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消耗殆尽，回到学校里罗宾觉得腿脚有些发酸。哪怕如他一般的体力狂人，到处奔波，身体和大脑都在急速消耗，还是有些吃不消。
赵怡急匆匆约罗宾出来，问他怎么样。
听罗宾讲述了这两天的情况后，她有些难掩失望。
跑来跑去，原来发现一切依旧是谜。涂鸦者还是一群互相从不怎么见面的人，要抓住特定人物或者阻止他就更是困难。这时候罗宾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短暂衡量之后，他提出让赵怡给他引荐那位古典文学社社长周乙辛。
古典文学社原来就在乌衣巷社团的旁边。乌衣巷老大罗汉看到罗宾，打了招呼。上次正是李洛约和罗宾帮助他们识破了夜半红衣事件，所以他也是熟人。
“周乙辛啊，这两天在忙南区图书馆的鉴赏会的事情吧，没事，副社长也一样的。那家伙就在里头，叫做侯一飞。哈哈哈，最近他变成了瘸子，只有留守了。”
和罗汉分开后，罗宾果然看到了里头一个男生正埋头查阅资料，不时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很认真。
“侯一飞？”
赵怡率先敲门说。
“啊，赵怡，这位是？”
“他叫罗宾，是我们学生会的特邀……周乙辛多久回来呢？”
侯一飞是个开朗的人，衣裤干净没有一丝皱褶，指甲修剪整齐，头发一看就是经常养护清洗过。他用纸杯给俩人倒了水，说：“如果和昨天一样的话，大概是九点左右。从南区到学校必须坐76路，之前又出现了自燃，改道后现在不多的。”
“嗯。罗宾，你们对自燃有兴趣吗？那次76路自燃似乎有很多疑点。”
赵怡看过来。
罗宾打了个哈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了。
寒暄之后，轮到了罗宾的调查环节。
“古典文学社有多少人？”
“十五个，最近已经流失很严重了。因为古典文学交流活动的夭折，又有两个社员退出……实在让人很头痛啊。”
仅仅一句话后，侯一飞就自动介绍起他们社团的情况来。古典文学社前身是古典社，后来因为定位问题变成了一个文学社团。到周乙辛这一届已经有些落魄。归根到底是游戏和影视占据了现代人的大多数业余时间，读书变得枯燥，更别说本身就有些艰涩需要耐性的古典文学了。互相写书评还不如大家一起看一场有趣电影。
在周乙辛和侯一飞的付出下，社团终于和其他几个综合性大学文学社联合起来，每隔两个月就有一次交流会，由主办方请来各路作家、知名评论人和大家交流，算是一个文学沙龙。上个月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次在M大里举办的资格，侯一飞还找到了本市的一个年轻导演，一切就绪。
没想到周乙辛和其他几个学校的社团负责人交流之后说，这次没法办。因为硬件设施和人员都不齐整，光靠古典文学社这十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先别提这里头有多少人会真正出力。主要原因似乎是校方，学校不希望在临近考试期间举办这种会分心的活动。
赵怡也有些黯然说：“没办法，去年就挂科了好多人。今年难免抓得紧。”
侯一飞迈着有些不便的脚又给俩位客人续了一杯水。
罗宾赶紧接过来，问：“你这腿是？”
“不小心摔倒在阶梯上，都一个月了，还肿着，不太敢用力。”侯一飞自嘲拍了拍胯部：“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走个路都会平地摔。很好笑吧。”
“赵怡你怎么来了？”
一个女生风风火火从门外走进来，接了一杯水，一口喝了大半。她一身红色，就像一朵热情的火焰，眼睛里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活力。
正是社长周乙辛，大学三年级比较文学专业。
赵怡站起来和她说：“是涂鸦的事。”
“涂鸦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乙辛气场很足，是少有的和赵怡不相上下的女生。她想了想，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口风一转：“你们问吧。”
“那我就直接了。”
罗宾摸出本子，再次确定了一番。
他润了润喉咙：“昨晚和前晚，你都在学校吗？”
“你认为是我干的啰？”
周乙辛奇怪地看过来。
罗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保持沉默。
点点头，周乙辛说：“这两个月我只有十天在学校，其他时间都在外头。一是关于社团的事情，再有一个是观影会，我在给某个杂志写专栏，必须定期去看电影，而且一个人看效果最好，最容易记住剧情。常常首映式后都很晚了，所以一般都在家里。有问题吗？”
离开古典文学社时，罗宾又回头看了看，将所有细节记在脑子里。
赵怡说有些困了，想要告辞。
罗宾问：“那个周乙辛是什么来历了？”
“我和她并不熟……不过她是上届的学生会会长，她主动退下来后才担任了这边的社长，所以应该是真的对文学感兴趣。她们文学专业其实是很忙的，要读很多书，写很多东西。周乙辛当学生会会长时就很有魄力，除此之外，她……喜欢看电影，看古典小说，尤其喜欢莎士比亚。她的样子常常会让人判断错误为一个活力型，其实是个更喜欢安静的人，所以这一点有些矛盾。”
