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了。李洛约洗过澡之后开始整理思绪。
在那栋老楼里经过自己检查发现是相当古旧而且贫穷的一个地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报纸都是很多年前的。可是他总感觉里头过于整洁了一些，而且似乎少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对了！
房子里必不可少的是衣食住行。里头没有看到任何鞋子！
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里有了猜测，不过为了确定还是打电话给陈警官问问。
“你消息灵通啊，怎么，对16年前的劫案感兴趣吗？我手里还有不少我们市的案子，不如给你两个看看？”
那头陈警官似乎心情不错，声调上扬。
李洛约立刻将舅舅抬出来，意思是舅舅让自己来查这个案子。
“这样啊……我问问。”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陈警官回话。
“我给你说的这些，你知道，千万是不能外传的，懂吗？”
每次的惯例是这样的。
李洛约仔细听了二十分钟，期间提了几个问题，陈警官都做了解答。
他心里总算有数了。
的确如董姨所说，这起特大抢劫案成功告破之后出了一个意外。那第四人看起来仿佛才是幕后黑手，而且他的全部特征只有大胡子、男性、身材高大这了了几点。不过警方那头有另一个猜想，那就是宁某和漆某早就串通好的说辞。
有的犯罪人在行动前就会做好最坏的打算，想方设法为自己减刑。这里就存在两个疑点，一是开枪的恰好是死掉已久的韩某，这一点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而且事情久远加上当时劫匪伪装，当年幸存者也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三人谁是谁。从结果来推导的话，把所有重大情节都推到韩某身上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但是仅仅这样也许并不够，主犯和从犯完全不同。所以也有可能虚构出一个幕后黑手，从而分担压力和迷惑警方，因为时间久远，所以警方要找到这个“大胡子”也非常困难。
李洛约倒是见识过这类情况。
那是前两年一个少年被绑架的案子。被发现时他已经被杀害而且焚烧过了。经过调查之后警方将犯罪嫌疑人定位在被害少年的两个同学身上。其中一个主动交代说，他被另一个人指使让他找被害人一起上山玩，然后就囚禁了他们两个，说要让他们家里人拿钱来。被害少年反抗后被杀，他被吓坏了，只能够顺着对方来。
绑架者将他带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地方，在大山里一个犯罪团伙基地里。里头有教官教他们杀人、偷东西、绑架，不学就挨打，他好不容易拼命才逃出来的。
根据他模糊的记忆警察们摸索了类似的地方，并没有发现。倒是很快发现了所谓绑架策划人的尸体，同样是被杀害后焚烧。于是所有嫌疑都指向了主动交代的这个男生。通过各种方法内外施压，加上车票、监控等等证据，他终于承认自己说了谎。
其真相是他和另一个少年将第一个被害人绑架，准备去搞一笔赎金好出去玩。对方极力反抗之下，他们俩人合力将他杀死掩埋。过了几天，同伙心慌想要去自首，被他杀害。为了能够逃脱，于是他就想了这个莫须有的故事出来。因为死无对证，所以他满怀信心。没想到还是暴露。
比起这件事，12？9劫案时间跨度长，当时科技手段落后，因此取证和验证更是困难。所以警方倾向于俩人说谎的可能性。不过屏州市警方依旧派人去这栋老楼里取了证据，将各种证据收集之后发现这位住户以及周围的住户当时并不具备作案能力，因此暂且放下了这个方向，全力想要让俩人说出真相。
那个牛奶箱李洛约也看过，要装下二十万也有些太困难了一点。
如果是放在信箱里还好，牛奶箱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太显眼也太容易暴露。前面设计非常缜密的大胡子为什么会在这里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
