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步原来是向前
不知不觉，天就暖和起来了，山间满是春天的气息。
我和同事坐在黄梅四祖寺慈云阁二楼的画室里等候明鉴法师。房间安静极了，一盆白梅静静地散放着幽香，浓淡相宜，美得恰到好处。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他穿一袭深灰色的麻布僧衣，神情散淡——此时，他是山僧明鉴。
彼时，鉴师是鲜衣怒马的浪子，喜饮酒歌乐，精通书画金石，对曲艺、戏剧等也多有涉猎。他也是癫狂不羁的侠客，吟啸徐行，一旦创作的灵感来了，即使是凌晨两点也会爬起来作画。
终于，他将一切轻轻放下。2006年，鉴师在禅门大德净慧老和尚座下披剃出家，从都市隐入山野。决定出家前的那天，他特意前往弘一法师的天津故居凭吊，誓愿学习大师“度群生那惜心肝剖”的慈悲精神。日复一日的晨钟暮鼓里，他拄杖行走于山间，捡拾各种各样的落叶，拍摄冰雪世界里的玉树琼枝，或是躺在后山的草坪上凝视那株古梅花开花落。出家前，他喜欢过王羲之书法的飘逸俊美，也极推崇傅青主书法的古拙苍劲。如今，他的书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渐渐疏朗明净，烟火气越来越少，山林气越来越多。
双峰山下，灵润桥边，鉴师用墨书写天地的大美，也用禅心体会清茶的滋味，看遍千山万水，总不过是“黄海灵奇纵意探，归来篱落菊毵毵。溪亭日日对林壑，煮茶吮墨一懒憨”。
现在的生活，正如鉴师所喜：简单自由、不造作。
每个都市中人，都承受着严峻的生存压力，也需要在感到疲惫和焦虑时，去远方透口气，逃离井然有序的生活。但我们不需要仰望别人的生活。因为，我们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座灵山，那里花向春来美，松临雨过青，紫芝仙果年年秀，丹风仪翔万感灵；那里没有欺骗和争斗，深藏着最真实、最柔软的情怀。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每隔一段时间，我会选择一个周末带上旅行茶具，乘坐高铁去旅行。也许，它是庞蕴居士一家躬耕于山林，谈笑之间出生入死的地方；也许，它是大文豪苏东坡昔日与僧人吟诗唱和的地方；也许，那是可以和家人朋友品一盏禅茶、尝一碗清粥的地方；也许，那是停下脚步，仰头就能看到，继而一念清净染污自落的地方；也许，它是高僧辈出声名远扬的丛林，青烟袅袅，梵音阵阵；也许，它仅仅是一座隐于乡野无人问津的清逸古庙。
走热的时候，就坐在松下燃一支艾香，喝两口老白茶，一切都刚刚好。
其实早在几年前，女友惠就已经成为减法生活的受益者。为了照顾女儿，她放弃基金公司投资经理的工作，回家做了全职太太。为了减轻经济压力，她卖掉城市CBD的大房子，换了一套二居室的学区房。搬家的时候，她一口气丢掉十多个纸箱的杂物，身心也顿时清爽。
惠体谅自己的先生工作压力大，回到家已经疲惫不堪，于是，她运用时间统筹学一手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去过她家的人都觉得，80多平方米的房子结构很紧凑，却藏风聚气、井井有条，很有家的味道。客厅里插着每周一换的包月鲜花，所有的厨房用具，一定清理得干干净净。她自己动手组装家具、做饭养花，累得头一沾枕头就立马睡着，不知不觉中，困扰了她数年的中度抑郁症竟然不药而愈。
与此同时，她的微信内容也画风突变，从晒大牌包和限量版手表、海鲜大餐，改为晒学古琴、做面包、采茶、染布，在充满烟火气的朋友圈里显得仙气十足。
每天做完家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开始习书临帖，用小楷抄写半个小时的《心经》。
朝朝暮暮中，光阴是如此清凉。如果我们能学会做一点减法，减去太多的烦恼和欲望，哪怕身处红尘深处，依然可以身心清净自在，安住当下，浸润在禅悦法喜中。看尽繁花、赏遍翠竹，当漂泊的身心终于可以驻足心底的灵山，那一刻，只有寂静欢喜。
禅心无计较
看过一个著名女画家的爱情故事，特别有意思。这个女画家在比利时留学的时候，对另外一个中国男孩印象特别深刻。
那个男孩，讲话的声音特别低沉，很好听，而且喜欢猫。女画家就动心了，爱上了男孩。
最让女画家动心的是，那个男孩对女生的态度，非常尊重。跟着他们一起打球的时候，那个男孩总是认认真真跟女生打球，虽然他们最后总是输球，但输了球以后，他也很客气地邀请女画家一起去逛公园。
这种态度，非常加分。女画家一心想要追求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生病感冒的时候，女画家亲自跑到他的宿舍，给他煮粥。其他人看在眼里，男孩顿时觉得非常有面子。
就这样，他们两个相爱，最后结婚了。
后来那个男孩明白了，原来这个女生是很不爱做饭的，大部分时候沉浸在绘画当中，享受着美术的乐趣。那个男孩成为女画家的先生后，也不怎么喜欢跟她一起打球了，就算是一起打球也是很敷衍地草草结束。
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忍俊不禁，闷笑了好久。
想起另外一个有趣的故事，关于女作家冰心与丈夫吴文藻的逸闻。
冰心年轻的时候，留学美国，曾给父母寄回两张照片。1930年冰心的母亲去世后，吴先生便从岳丈那里要来那张大的，摆在自己书桌上。
冰心问先生：“你是真的要每天看一眼呢，还是只是一种摆设？”
吴文藻答：“当然是每天要看。”
