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旺安静地睡着,他的女友陪在他的身旁,我和斯文大叔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我点了一支烟,斯文大叔却捧了一杯茶。
屋子里显得有些乱,不似当初小文他们一家住的那房子那般干净,但如今这种状况,也可以理解,倒也未必是苏旺的女友不够贤惠。斯文大叔手中的茶杯散发出一股温暖宁静的清香,这是他亲手泡的茶叶。
碧绿色的茶水看起来很是可口,但是他却只是捧着并不饮用,见我对茶水好奇,他微笑解释,道:“这茶有些安神的功效,不一定要饮,闻着也有些作用,不过,对你看来没什么用,但屋子里的那两位却很需要。”
听着他的解释,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方才和苏旺的女友打听了一下,她对小文的去向也是不知,只说是让我带走了,当斯文大叔替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好笑着说道:“我把她藏起来了。”
她尴尬一笑,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但很明显,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心情笑。或许是处于她对:“我”的信任,也未曾再多言,说了声抱歉,便到里屋去陪苏旺了。
在等待中,时间过的很慢,苏旺的女友说,苏旺母亲出去替苏旺买药了,但此刻也没有回来,其实,在我的心中,倒是不希望现在见到她,只要知道她没事就好了,真见面了,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她和苏旺的女友不同,即便苏旺的女友对“我”很是熟悉,但毕竟身份不同,有些话,也不方便多说,很多事,我都能搪塞过去,如若见到苏旺的母亲,结果必然又是另外一番场面,她若是让我把小文带回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先不说,他们会不会相信,便是苏旺醒了,他能相信我的话,也能安抚好他的母亲,对于这种结果,他们又能够接受得了吗?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异常的烦躁,拼命地抽烟,当我点燃第三支的时候,斯文大叔开了口:“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放心,苏旺的妈妈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在来之前,我就让内子把她请了过去。”斯文大叔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平静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特别,一副一切都在他掌控中的模样。
我对他的这种淡然,已经习惯,不过,却也很是奇怪,他在相术上的造诣,如何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表现的也很是普通而已。不过,仔细想想,当初毕竟是萍水相逢,人家对我们又没有什么要求,更不欠我们什么,话说三分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如此想过,不合理,好似顿时便合理了,心里的烦躁似乎也好了许多,此刻,苏旺的女友已经伏在苏旺的胸前睡着了。
原本她的眼睛上便有浓重的黑眼圈,估计这段时间,她一直陪着苏旺,肯定也没有睡好,精神紧张之下,人也极难睡得着,便是短暂的睡着了,也会很快惊醒。家里唯一的男人倒下了,“我”和小文又联系不少,苏旺的母亲,又是一位老人,估计很多事,她都地报喜不报忧,自己承受着,如此,能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难得了。
现在有了我,可能会让她觉得,这个家终于有了一个依靠,不用她自己承受了,所以,此刻睡的很是深沉。
看着屋中的两人,我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管如何,苏旺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他用心对待的女人了。
人的一生,能有这样的一个伴侣应该是幸福的,即便抛却小文的关系,我和苏旺依旧是好兄弟,看着自己的兄弟,找到了幸福,心里不自觉的便为他感到高兴。
这时斯文大叔却又说道:“是个好女孩儿。”
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使得我不禁哑然,难道他又算了出来?回头一想,我这边看着屋中的两人傻笑,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难猜出我的心思,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下,自己现在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喜欢把事往神神叨叨的地方去想,似乎,奇门这条路,越走越深,都忘记了自己以前是个正常人了。
“那个叫黄妍的姑娘,应该也能这般对你。”斯文大叔将目光从我的身上挪开,缓声说了一句,也不知他为何突然要说起这个。
“你的意思是,小文不会吗?”最近,似乎身旁的人,都希望我和黄妍在一起,胖子一直这样说,连斯文大叔都提出了这样的观点,这使得我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排斥来。
“亮子。”斯文大叔这一次没有再在我的名字后面加“‘兄弟’”二字,不禁使得我感觉他接下来的话,很是重要,下意识地便集中了精神听着,只听他继续说道,“你可以和我讲一讲你和那位叫黄妍的姑娘之间的事吗?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应该是用情很深,绝对不淡淡是那种单纯的喜欢。”
我一直都没想过,有一天,斯文大叔会和我谈感情的事,对于他,我一直都感觉属于哪种亦师亦友的感觉,而且,师的感觉,比友更重几分。虽然,大家一直都是平辈论交,他却一直给我们一直长辈的感觉。
虽说,苏旺并未和我谈过这个,但以我对他的了解,知晓,肯定他也是这么想的。这样的一个人,说出了一种只有“好基友”之间才说的话,着实让人感觉到别扭,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把我和黄妍之间的经历,完全对他说了。没有一点隐瞒,包括黄金城经历的一些事情,这些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无法接受的话,对他说出来,完全没有半点压力。
不得不说,斯文大叔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在我说话的时候,偶尔插一句嘴,提出一点疑问,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我安静的讲着,一直说了几个小时,当我说完之后,斯文大叔长叹了一声,道:“亮子,我劝你,还是选择黄妍吧。”
“为什么?”他直接下了如此定论,使得我根本就无法理解。
“难道你没有发现?”斯文大叔问。
“发现什么?”