原来如此，这股气场果然不是没有来由。
罗宾摇摇头，眼睛里亮亮的：“周乙辛有很大嫌疑。”
“怎么讲？”
“对于涂鸦者的行为你怎么看？”
赵怡想了想回答说：“从你得到的消息来说，应该不是那群涂鸦者干的，那么最大可能就是校内学生。涂鸦社团的人都说不认识这种风格，没有留名，这倒是比较难以判断。可以说是作者为了安全没有署名或者改变了本来风格。”
罗宾佩服地肯定说：“没错。在M大里，自由涂鸦者是没有动机的。他们涂鸦的目的是为了展现自己，互相交流，因此无论什么情况下留名都是非常重要的。然而学校里本来进出就不容易，而且管控严格，不符合他们自由的风格。很难互相交流，哪怕涂鸦之后也会很快被抹去。因此在M大里练习或者展示涂鸦对于自由涂鸦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让自己变得危险起来，所以我断定，肯定是校内人干的。”
为什么会有学生干这种明显会激怒校方的事情？
发泄不满，抗议，反抗。
这已经是脱口而出的理由了。
之前因为西叶市的涂鸦风暴，让罗宾和赵怡的视线都聚集在那群神秘涂鸦人身上。从这点来说，作者的确很聪明，借用了这个杠杆转移视线，方便他作案。之前的作案都是铺垫，所有涂鸦等待的就是最后这次。将抗议赤裸裸写在校方取消活动的告示上头。这其中又耍了个小花招，将涂鸦社团们给拉了进来。晃眼一看，似乎涂鸦社团嫌疑也非常大。
然而，涂鸦狂的目的却是第一张。
古典文学交流活动的取消。
这才是他愤怒的源头，想要发泄的痛点。
赵怡急急拉住罗宾说：“你的意思是，周乙辛就是涂鸦者？”
“通过很简单的接触，我就发现周乙辛是一个很果断的人，不拖泥带水。老板，两杯热奶茶，你要哪种口味？”
罗宾索性坐进“No Name”奶茶店里，慢慢和赵怡讨论自己的思绪。
翻出本子，罗宾用笔在上头画着，这样赵怡比较容易理解。
日期是第一个关键。涂鸦事件紧跟着古典文学活动取消的通知，结尾又是回到了这张告示上头，最后的measure for measure（一报还一报）说得很明了了。就是要报复校方对此的做法。三番五次作案，所作所为已经不是单纯恶作剧，外人是不会长久这么干的。
再一个线索是涂鸦本身。与其说是风格独特，倒不如直白地说，这就是一个新手的作品！因为涂鸦者表达的并不是什么艺术，而是宣告，是呐喊。所以上头没有署名，作者也不太明白这行的具体风格和格式。
最关键的还不是前两点。
“是莎士比亚。”
罗宾自信道。他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那是一种刺破黑暗之后的英雄般的凯旋感觉。
“和莎士比亚有什么关系。”
“我去网上查了这些涂鸦的意思，途中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情况。MEASURE FOR MEASURE是1604年的喜剧剧本名字《一报还一报》，AS U LIKE IT是1509年的喜剧《皆大欢喜》，THE COMEDY OF ERRORS是1592年的喜剧《错误的喜剧》，TWELFTH NIGHT OR WHAT U WILL是1600年的喜剧《第十二夜》，这些都是剧本名字。它们的作者都是同一个人，英格兰悲剧之王莎士比亚。”
英文不好有时候还是会有些用处，比如这次。
罗宾心里庆幸，如果自己英语太好就会相信自己，纯粹从字面上来理解，从而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因素。
赵怡一脸恍然大悟，不过立马她又提出了自己的异议：“THE LIFE AND DEATH呢，生与死并不是莎士比亚的著作啊？”
等的就是这一句。
罗宾的得意推理也是在这个看似突兀的涂鸦上头。
他翻出一张自己截图的莎士比亚创作年表，翻出来给对方看。
1592年，历史剧，THE LIFE AND DEATH OF KING RICHARD III。理查三世。
1596年，历史剧，THE LIFE AND DEATH OF KING JOHN。约翰王。
1599年，悲剧，THE LIFE AND DEATH OF JULIUS CAESAR。朱利叶斯？凯撒。
……
这些都是涂鸦人有可能写的题目。
他是从可乐那里得到的灵感。
因为保安突然到来，涂鸦人惶惶之下逃走，连自喷漆都丢掉了，THE LIFE AND DEATH根本不是完全版，而是迫不得已停下，所以导致它看起来和其他毫无关联。
过了几秒赵怡终于理顺了来龙去脉，睁大眼情不自禁说：“厉害啊，罗宾，你果然不是只会跑龙套的。”
哈哈哈哈……什么叫跑龙套的！
罗宾正在兴头上，也没有去生气，只是说：“大体上就是如此，不过我需要再理一理，因为我这里手上没有具体有力证据。”
剩余的就是攻破对方防线，让她主动坦诚！
这才是最难最麻烦的环节。
那是赵怡级别的心理素质，到底谁攻破谁还说不定……罗宾这时候无比怀念搭档，可想到哪怕硬拖他过来，也不过得到一株人形植物罢了。算了，还是自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