有一天吴先生上课去了，冰心就将当时的美丽影星阮玲玉的照片换进相框里。
过了好几天，吴先生都没有发现。
于是，冰心主动提醒他看看相框里的照片，吴先生这才发现，里面已经不是自己太太的照片。吴先生有些尴尬地笑着将相框里的照片换回来了。
冰心和吴文藻56年患难与共。如果用肉眼去判断他们的爱情，显然并没有那么完美，不吻合神仙眷侣的标准——我的眼里只有她。
算一算年岁，那位女画家已经七十多岁了，她的先生几年前病逝。他们共同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这当中一直不离不弃，十分恩爱，直到死亡把他们分开。
这两个例子，一个看起来是表现了年轻男女的相互欺骗，把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吸引了对方，一结婚之后，就原形毕露了。
另外一个故事，像是在讽刺男人嘴巴上总说在乎，每天都会看自己的太太，结果，连相框里换了人都没注意到。这看起来，也是体现了男人的口是心非。
但是我们观察世间的真相，要看全面，不要被一时的不睦，所欺瞒了眼睛。
有一首诗偈说：“蝇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过几多难。忽然撞着来时路，始信平生被眼瞒。”
他们在漫漫人生中，实实在在彼此相伴，令彼此的爱情和婚姻生活，有了黄金一般的品质。
如果说禅是一枝花，那么这枝花，摇曳多姿，透露着生活中玲珑剔透的心思。
人的相恋、结婚、过日子，有缘分，也有很深的禅意。此一时，彼一时也。人在不同的阶段，用不同的心态相处。人，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试想，婚后的日子，女画家如果还是一直缠着先生打球，先生肯定苦不堪言，避之唯恐不及。但她写出来，一笑置之，她自己有自己的画画事业，了解先生的真实心情，何必去勉强他。先生知道太太喜欢艺术，不爱跟柴米油盐酱醋打交道，也不再勉强她一日三餐照做，随遇而安，有的吃便吃，或者外出吃饭。
吴文藻先生被戳破大话，换回了照片，未尝不是冰心对丈夫的一种点醒。此后当然是要更加爱惜自己的妻子啦！不然他们如何一路相守走到尽头呢！
佛经里说的娑婆世界，就是指人的世界，永远存在缺憾而不得完美。“娑婆”的梵语之意，就是“堪忍”，总是处于忍受痛苦杂念之中。小事放大，无限上纲上线地计较，当然会有无穷烦恼。
如何出离烦恼？唯有在尘世间持有一颗禅心。
我想这当中最关键的是，他们能够如实地面对人性，不对伴侣过于苛刻，也不对自己过于要求，接受人性的缺憾。甚至，他们能把这种缺憾弱点，调侃地去指明，当成一点笑料乐趣，这恰恰说明他们心中，把计较放下了。如果被肉眼看到的失望欺瞒了，当然错失良人。
小事小处理，不憋在心里膨胀发酵，且拿出来，晾晒一下，取笑一番，由着风吹散。禅心较真，追求辨明真切，搞清楚本质，但又不计较人，对人宽和。
猴子炼成佛
跟老友一起去一所学校作讲座。我主要给台下的年轻学生们讲茶道，讲如何在生活中感受美。茶道，也是学习做人的道理。同时找了作家老友当特约嘉宾。
到了跟年轻学生们互动提问的环节。有一个男生站起来说，他的兴趣爱好非常广泛，但是大多坚持不下去。
男生说自己：“总是三两天的热情，过一阵子就丢在一边了。老师您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坚持下去？”
作家老友问这个男生：“都有一些什么样的兴趣爱好？”
男生回答：“弹吉他，画画，唱歌，跑步啊！”
老友就问这个男生：“你平时有什么好朋友吗？”
男生说：“有，有一个好哥们儿，今天也来听茶道讲座了。”
老友就请这个男生的好哥们儿也站起来，问了一点细节：“你的好兄弟做事情没有什么毅力，你可以帮帮他。比如，监督他。一个人学习的时候比较懒散，如果有一个人相互监督，就能彼此促进了。你们两人平时在一起都玩些什么？”
结果，那个好哥们儿笑场了，回答说：“那他肯定把我赶出宿舍了。我们平时在一起，就是打游戏。”
老友也被逗笑了。
老友问最开始提问的男生：“如果你的好兄弟一直管着你，逼着你坚持，你真的会把他赶出宿舍吗？”
那个男生回答：“那也不至于啊！不过，我想我会和他绝交。”
老友无可奈何：“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无非是自律和他律。如果你不愿意选择他律呢，那就只剩下自律。有什么东西是你特别舍不得，特别在意的？”
男孩说：“大概是钱。”
老友说：“那么，请你交出五百块钱给我，作为押金，你学好了一样东西，坚持下去了，我再退还给你。”
男孩回答：“我才不交钱，我舍不得。”
整个教室里的人，顿时都哄笑了。
老友哈哈大笑：“那说明你压根就不想坚持嘛！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坚持了，让你的室友狠狠地盯住你，或者你再来找我，给我五百块钱。”
面对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男孩，老友似乎也拿他没辙了。可是，这显然不是老友的损失。
《西游记》里面有一个典型。
孙猴子受不住管教，被师父三藏赶走了。孙猴子一气之下，请辞罢工，不干了。想当初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修成正果的，结果半途而废。孙猴子心情郁闷，就跑去找老龙王喝茶。
老龙王就劝这位齐天大圣孙悟空，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想有一番成就，就要受管束，跟着唐三藏修行，不然你就总是个四海浪荡的野猴子，始终修不成正果。
