香锅哭成这个样子,这才是顶级的吃货吧!
我说:“老妹儿你别伤心,大哥还你一份麻辣香锅,多加肉的……”
打扫卫生的大姐扫了我一眼,教育说:“女朋友哭了就多哄一哄嘛!”
这次的尴尬程度不亚于游泳馆的那次,我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我把两份麻辣香锅端到马尾辫面前,才发现她的情绪已经略有好转。
“我不知道你和之前的麻辣香锅有什么故事,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想你最后肯定是要吃掉它,不过看你哭的那么伤心,我不知道我这一份加肉加量的麻辣香锅能不能补偿你失去的那一份,你那份被大妈扫进垃圾桶,可如果你舍不得我再帮你捡回来……”我说。
马尾辫被我逗笑了,说:“不好意思,今天心情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