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不免感伤，这何尝不是她第一次饮合卺酒，第一次穿凤冠霞帔。
“怎么我与你，总是阴差阳错？”李嫣有些委屈。
“傻子啊，是你认错，本王从未错过。”段泓笑道，“看到你，便知道是你了，从未怀疑过。”
李嫣眼眶泛泪，道：“一开始也是吗？”
“从你是小骗子的时候开始。”段泓坐下来，把她搂进怀里，“我总有一种感觉，或许从更远的以前开始。”
“远到什么时候？”李嫣问。
“你啊，就像是某种印刻在我命中的印记，一看到，便知道是你了。”段泓说。
他说得极其认真，每当他这样认真说话的时候，李嫣的心总是砰砰直跳。
不过今日更古怪，浑身发热，总是觉得与平常不同。
心跳得飞快，怎么都无法平复。
不用摸也知道，她此刻脸颊滚烫。
段泓抱着她，想与她好好说些心窝里的话，奈何她总是不安定。
听着呼吸都加快了些。
“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先解了？”李嫣问道。
“那书上没写解法，你知道的。”段泓笑着，贴着她耳旁说。
气息喷在耳边，她只觉得浑身难受，不自觉地扭着脖子。
“我帮你把凤冠摘了。”
段泓以为她是头上顶着这个不舒服，便伸手摘了她头上的凤冠，顺便把发髻也打散了。
乌黑的发，如直瀑而泄，更是显得她肤如凝脂，红唇娇艳。
段泓把她宽大的外袍扔到一旁，自己的外袍也扔到一旁。
两件艳红的袍子叠在一起，李嫣羞得不敢去看。
“你要干什么？”李嫣问道。
“本王明日要出征，你可知道？”段泓一本正经，“不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如何带兵啊。”
看他如此正经，到挺像那么回事的。
起初两人隔得老远。
李嫣手脚不能动弹，看着顶上的幔帐，心想着，就这样吧。
可心里总是毛毛的，与平时不同。
她不禁开始怀疑，有什么不对……
“你去四方馆，宫里嬷嬷教了你什么？”段泓轻声问道。
李嫣想起宫里嬷嬷们说的那些，脸更烫了，呼吸也不顺畅。
“没什么。”李嫣道。
她只想着，这穴道快些解开吧，简直是煎熬啊。
不防着，段泓突然把她捞进怀里。
“你可知道那合卺酒，是宫里御赐的？”段泓说：“老嬷嬷特地叮嘱我了，是圣上御赐，定要满饮。”
“你是什么意思？”
李嫣一头雾水，只有心猛烈地跳着，心脏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冲来撞去，气都喘不顺畅。
“你自己没感觉么？”段泓笑得甜甜的，“本王都觉得难受。”
“你是说那酒！”李嫣幡然醒悟，原来那酒有别的功效。
她还喝了两杯！
两杯啊！
“父皇许是知道，我与大魏公主没有什么情意，特下此令。”段泓轻声说。
天啊！
李嫣感觉体内气血胡乱在跑，口干舌燥。
圣上还管这些？
我的天啊，宫里的嬷嬷为何只与王爷说，不与公主说？
或许也说了！
李嫣猛然想起，拓跋妤让她喝酒，但拓跋妤自己却没喝。
天！
“或许父皇担心我此次出征，有去无还。”段泓道。
“别胡说了。”李嫣嗔了他一句。
“你害不害怕，从此以后，就见不到我了？”段泓轻声问道。
“不会的。”李嫣说：“你能不能离我远些？”
后面这句，几乎是哀求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她背后的人，也与平时不同了。
思绪飞转，在来京的路上，他还曾戏称让她亲手验货。
此时，算是验上了。
不用看也知道。
“你明明知道那酒，你还喝！”李嫣骂道，“你还让我喝！”
“这是旨意，你敢违抗么？本王可不敢！”段泓道。
“你离我远些吧。”李嫣羞愧道。
“本王怕冷，这房中一日都没人了，也没生炉子，你忍心看本王冻死么？”段泓哀求道。
李嫣道：“那你去把炉子生起来就不就行了。”
什么怕冷。
现在热得她想起来跳几圈，额上已经泛出了细密的汗珠。
“本王不会生炉子。”段泓细声道：“我就抱着，不动。”
……
若是世上有谁信了这句话，当真是天字一号的大傻子。
李嫣却心甘情愿地做了一次傻子。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恰好外面下起细雨。
院外雨水打湿了青竹，屋里香灯摇曳，帐里缱绻情深……
不知何时，李嫣身上手脚能动了，贪恋这腻人的柔情，却也不舍再逃了。
一番折腾。
她沉沉地睡去。
许久没有这样清晰的梦境了。
梦中，她来到一个满是云雾的宫殿。
四下无人，只剩下几块高耸无边的大石头。
她围着那些石头转了转，忽然感觉悲伤，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她想要逃。
逃离这个古怪的地方。
飞快地跑着，到了殿门，就在她即将跑出去的瞬间。
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的人，落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剑，直至着她。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李嫣问道。
“小小凡胎，竟敢贿赂仙者，触犯天条，草菅人命，霍乱朝纲！”
那人喊着，执剑刺来。
李嫣闪身躲避，但那人速度极快，并不是常人的速度。
“大胆孽胎，还敢逃？”
那人喊着，宝剑离手，冲着李嫣飞刺而来。
李嫣脚步加快，左闪右闪，那剑伤不了她分毫。
“你是何人？”李嫣高喊道：“为何杀我，报上名来。”
“我乃文昌帝君！孽胎拿命来！”
李嫣听得当头一喝，愣在原地。
她心中还在想，文昌帝君为何要来找她麻烦。
她哥还是文曲星下凡呢，估计与文昌帝君也扯得上些关系。
趁着她愣神的关口，那柄宝剑在她头顶悬着，变成无数柄匕首。
李嫣抬头一看，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匕首，刀刃极其锋利。
她第一个想法，便是要逃。
可双脚却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无数的匕首，朝她身上扎来。
“啊！”
她惊叫一声，猛然惊醒。
这动静惊得段泓也醒了，将她温柔地搂在怀里，问：“怎么？被梦魇惊了？莫怕……”
段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平日里你不是自诩厉害，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怕成这样……”
他的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困意。
“段泓，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么？”李嫣把头埋进他怀里，轻声问道。
“不信。”段泓道：“不过我相信有妖。”
“你见过妖？”李嫣惊得推开他，看着他半眯的凤眼，道：“什么妖？什么时候？”
“本王累坏了，你让我先睡一觉，起来再说。”段泓懒懒地说。
李嫣沉默了，明日还要去打仗的人，半夜里缠着人说鬼故事。
确实不像话。
“生气了？”段泓刮了她的鼻子。
“你睡吧。”
“那是本王很小的时候的事了。”段泓半梦半醒，迷糊地说着：“几乎都快忘了。”
“本王小时候，过得苦，在三岁之前，只有父皇不知道本王的存在，太后是知道的，她心思恶毒，总想把本王害死……”
“然后呢？”
这似乎与妖没什么关系。
“本王长到两岁半的时候，太后便指使一个太监，把本王推到鱼池之中。”
段泓轻声说着，没什么喜悲，已经习惯了。
“那地方偏僻，没人会看到，本王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人救了我。”他说。
“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浑身发着光，我以为是仙人，但那人却告诉我，他是妖。”
段泓轻笑一声，接着道：“我当时小，不相信他是妖，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是妖……”
“后来呢？”李嫣追问。
“他把狐狸尾巴露出来，我吓晕了……”
段泓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平稳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后来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