孙猴子恍然大悟，领会了这个道理，回心转意，想去主动找师父认错，希望留下来，继续陪同取经。但他又不好意思这么直接回去，面子上过不去。
这个时候观音菩萨现身，劝他：“赶早去，莫错过了念头。”
这一次，孙猴子听进去了。
禅法的奥妙处，必须不离日常生活。我们的起心动念，决定了我们的因缘际会。
谁愿意吃苦受累呢？好逸恶劳，更加舒服。但是舒舒服服的状态，也就享受不到更高的快乐，成就不了更完善的自己。时间久了，人也荒废了，二十来岁什么都不坚持，三四十岁的时候满口抱怨，觉得一切都是社会的错，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光是起心动念，有好的心念，远远不够。就像那个男生学东西，看似兴趣广泛，但三分钟热情，很快懈怠。
兴趣爱好反倒是最不重要的，甚至才华禀赋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牢固心志。
人的心念，摇摆不定。趁着自己意志还积极进取的时候，提早主动给自己加上约束。自己不够坚定的时候，不妨借助外力。
读一本没那么讨好读者的书，会学到真正有益的东西。交一个意志坚定的好朋友，监督你做完一件事。给自己找个师父，严肃管教自己，能够带领自己走向更高的成就。
《西游记》电视版对原著的改编里，特别突出了一段对话，相当有大智慧。到了孙悟空和唐三藏都修成佛以后，孙悟空自己还不知道头顶上没了那个金箍，还恳求师父念一个松箍咒。三藏法师笑答，你摸自己的头看看。
在原著里，原话是：“当时只为你难管，故以此法制之。今已成佛，自然去矣，岂有还在你头上之理！你试摸摸看。”
取经后期，孙猴子已经变得聪明开窍，洞悉世事，宽和又有人情味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脾气暴躁做事莽撞、喜欢炫耀到处惹祸的家伙了。
这如同喝茶的人，要提醒自己照规矩，双手奉茶给他人，久而久之，自然习惯了礼让，怀有谦逊之心。与人亲近，他人也愿意帮助你。
也好比学钢琴的人，幼年勤练，觉得痛苦，多年功力积累，已经对谱子了然于胸，指法熟练无比，手指头和旋律音符协调一体，可以自由随心表达艺术了。此时此刻，反而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一只野性难驯、放荡不羁的猴子，也能修炼成佛，我们先天拥有人身，又当如何对待自己，不言而喻。
别把生命浪费在安逸上
小均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大学刚刚毕业，给附近的各大公司投了很多简历。后来他去了一家新崛起的电影传媒公司。
这家公司在国内正是上升期，迫切需要大量的素材积累。小均兴冲冲地开始上班，到处发出邀约：只要你跟我们签约了，一年下来保底你可以有10万元的收入，而且公司还会有很多福利活动，比如说一起出国旅游啊、在几座大城市定期举办活动啊，这对创作者特别有帮助。
公司对外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对内给员工开的待遇呢，也还不错，甚至比同行业的薪酬要高一点。平时还能见到一些喜欢的明星，签名照啊、电影票啊，都是很容易拿到的。这一点尤其满足小均的虚荣心。
对家长有交代，在朋友、同学圈里也挺有面子的。
小均很满意现在的这份工作，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他把每天收到的原始素材，陆陆续续发到公司的APP上面。这个APP就是公司最近两年的主导项目。
这个APP原本计划的是，每天不断更新内容，再通过不断扩张的人气，拉来更多的广告和投资，如果效益良好，就会分立出去成立子公司。
大半年后，这个APP不温不火地运行着。小均开始觉得，没有当初的万丈雄心了。项目做了一年，上级领导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也顾不上投入精力宣传推广。
有一天，小均突然发现他旁边座位的女同事没有来上班。私下里，他在微信上问那个女同事去向，原来女同事跳槽到了一家娱乐自媒体。要知道，那只是一个创业小团队，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这样的电影公司大平台相比。
女同事中间问过小均，要不要加入，虽然待遇薪水提成，都得靠自己去拉单写文案。小均想了想，一方面担心被公司发现，毕竟职场上特别忌讳私人创业自媒体；另外一方面，他深深地觉得自己拉单子赚钱也未免太辛苦了。他拒绝了前同事。
就这样，一眨眼又过去了半年。新一年的春季，高层负责人忽然召集大家开会，并且通知大家，独立做一个APP项目缺乏远景，现在类似的东西太多了，公司不打算再继续投入，取消每日更新原创，暂时转载维持下去。至于整个项目团队，都会裁掉，留下的人手重新调配安排，转到版权运营、宣传发布等等。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小均郁闷了好久，最后他还是辞职了。他这两年的青春，全花在了一个搁浅的项目上。
之前那个女同事，因为把自己的娱乐自媒体号做得有声有色，在业内有口碑，后来被另外一家大公司高薪挖去，成为其营销推广部门的负责人。她本身继续持有自媒体，跟合伙人深度合作。
小均只是个普通小职员，他的工作由公司找到更加廉价的新人代替。