第二天李洛约开始调查牛奶箱主人的身份。他再次以西叶青年报记者李落的身份登场，找到了当地居委会询问。
接待他的是一个开朗的年轻人，看得出也才工作不长时间，还有用不完的热情。
“你说的是姚老伯对吧？巧的很，我小时候也住在这边，知道他的。”
随着他介绍，姚青的神秘面纱渐渐揭开来。
姚青是志愿军老兵，属于侦察兵，退役后在某棉纺厂上班，退休很早，这里的房子是单位分的，由于他是志愿兵，又有过杰出贡献才分到的。不过姚青的朋友非常少，这要归咎于他的特立独行。首先他一直没有结婚，因此外人总是觉得他显得怪异，除此之外他还和一个有有夫之妇有染，他的提前退休就是因为生活作风不检点导致。
退休后他不甘寂寞当了环卫工人，每天早晨晚上起来扫地。
由于他的个人事迹影响，周围邻居都不怎么待见他。所以要说对他有多了解也不是。
“我是当时上学每次都看到他打扫完回家，偶尔也会打打招呼……”想了想，年轻人又说：“不过当时听说有个年轻人会不常去看望他，有传言说是他的私生子，也就是和那位有夫之妇生下的孩子。”
他给了李洛约几个版本的故事。
版本一是本来姚青和意中人情投意合，不过另有一个人横生枝节，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压迫之下将人抢到手并且结了婚。女人郁郁寡欢而死。
版本二是姚青和有夫之妇的确有了感情，后来女人偷偷生下了他的孩子，让丈夫当了乌龟。由于这件事女方被男方常年家暴，后来自杀。
后来女人嫁给了其他人，生下了孩子。周围居民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有个看起来二流子一样的孩子和姚青有些瓜葛。那孩子还曾经偷偷撬锁，撬姚青的锁不说还撬周围邻居的，被姚青狠狠打了一顿。他们曾经大吵过很多次，那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还说你想我死对吧？姚青让他滚，你去死！听到这事的人不少，可以说是不多的确凿的姚青的私事。
有一点是相通的，即姚青的私生子曾经来看望过他。
李洛约将这些记录下来，用笔帽戳了戳脸颊：“姚老先生是当环卫工对吧？环卫工人我记得都有固定的区域的，那么他的区域是哪？”
“批发市场啊。我当时学校还没搬迁的时候就在那里，白天人很多，过了六点又都没什么人了。那里就是他的片区，所以我才说每天上学时都会遇到他。”
李洛约满意地点点头。
“他是怎么死的呢？生病逝世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年轻人不免苦笑。
“姚大爷是摔死的。”
根据当时的说法，一向孤僻的姚青有天去了郊区爬山。几天不见他回来，周围邻居就感到奇怪，于是就报了警。后来警方查询之后发现了他的尸体，正是在郊区的山谷里。估摸着应该是不甚坠崖。
“他平时常常出去远足和爬山之类的吗？”
对方摇摇头：“我记得他很孤僻，喜欢看书，看报纸，虽然以前是当兵的，但对户外没什么爱好。相当孤独的一个人……当时大家都觉得很不能理解。或许是他大彻大悟，决定换一种方式过剩下的生活吧？李记者，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专题啊？”
李洛约微微一笑：“你看啊，现在孤寡老人这么多。我们要做的就是孤独的老人家这个题目，有个读者给我们寄来一封信，说你们这里有一栋老楼特别具有代表性，所以我就来了。”
年轻人有些尴尬地笑笑：“唉，孤寡老人的难处我们都晓得。让他们搬家也是不得已，为了改建，他们现在居住的环境实在不好，而且危险。不说其他的，光是那水管隔三差五就出问题，修只能够修好一阵子，关键在于主管道已经坏掉了，腐蚀了。还有天然气还有用电……唉，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因为他们的特殊情况，他们不搬，念旧，我们也只有搁置，不能强制去拆迁。难啊……”
接着他说了不少抱怨的话。
李洛约想起了那个守门人。
“你说他啊，叫武胜利，是去年来的。”
武胜利似乎是没有工作的无业中年人。没有家庭，也不像有伴侣的样子，去年有一天他找到居委会说，你们外面贴出招聘说招人，我当保安行不行？当然行。这里由于地点不好，加上楼里阴森森，晚上格外渗人，还有鬼屋传言，所以根本找不到应聘者。
