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司机把车子开得飞快，可是心急如焚的郭士川依然觉得车子太慢了，不停地催促。对此，坐在他身边的方正夫只能无奈的苦笑，自己这位老朋友可是相当在乎他的小儿子，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慌乱到这种地步。
车子很快来到了陆军医院，两个人一走进医院的大厅，就有特务迎了上来：“站长好，郭署长好！”
郭士川冲了上去，一把握住了前来迎接的特务的手，急切的问道：“思强他人呢？怎么样了？”
“郭公子现在正在手术室里抢救。郭署长请放心，我们已经交代了医院，用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物，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郭公子的性命，一定不会有事儿的。”特务回答问题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显然是被手心急火燎的郭士川握疼了。
郭士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松开了特务的手，说道：“是我失态了，对不住了。”
“老郭，算起来他们也算是你的下属，不用跟他们那么客气。走，咱们去手术室看看思强的情况。”方正夫说道。
在刚刚得知郭思强受伤被送往医院的时候，方正夫的心中也有些慌乱，他十分看重与郭士川的友情，假如这一次郭思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恐怕这段几十年的友情就要结束了；还有就是，他对郭思强这个孩子也是有感情的，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话。
可是，就在在来医院的一路上，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如果郭思强就是那个共产党卧底，在用苦肉计消除他的嫌疑，那该怎么办？方正夫的心渐渐冷了下来，他开始在心底不停的思索着，可是不管怎么想，他都不能排除郭思强是卧底的这个可能。方正夫在心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假如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自己只能和这段友情说再见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来到了手术室门前，正好遇到了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一位护士。郭士川快步迎了上去：“护士小姐，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那位护士摘下了口罩，对郭士川说道：“你是病人的父亲啊？病人现在情况很不稳定，他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郭士川打断了：“那就赶紧给他输血啊，不管花多少钱，用多好的药都没问题。”
护士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医院里与病人匹配的血源刚好没有了，想要去其他医院调，恐怕来不及。我出来找你们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血型输血。”
“我是他父亲，血型肯定匹配，抽我的血。”
护士看了看郭士川，有些担心的说道：“你的身体……”
“没事，护士，你放心的抽吧。”
“可是这还不够啊，手术需要的血量大，一个人是不够的。”
“他还有个哥哥，马上就到。”
“那好吧，你跟我去做个血型比对，等他哥哥过来，也让他过来做一个。”
这时，方正夫对身边的特务吩咐道：“去，把医院里所有的兄弟都叫上，去做个血型比对，要是血型匹配，就帮着输血，一定要把人给救下来。”
输血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可是郭士川的心还是紧揪着，他不停地在手术室的门口踱着步子，不管郭思诚怎么劝说，他都不愿坐下休息一会儿。
医院走廊的拐角处，方正夫和杨文忠两人正在低声说话，拐角两边都有卫兵和特务把守，不许外人靠近。
“站长，罗三刚才派人来报告，德福街那边失手了，那个书店老板跑了，在书店里只找到一台发报机，没有发现密码本和电报，看样子应该是提前销毁了。我已经发了通缉令，让警察署帮着在车站和码头抓捕他，不过希望不大。”杨文忠说道。
“人跑了？什么情况？”方正夫皱起了眉头。
“罗三跟我说了，兄弟们盯梢的时候，一直没有发现书店有异常，等到十二点动手的时候，冲进去就只有伙计在，书店老板早跑了。伙计是本地人，刚做没多久，一问三不知，搜查屋子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情报，这条线索是彻底断了。”
“刘经明拒捕时提前开枪杀人，书店老板提前销毁情报逃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的行动已经提前暴露了，对方这是早有准备啊。刘经明是共产党卧底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次行动也没有局里的人参与，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泄了密？”
“泄密？这不大可能吧？这件事我们一直做得很小心，应该不会出岔子的……”
方正夫略微思索片刻，说道：“文忠，这样，我们把这件事情从头到脚梳理一遍，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是。”
“我们是11月6号晚上接到夜鹰密电的，收密电的是陈景.云和何宗生，知情的还有张亚山，但是他们三个都不知道密电内容，所以不存在泄密。晚上十一点我通知你过来，把整件事情告诉你，开始安排人跟踪刘经明。”
“我安排手下的那帮兄弟跟踪刘经明，按照您的吩咐，我把他们分成小组行动，吃住行动都在一起，任何人都没有单独与外人接触的机会。他们泄密，也不大可能。”
“为了防止机密资料外泄，我通知档案室重新整理档案，暂停所有资料的外借，刘经明会不会从这里嗅到了什么异常？”说到这里，方正夫皱起了眉头。
杨文忠摇了摇头，说道：“我个人觉得不会。档案整理这种事情，以前就有过，再说了，单凭这一点，他就怀疑自己暴露了，那也太疑神疑鬼了。”
“会不会是你的人跟踪他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杨文忠沉吟了片刻，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被人跟踪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这也有点讲不通。站长，你也知道，内务处隔三差五就会调查自己人，我们这些人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被跟踪，早都习惯了。他刘经明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从一个简单的被跟踪就猜到自己的卧底身份暴露了？”
方正夫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就算发现自己被跟踪，也不能说明已经暴露了，刘经明到底是从哪里发现自己暴露的？还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时光回到八天前的德福街。刘经明像往常一样在街上随意闲逛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刚买的炒栗子，一边走，一边吃，在他身后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两名特务正坐在车子里监视着他。
刘经明逛到了书店前，推门走了进去。坐在柜台后的齐锦看到他，顿时一愣。按照约定，刘经明不能经常来他的书店，以免引起怀疑，一般是半个月一次，可是现在离上一次见面只有一个星期，看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齐锦略微朝窗外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站起身，迎了上去：“您好，是想要买书吗？”
刘经明专注的看着书架上的书，头也不回的回答道：“老板，有什么新书没有？”
“当然有，您看这边。”齐锦来到了刘经明身旁，假装向他介绍新书，两个人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齐锦的语气中带着焦灼。
“是的，这一次问题很严重。”刘经明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可能已经暴露了。”
“暴露了？你隐藏的那么好，怎么会暴露了？是不是你想多了？”
“不，这不是我疑神疑鬼。上周我去档案室借阅资料的时候，档案室说接到方正夫的通知，要整理档案，暂时停止资料外借。当时我以为只是例行的档案整理，可是后来我从总务处长马元成那里得知，电讯处有两个收发员拿了高额的奖金，而他们的任务只是夜间守着一个发报机，这笔奖金是方正夫当天亲自批下来的。方正夫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这种高额奖金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两名收发员立了大功。两名收发员立了大功，第二天档案室就对外停止借阅资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这跟你暴露了有什么关系？”齐锦奇怪道。
“那天从马元成那里出来，我碰到了方正夫的心腹杨文忠，他是方正夫的养子，方正夫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重要的事情只交给他一个人做，从不让外人插手。杨文忠有个小动作，他准备动手杀人的时候，就会转动一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这个小动作，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过我却见到过好几次。当时我在走廊遇到他，他很亲热的和我打招呼，右手却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这说明他对我动了杀机。我和他没什么矛盾，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对我动了杀机，只能说明我已经暴露了。”
“会不会只是巧合？他转戒指只是无意的动作？”
“不，不是巧合。当时我也是这么考虑，毕竟我潜伏得一直很成功，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是这几天，我发现有几队特务在轮流跟踪我，现在停在外面的那辆车，还有对面的那个黄包车车夫，都是跟踪我的特务，这里面有两个人是通过我招进来的，我看过他们的照片，所以有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