小均又不想去做什么推广宣传，到处求人，于是他只好离职。
在小均休息思索了一段时间后，我叫上他一起去了禅院打禅七。住在寺院里，我们溜出去看风景、拍照。
附近有一大片水田，有稻谷就有昆虫，夏天的青蛙在田地里跳跃鸣叫，自由休息，不愁吃喝。但路边就是国道，来往车辆多，结果，不少青蛙被过路的村民骑着电动车抓捕贩卖，或者被意外轧死。
我指着北边，就在不远处的寺院后山，有很多池塘，那里天地广阔，如果青蛙搬家过去，就不至于横遭不测。小均若有所思。
我们的修行也是同样的道理。向往安逸牢靠，不思进取，就会像那些青蛙，危机便已伏下，时代变迁，新的规划到来，就会失去立身之本。
20多岁的你更加应该明白，别把生命浪费在安逸上。
一碗浓汤的胸怀
我有个朋友周周，在杭州从事经济金融方面的工作。她交往了一个读研究生的男孩子。周周大学一毕业就上班，工作了三年多，还存了一点钱。我们一群朋友在一起吃饭，开他们两个人的玩笑，什么时候准备请我们吃喜酒。
周周就笑而不语地看着那个男孩。那个男孩有点腼腆，喝了点酒，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们已经开始准备，我就快要研究生毕业，也找到工作了，两个人可以负担起来。”
周周这才顺着男朋友的话说：“我已经看了好几个楼盘，我们打算在这儿买房。在工资比较高的城市赚钱，回来还房贷，也没什么压力。”
吃饭的过程中，有一个颇懂房地产的作家朋友说：“本市的发展前景比较好，在历史上曾是全国地市里的大城市，后来20世纪80年代发展耽误了，就落后了。现在这里急起直追，将来房价肯定要翻倍。”
这个朋友劝周周：“你们两个还年轻，可以考虑买两套小公寓，等到升值了，以后卖掉一套，再换大的。”
周周听完这个建议，眼睛一亮，仔仔细细地向这个朋友请教了很多问题。
当时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我看见周周的男朋友脸色一变，变得不太好看。
大半年之后，我跟这个懂房地产的朋友一起喝茶，聊到本市的房价又涨了。我们聊起周周和她男朋友，这个好朋友就说，他们两个应该买房子结婚了吧！
我告诉他实情，在我们那次饭局之后，周周就马不停蹄地看了很多小户型楼盘。只花了一个多星期时间，她就敲定了两套，并且把自己在杭州工作赚的钱全部拿出来做首付。
朋友表扬了一下周周，真是非常有魄力的女生，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很高兴了，按照现在的行情相当于只花了一套的成本。
我补充说：“不过呢，周周跟她男朋友已经分手了。因为当时周周的男朋友非常紧张，觉得同时还两套房的房贷压力巨大，跟周周的意见不一致。”
原来，周周觉得男朋友个性胆小，不为两个人将来的幸福考虑，她也不愿意妥协，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又过了几个月，我收到周周的通知，她已经找了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新男友，准备在年底举办婚礼。
周周还说，有机会回来请大家吃饭，尤其要感谢劝她下定决心买两套房的那个朋友。因为她最后把本市的两套小公寓都出手了，除开自己的本金，纯粹获利折现50多万元。她以后准备在杭州定居了。
我向那个朋友感叹：“你真是聪明人，看得准。”
这个朋友却说：“事实上，我在得出结论前，看过大量的政府公开文件、远期规划，以及新闻资料和政府工作的人脉释放的消息。当时在饭桌上，周周问得很详细，说明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前景未来，并且愿意做功课，研究清楚再下手。”
他说：“我曾经跟很多人说过同样的话，别错过时机，但是十个人里只有一两个人听得进去，大多数人患得患失，不求甚解。”
我想起一句话：“快马一鞭，快人一言。”这是《景德传灯录》解释过的故事：跑得快的骏马只要抽上一鞭，就能远行千里；有悟性的人只要对他说一句，就能融会贯通，马上去行动。
这个作家朋友就笑了：“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有了丰富的工作经验，目光和眼界自然比在学校读书的要强很多。问题的关键在于，两个人相处，比较落后的那个人勇敢追上去，关系就平衡了。把已经跑出去好远的人叫回来重新出发，就很难了。”
我很赞同这个朋友的话。可想而知，那个男孩也肯定分手得不愉快，对周周不满。
这个朋友感叹：“何况很多男生内心都有大男子主义，自己气量比较狭小的话，肯定看不惯女朋友这么压倒自己。不过，等那个男孩工作了，眼界开阔了，自身提升了，应该就好多了，如果周周的前男友是一碗浓汤，加了周周这一勺盐，就相得益彰，画龙点睛，滋味醇厚。但她的前男友只是一杯水，就会觉得咸过头，喝下去特别痛苦。每个人都得找到自己的幸福之所在。”
我也笑了。这么看来，关键还是修行自己的心胸。禅的精义从来不是劝人无所作为，而该努力省悟自我，处理好自己的人生。
不管是伴侣，还是同事，还是朋友，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倒退，拉低到自己的水平，我们应该自己积极进取，拥有一碗汤的胸怀，在人生的道路上并驾齐驱，一起承担风雨，分享收获。
照自己的方式生长
1
飞宇是个软件工程师，每天早出晚归，加班无数。
身边都是双双对对的情侣，他却还是一只孤单的“单身狗”。他不甘心继续淹没在普罗大众之中，今天可以预见明天，今年能够预见明年，现在能够预见十年后的自己，于是，他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说想出去散散心。