确认过武胜利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就将他聘用了。
“他是个有趣的人，扑克玩得很好。”
年轻人下结语说。
下午按照计划李洛约与狸猫汇合。狸猫全程听他讲话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咬着吸管看着桌面。
“不舒服吗？”
狸猫摇摇头。
“那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继续摇头。
在手机上飞速打了几个字，狸猫将手机给他看。
“其实上次我是有发现的。”
她又恢复了沟通不能的状态。
李洛约等下文。
“不过应该和案件没什么关系。”
李洛约也在手机上打字，给她看：“没事，拿来看看也好。”
犹豫了一下，狸猫从包里翻出一叠对折之后的老旧纸张放在桌子上。
纸上有一条条校准线，看起来像是学生专用的作业本。保存得基本完好，只是右上角还是有几块淡黄色斑点。
在正上方写着题目：屏州爱情故事。
李洛约仔细看下去。
“……350号，每天我都会走到那里，偷偷看着她。看到她认真地将票据整理，打包，她的耳发垂下来，挠得我心痒痒。她和同事总是在忙，旁边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则恶狠狠盯着每一个人，腰间还有武器，提防他们欺骗可爱的她……”
这是一篇大概一万五千字的短篇小说（纪实？），主要讲的是主人公徐某和一个叫叶小燕的女人的曲折爱情。徐某每次工作都会路过叶小燕工作的单位，俩人开始眉目传情。然后他们开始交朋友，然而这种不期而遇的感情开始遭遇灾难，首先叶小燕是有男朋友的，他的男朋友威胁了徐某，并且指使人暴力胁迫了徐某。再一个问题是叶小燕也开始避开徐某，唯一一次见面偷偷告诉他说让他不要来了。很快叶小燕就被调走了，留下徐某独自神伤。
结尾却颇为讽刺。徐某和叶小燕都变回了单身，徐某又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叶小燕被抛弃后想要找徐某破镜重圆。
俩人见面只是互相路过，不再相认。
李洛约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当他长出一口气放下故事时，狸猫露出厌恶的表情。
她递过来手机：“你还看不够吗。”
李洛约不解。
“爱情说不准啊，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立刻他明白过来。
在这故事里有不少男女缠绵镜头，而且描绘得非常仔细炽烈，可以说完全算得上小黄书了。
李洛约翻到他重点关注的地方，将纸页从桌子上推过去。
“这里。”
李洛约看着狸猫：“发现了吗？”
狸猫皱眉看了看，眉头舒展开来。
“对，就是职业。”
在这篇故事里头，徐某的职业一直没有暴露，他是以观察者角度和叶小燕接触的。不过里头不经意间也透露了几个重要线索，应该说并不是没有注意，而是由于过于代入感所以忍不住写了出来。
305号。
整理打包票据。
两个工作人员。
恶狠狠的，腰间有武器的男人。
简单翻译一下。
屏州市东里路350号城市合作银行批发市场储蓄所，里头营业员的工作就包括打包，整理票据，总计三人，两个营业员，一名保安。完美对接。再考虑到姚青的工作区域本来就在305号储蓄所那一片，一切就都顺理成章起来。
他将自己化名为徐某，写下了这一段一触即开的恋情故事。从这些地点，以及详细描写、个人非常真实的感情表露，李洛约几乎可以断定，这绝非杜撰。
如果说姚青是曾经真的和储蓄所的一位营业员有过感情经历，后面和有夫之妇成为恋人也就理所当然，和故事里轨迹极像。
换一个角度，因此他特别熟悉储蓄所里头的一举一动，各种场景和设施。
由于叶小燕的事情，他会不会产生一种极端情绪报复呢？
李洛约猛地想到一个问题，他急切问：“你是在哪，具体什么地方找到这东西的？”
狸猫这次没有打字，嘴里吐出几个字：“床下面。”
“走我们再去看看！”
不容分说，李洛约拉着她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