这一出去就是整整一年。
第一站是青海湖，再一路西行，去了莫高窟、塔尔寺、玉门关、祁连山草原……在西藏玩够了后，又去了尼泊尔徒步，天天在喜马拉雅山的云端漫步，风雨不辍。
国内和周边国家玩得差不多了，他又去欧洲十国漫游。
在漫长的旅途中，他玩摄影、弹吉他，偶尔打点散工，客串一把青年旅社的厨子，从工科男逐渐进化成文艺男。
回国以后，感觉没有找到想要的生活方式，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投简历找工作。断了经济来源，生活自然比以前拮据。
最要命的是，父母天天催婚，合租的一对情侣又经常吵架，闹得鸡犬不宁，偏偏半年的房租已经预交，一时半会儿又没办法搬家，他只好躲到朋友家里打游戏。
更加叫人心理不平衡的是，飞宇以前的老同事，已经传来公司酝酿上市的消息。如果公司上市成功，折算下来，飞宇拥有的那点原始股份，就有几十万元。可他在离职的时候，已经彻底退掉了股份，拿了现金出国游。
飞宇的大学同学，在同行业的科技公司工作，已经筹备上市，原先持有股份的员工，迎来了最大的致富机会。
老同学私下跟飞宇说，过一段时间他打算套现，自己创业，欢迎飞宇加入。
飞宇更加郁闷。大家都是一所理工大学毕业，从事的一个行业，就因为飞宇追求自由，向往旅行和海阔天空，变成了一只流浪的“野生动物”，而在社会上拼命竞争的老同学，发展得风生水起，拉开了距离。
我们纷纷为他可惜。
2
本来飞宇以为老同学只是炫耀，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对他抛出了橄榄枝。据说老同学还拉到了风险投资，用“互联网+”包装音乐新概念，在本地高校里，已经招了十几个年轻大学生。
对方承诺，飞宇过去之后，会有个重要职位。
昔日在学校里，那个同学还挂过科。飞宇编写出像样的软件程序，获得奖励时，那个同学才刚刚起步。
飞宇犹豫了，要不要重新上班呢？他真的不喜欢每天再对着电脑了。
于是，飞宇选择了继续他到处旅行的生活。
有一天，他到大学城办事，无意中看到有店面转让，顿时心动，一番考察之后，立马决定开店，找亲戚朋友凑齐20万元，装修啊雇人啊，什么都自己来。
再次见到飞宇的时候，他系着格子围裙在小咖啡馆里忙碌。看到我进门，他笑呵呵地说：“赶紧来尝一下我做的越南春卷。”
和我预料的一样，飞宇店里做出来的春卷，和他编写的程序一样严谨细致，一丝不苟，而且皮薄、香脆，配上秘制的酱料，轻轻咬上一口，满口留香。
事实证明，行走天涯的经验让飞宇受益匪浅，他经历了很多故事，谈吐有趣，很容易就和客人打成一片。就这样，他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快站稳了脚跟。
现在他准备在另外一所大学附近开第二家分店。
临别时，我问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专业荒废了。他低头想了想，说：“人活着不是给别人看的。我就想过这样的日子啊！”
3
我们这个时代，变化得太快了。飞宇的同学在互联网热门下，拉到几百万元投资开的公司，已经关门了。
这个世界实在是变化太快了，也比以往的时代丰富太多。色相万千，破除迷思，我们才能认识到生命是不断变化的。
不能用一种生活模子，套用在千千万万不同的人身上。
飞宇的旅行经验，对各国小吃的精通，是我们这些上班族所不具备的。看起来他在不务正业，到处游荡，结果，他走出了别的道路。
他的店里，真的是异国风情花样百出，自创了很多不同的菜谱。这种特色，无可取代。本地的艺文杂志找他讲述故事，大幅配图报道他。
每个人的人生模式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老鹰，一飞冲天，在一条道路上就找到自己；有的人是鲸鱼，厚积薄发，一直在吃吃喝喝长肉，长得巨大，忽然唱起歌来，惊艳无比，这种人辗转曲折，在别的路线找到自己。
所以，别人眼里的荒废，其实是你自己的蓄积时期。
朋友们明白他的生意为什么那么好了。坚持做喜欢的事情就好，不用想那么多，一直做下去就会有结果。按照自己的方式生长，会有属于自己的风致与收获。
真正的内心强大
那天下午坐公交回家，正值下班高峰期。
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背双肩包的男子一上车就挡在刷卡机前面，有人好言请他往里面挪动一下位置，他却置若罔闻，故意慢悠悠地掏钱投币，过了一站，又乘机抢到一个空座。
一位胖嫂子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武汉话责备道：“这里是老弱病残专用座，旁边站着好几个爹爹婆婆，你给他们让个座吧！”男子无奈，只好缓缓站起来，面带不悦地嘟囔着：“明明有一车子人，凭什么要我让位置？”
胖嫂子一扬眉，拉高了嗓门：“么样撒，还想抖狠，我看你是冒吃过亏吧！”（怎么样，还想斗狠，我看你是没吃过亏！）活脱脱一个气场强大的女王横空出世。对方见势头不对，赶紧不再吱声。那些受点委屈就哭鼻子的小女生和这胖嫂子之间的差距，何止千万里。
还遇到过一位全能型女人。
沉闷乏味的新闻发布会上，我正昏昏欲睡。耳畔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唤：“靓女！”我吓得一哆嗦，顿时睡意全无，抬头茫然环顾左右，只见一人高马大的黑衣女人不由分说地攥住了我的手。
她自称是该公司的策划部主管，热情寒暄两句后，又黑旋风一般飞到其他桌子前面招呼“靓女”去了。
模特走秀环节过后，主持人准备请演讲人上台，意外的是，灯光出了点小故障。“黑旋风”主管火急火燎地发出一声咆哮：“你们怎么做事的，太不用心了！”
她等不及后勤工作人员过来，甩掉皮靴，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折叠梯，干净利落地换好灯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都散了吧，赶紧忙正事。”
有熟人借机调侃：“你就是传说中文武双全的女汉子吧！”
她假装嗔怪，眉眼含笑哎呀一声，不承认。她又恢复了娇滴滴的女人味，一招一式拿捏到位，亦让人颇受用。
那一刻，我对她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都说生活中该有一颗禅心，但禅心并不是和稀泥，也不是胆怯无能。菩萨也有低眉和显霹雳手段两种面目。公交车上的火暴出场，是对真正需要座位的人的善良温柔。
其实不分男女，能温柔，能刚强，是大魅力，也是真禅意。不怕事，不胆怯，迎难而上，是真的强大。
梁家辉的佛心
有一个发生在职场上的故事。好友是一家旅游公司的高级经理，她旗下的团队在公司的业绩一直遥遥领先。
有一次，我好奇地问她：“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好友笑了，告诉我：“一个好的领头，不是自己天天冲锋在前，事事亲力亲为，忙得累死，而是要多为团队成员创造机会，帮助他们成长。这样一来，我也可以轻松很多。”
细心的好友发现，新人小梅经过业务培训上岗后，每天开完晨会，打了一些客户电话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工作积极性也没有刚来时那么高了。
好友找她谈心，得知她打电话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打完电话脚就发软。
针对这个情况，好友亲自做示范，教她应该准备哪些资料再打电话，避免无用功，还主动陪她去拜访了好几次客户。经过这样的精耕细作，小梅终于签下第一个单。
半年后，小梅这一批新人从坐等分配任务，到主动出击，不需要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就能出色完成工作，整个团队的士气和效率也得到了很大提升。如今，小梅更是成为团队里的一员干将。
这令我想起看过的一个人物报道。
老牌影帝梁家辉深受广大观众喜爱，但很多人不知道，在电影片场，这个大明星是一个特别注意现场细节的人，比导演还注意各种琐碎。
看见地上有东西他就会捡，看到机器设备的电线乱了他会帮忙收拾。他说：“拍完一个镜头，结果发现有一片纸巾在那边飘，有一个现代的糖果纸在地上反光，这些都很花费剧组的时间或人的体力。”
不过后来梁家辉渐渐转换了这种身体力行的方式，他说：“你帮一个场务工去捡垃圾，他的头儿看见的话，他明天就不用来工作了。对他来讲，他还会觉得，家辉哥你真爱管闲事，你看工头明天不让我来了。”
于是，梁家辉把从前的亲力亲为转变为提醒：“你看那边有一个烟蒂可能带到镜头里头，你应该去捡一下。”
“让他自己去捡，那他就变成专业的场务，而不是现场一个来打工的小工。”
这两个故事看起来不同，其实本质相同。
小梅是好友的直属团队成员，所以手把手示范教她。场务是电影片场的间接小工，你不能越俎代庖，这会弄掉他的饭碗。所以梁家辉开始只细心地提醒，不着急自己动手了。
同样是教导帮助他人，却又有细微差别。亲密接近的人，可以直接教学；相隔较远的人，就要考虑对方的处境。这体现的正是智慧佛心，帮别人解决问题之前，一定要考虑到他人真正的需求。
在对的时间遇到美好
梅花、春茶，是这个春天最温暖的词语。外地友人周末来江城赏花，在东湖边找了个地方小坐叙旧。
有人说起：“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我听后深以为然。日常生活的劈柴运水，喝茶吃饭，处处是禅机，事事有禅意。有缘者才能在最美的时刻相遇，茶亦然。
春节前夕，终于有空整理了一下房间，燃一炷香，一个人埋头擦窗拖地，同时憧憬着新房子的庭院应该如何拾掇。桌上，绿萝又发了几片新叶，一幅红色洒金斗方墨迹未干，一派喜气。
劳作中，我安然享受着这简单的幸福，心里安静极了，因为，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正如大珠慧海禅师所言，所谓修行，就是饥来吃饭，困来即眠，如此而已。
在一点点清理的过程中，我从书柜顶上翻出两包野生滇红。这是朋友老姜到昆明出差带回的茶样，据说选用云南保山的百年野生乔木茶树鲜叶为原料制成，价格也适中。
去岁夏末拿过来初品的时候，我见它虽然条索粗壮，汤色金黄透亮，但香气不显，因此留下的印象不深。
既然干活有点累了，不如先喝点茶，怀念一下夏日的阳光吧！于是我便乘兴煮水、备器、布席。出乎意料的是，啜饮第一口茶时，那股张扬肆意的山野之气就令我一惊，不但唇齿生香，身体的每个毛孔也似乎都被打开了，再喝第二口，满口回甘，那种淋漓尽致的畅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经过几个月后期转化，野生滇红的滋味实在太棒了！”我在兴奋之余，赶紧打电话给老姜，汇报了刚才的新发现，问他还有没有存货。
他遗憾地告诉我，上次见我们对它的评价不高就没有订货，想喝的话就只能再等一年了。
的确，有一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从生长、采摘、制作到运输、冲泡，具备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就一杯好茶，还要不早不晚，刚好能够遇到。这是多么不易！
在短暂的一生中，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见怎样的未来。专注当下，便不会错过美好。
正所谓“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所以，无论是一杯茶，还是一树繁花、一个人，在对的时间刚好相遇，也许只有一次，感激并珍惜，才不会留下遗憾。
独自疗伤
有一天看一个美食节目，里面有香港明星谢霆锋。我印象中，看到过他跟女明星张柏芝离婚的新闻。
谢霆锋说他一直都很喜欢吃，但潜心研究做饭则是在与张柏芝离婚之后。
原因则是：“离婚以后吧，要自己一个人做饭、刷碗，从那个时候才真正开始潜心研究做菜，并把做菜当成了离婚后自己的疗伤伴侣。”
还看到一则吴彦祖的新闻。他的母亲病情恶化去世。那段时间，吴彦祖独自驾驶座驾，从自己的寓所出发，几分钟后，到了离家最近的碧沙湾，独自从车顶卸下滑板，一手抱着滑板，一手抱着桨，走向沙滩。
据说吴彦祖一向热爱水上活动，经常被拍到和一大堆朋友出海游玩。
不过这次，他一个人一桨一桨地划到水中央，没有找别人驾驶快艇在前导航，也没有找朋友们一起。
显然，他是想静静地独处一下。
明星算是很典型的大众宠儿，能够从事这样工作的人，女的天生丽质，男的帅气有型，因为职业优势，很容易获得优裕的物质生活条件，过上光鲜得意的生活。但是，他们一旦受了感情的伤，也和普通人一样，躲起来疗伤。
话说回来，人就是有这样的特性，如果受伤了，一个人咬牙坚持，一口气不泄，度过了痛苦哀伤，就挺过去，很快就站起来；如果说得到别人的很多关心，不断地诉苦，求安慰，反而越来越软弱无力。
我想起一个关于鹿的故事。树林里的鹿生病了，它的很多同伴相邀探望。生病的鹿感激不尽，觉得感受到了众多同伴的关爱。然而，这些鹿吃光了附近的草。
生病的鹿还没有完全康复，也需要吃东西。但同伴来过之后，它一下子找不到草吃，最后居然饿死了。
别人对我们的关心呵护，本来是好事，但是稍微一多，也会削弱我们的意志。
所以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倾向于独自疗伤，才能让自己最快恢复过来。
我们在脆弱的时候，心理上特别渴求同情，然而同情涌过来，来者不拒，就会吸走我们站起来的力量。
没有一成不变的世界
这些年，陆续带过很多实习生。印象中，学编导专业的小宛是一个特别开朗、阳光的女孩子。
求职期间，小宛被拒绝不下十次。每每被拒绝，都是她无法接受的理由——“女生”。
眼睁睁看着同班的男生轻松取得职位，她虽然愤愤不平，但也不想让家人托关系找人帮忙。
后来，小宛看到一家知名影视公司在招聘，灵机一动，赶紧上网搜索，果然，这样一家大公司的老总，网上到处都是他的介绍和资料。当然，也包括这家公司的官网地址。她查到了后缀，输入老总的名字拼音、名字拼音加年纪、名字拼音缩写，并且写了一封长长的电子邮件。
邮件的正文是小宛对微电影行业的详细了解，以及一篇主次分明、条理清晰的工作计划。最后，她在简历上轻轻删除了两个字，保留获奖证明材料，还有公开发表作品的电子版附件。
一个星期后，小宛的手机响了。
“请问是潘先生吗？”是很成熟的声音。
“你好，我就是。”
电话那边一愣：“你是女生啊？”没错，在性别项目栏里她少写了两个字。而这家公司居然真的忽略了。这不，打电话的就是人事经理。他完全没注意到，这样优秀的小宛居然是女生。
“你的条件让老总很满意。可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个职位因为经常加班，只需要男生……”
换了别人，可能就打退堂鼓了。
可小宛怎能放过机会。
她决定背水一战——和性别偏见交战：“我的简历作品让你们分不出男女，这就证明我不比男生差。在后期制作的过程里，我还可以发挥女生的优势，像严谨、细致、耐心等。”
是啊，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人才呢？人事部和总经理商量之后，给了小宛一个工作机会，同时也修正了公司的招聘计划。
这个时候可能女生同胞心里会觉得，如果是男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了。其实真实生活里，歧视无处不在。性别、学历等，都是关卡。男生一样也逃不掉。
那一年，我和单位的摄影记者小万一起出差。小万是个专科生，大学期间就盯紧了我们报社。
毕业前夕，正好看见报社的招聘启事，他立马将简历投过去。意料之中，他连面试机会都没有。回复简单而客气，将他拒之门外。但以他在某市晚报摄影部实习期间，发表过不少作品的经历，他有些不甘心。
于是，他直接冲到报社，三言两语闯过门卫关，找到社长办公室，轻轻敲门——直接见到了社长。对方十分意外，怎么人直接闯过来了？
其实，他早就认真看过小万的简历，只因为学历问题，而忍痛割爱。毕竟现在本科生那么多，不怕没的选。
小万抓住机会介绍自己：“您好！我没有本科学历，但是我特别能吃苦，当过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文笔也很好。如果我获得了机会，我会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稳定性更强……”
社长佩服小万的自荐能力，当场面试。一个小时后，从办公室走出来，小万笑了。小万暗自庆幸，尽管没有本科学历，在这座本科生、硕士、博士人才蜂拥的城市，他成功闯关，没有在硬件栏杆上被卡下来。
三个月后，小万如愿转正。
小万的父母忙时务农，闲时在城里承接装修工程，收入微薄，还得供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读书，这样的家境自然不宽裕。
因此，小万看上去桀骜不驯，骨子里的自卑却一直如影随形，虽然工作勤奋，却不太爱说话，平时总是独来独往。
出差那段时间，小万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内部转岗的问题，他已经做了一年摄影记者，但考虑到自己的家庭条件，内心很想尝试收入更丰厚的营销策划工作，渴望接受更大的挑战。
得知广告销售部有空缺，他想过去试试。但让他犹豫的是，销售部门有业绩考核压力，他没做过营销策划，是否能做好心里没底。
我平时观察和接触久了，发现小万的性格属于稳重亲和型，是一个不甘人后、敢于担当的人。只要他提高沟通技巧，加上他做记者的职业历练，更容易了解市场上的客户需求。因此，我劝他从今后的职业生涯考虑，趁着年轻，大胆尝试一下。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为了寻找目标客户，受邀参加节庆活动时，别人忙着看节目、会朋友，他对照着接待指南在宾馆里跑上跑下，挨个敲门递名片；虽然不善言谈，每次和人沟通交流的时候，他一定会随身带上纸笔，认真听取客户提出的修改意见，再虚心改进工作。
在其他同事都主攻广告版面销售的时候，他却不声不响地深耕细作，整合了多方资源，重点推介品牌排名榜、展览论坛、摄影采风等大型活动。由于连年超额完成销售任务，他被报社提升为运营总监。
尽管没有经验、没有阅历、没有社会关系，小万没有陷入这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中打退堂鼓。
一穷二白的他开始思考自己的理想与生活之间的平衡，然后拿出求职时的全部勇气，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在别人的城市开始了艰难打拼。
漫漫人生路上，当我们遇到困难、挫折的时候，修正自己的心念，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有一成不变的世界，只有一成不变的自己。
当你改变了自己的思路，不为性别歧视、出身背景、人生起点的阴影所束缚，跳出观念的牢笼，世界跟着你发生改变。
乐观的炼金术
人生难免遇到低落不顺的时期。那个春天，注定与诗意无关。一路上，雨丝如影随形。我手里攥着一纸工作调令，神情很沮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里，无法接受从繁华的市区被“发配”到黑泥湖仓库的事实。
我到达路口时，已近中午，天空在厚重的灰尘中显得愈加混浊，煤场的运煤车在颠簸中沿途抛撒着煤屑，黑色的泥浆四溅。
在作家方方的小说《风景》和《乌泥湖年谱》中曾经反复出现过一个地名，那就是“乌泥湖”。而乌泥湖的原型正是我眼前的黑泥湖。
这是一个隐藏于都市高楼阴影背后的荒岛，没有到过黑泥湖的人无法想象那里的荒凉与贫瘠。我想，我和黑泥湖都被春天彻底遗忘了，我们一同蜷缩在世界的这个角落里，受尽冷遇，千疮百孔。
我们单位的仓库规模很小，没有接通铁路专用线，即使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只是一架航吊车、五六台东风卡车、十多座库房。仓库保管员的工作永远简单枯燥，我整天戴着袖套，拿着一沓提货单，唯唯诺诺地紧跟在师傅后面，指挥几个搬运工搬送塑料原料包。
不过，我还是对自己说，一定要从刻板的生活中找到一点动力，推动自己继续前行。办公室的窗台上，我用绍兴女儿红的酒坛插上了一把芦苇。不发货时，我常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它发呆。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在库房旁边的一个角落长着一株瘦小的石榴树，于是，每天发货的时候，我都会绕道去看望那株石榴树，热切期待着它的花期。所有的人都嘲笑我的痴迷，我却固执地一如既往。
师傅告诉我，这株树因为没人打理，半死不活好几年了。或许，是我的一颗虔诚之心叩响了花儿的心扉。花儿，终于如期开了。
为了这一季的美丽，它们在细雨中一朵朵慎重地怒放着，倾泻着花的心事，鲜红的色彩如夏日傍晚的火烧云，热烈、奔放。花似解语，像是在风中笑盈盈地问我：“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雨中的季节，也因了这小小的期望，变得轻盈起来。
于是，关于黑泥湖一切的不快，都远远散去。这一树火红的石榴花，让黑泥湖的这段日子不再晦暗。
钱锺书在《论快乐》里也说：“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无挂碍，轻松的灵魂可以专注肉体的感觉，来欣赏，来审定。因此，快乐是由精神决定，精神的炼金术能使肉体痛苦变成快乐的资料，人生虽有不快乐，而仍能乐观。”
这是我们生而为人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