“在我看来,自从你们一起进入黄金城之后,你和黄妍已经绑在了一起,这不是因为四月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已经不可能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了。正如你说的,有些事,不是你自己找来的,是事情找到了你。你提起黄妍的时候,有的只是深深的自责,而提起小文的时候,你更多的是亏欠。你当真没有发现,其实,你对黄妍的感情和对小文的不同?”斯文大叔平静地说着,但他的话,却让我心中惊奇了惊涛骇浪,恍似原本平静的湖面,被丢入了一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之后,尤自没有停息,涟漪逐渐地形成波浪,在心中不断地拍打着。
我没有继续发问,因为,我已经猜到我如果问出来,斯文大叔会给我什么答案。但即便我没有问,他却还是说了:“黄妍能给你的,是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而小文能给你的,只是心安,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我倒是建议你选择小文,但你显然不是,如若你和小文在一起,这对黄妍和小文,都不算是一件好事。小文本该过着平静的生活,却因为你的出现,被卷入了进来,以后,这种事依旧不会停,你觉得她能接受的了吗?至于你说的补齐小文魂魄的方法,以前的你,或许只能用姑姑的方法,现在的你,难道还没有别的办法吗?”
斯文大叔的话音落下,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咳嗽声,我抬眼朝着屋子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苏旺应该是醒了,他的女朋友也被惊醒,顺手打开了灯,正在小心地看着他,低声询问着。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不该我说的话。”斯文大叔站起来活动了一些身体,淡淡一笑,“旺子兄弟醒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两人就此岔开了话题,来到屋里,只见苏旺摸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衫说道:“你什么毛病,怎么往我胸口吐口水,要不是我醒来,都被你淹死了。”
“我哪有……”苏旺的女朋友心情显得特别的好,见苏旺与她开起了玩笑,笑着捏了苏旺一把,苏旺夸张地装起了疼来,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当她发现我和斯文大叔正站在卧房门前面露尴尬之时,脸瞬间羞红,拍了苏旺一把,说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怠慢了王大哥,亮子你先陪着旺子和王大哥说话吧,我去弄饭。。”说罢,就急冲冲地一头钻入了厨房。
斯文大叔看着苏旺笑了笑。
苏旺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坐了起来,道:“王哥,你坐。”说罢,又望向了我,“班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苏旺已经没事,我放心下来,之前尽管发现了他身上的毛病所在,但我还不敢确定,现在见到确实真的有效果,便知道,用自己的方法是能够治好他的,心中有了谱,也就再没那么多担心了。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去洗洗脸,收拾一下自己的吧。”我说罢,在他的肩头拍了一把,和苏旺之间,从来都无需客气。
“对嘛,这才像你,之前在小文跟前,都和变了个人似的,我都觉得有些别扭了。”苏旺咧嘴一笑,很是爽快了下了床,跑到了卫生间,洗簌过后,还顺便把自己的胡子也剃了干净。出来之后,竟是帅气了许多,相比以前那魁梧的模样,现在简直是另外一个极端了。
不过,我的心里却多出了一丝失望,苏旺的话,证明他的确知道的不多,现在问他,怕是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反而会给他增添负担。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苏旺的女朋友就端来了一些小菜,还有一盘饺子,顺便还放了一瓶白酒。
之后,自己就回到了卧房,只说了一句,有事喊她,便再不冒头了。
这姑娘失东北姑娘的干练,又多了几分南方女孩儿的贤惠,真不知道苏旺从哪里淘来的,我看着,调笑了他几句。苏旺显得很是得意,竟是不顾身体,硬灌进去一杯白酒。我和斯文大叔阻拦了一下,没有拦住,也就随他了。
好在,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因为在脑子里,让他的精神上出现了问题,这段时间,估计吃饭睡觉,都不好,这才使得身体也跟着出现了毛病,现在少了这层影响,想来,他很快便会好的。
斯文大叔旁敲侧击地帮我打听了一下,果然,如我们所想一般,苏旺所知有限,好在,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并不影响我们喝酒谈笑。
这一顿酒,我喝了很多,心里下意识的放纵了一下自己,结果,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宾馆了,刘二在一旁撇着嘴,一副戏谑的神情,道:“真没看出来啊,罗亮,你这人的酒品还不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吵着要上吊,本大师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了。”
“别听他胡咧咧。”胖子递给了我一瓶水,“亮子,昨天是那个王兴贤把你送过来的,说你喝高了,没有刘二说的那么严重,只是爬到马桶上吐的时候,差点把头扎进去睡着……”
胖子的话,让我的脸不由得的黑了起来,他这解释,比刘二的还难听呢,我知道这两个浑球是趁机拿我开心,忍不住说道:“是不是,我很久没动手打人了,让人觉得我现在成了一个好脾气的人?”
胖子当即便开始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他是坚决和我站在同一边的,对于那种抓着点小事,就揪着不放,的伪大师,他会强烈抵制,必要时,甚至同意动用武力,消灭阶级敌人。在刘二鄙视胖子没节操的同时,我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一次醉酒,放到是让我对自己多了一份认识,这段时间,随着各种事的发生,让我几度把自己抛却出了正常人的范畴,尤其是身体虫化之后,潜意识中,我便认为自己是个怪物。
没想到,我现在还是会醉酒,醉酒之后,还是会出洋相,身旁的朋友和兄弟,也没有把我区别对待,还如同以前一样,这就够了,至少不会让我迷失。
“喂,罗亮。昨天谈的怎么样?见着苏旺了吗?”和胖子两人闹了一会儿,刘二面色一正,转移的话题。
听他提起正事,我放下了手中的矿泉水瓶,轻轻摇头,道:“苏旺倒是见着了,不过,事情没什么进展。”随即,我便将昨日的情况说了一边。
刘二听罢之后,轻声一叹,道:“还是有些麻烦啊。估计,这件事和贤公子是脱不了干系了。你如果继续追寻下去,迟早会追到贤公子的头上,当初一个和尚,就让我们完全没有办法,据说,贤公子手下,有十八贤士,我们真的能对否得了吗?”刘二说罢,脸上泛起了愁容,看他的模样,似乎有些想要退缩。
我不想强人所难,若是刘二想退出的话,我自然不会阻拦,毕竟这件事仔细说起来,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犯不着跟着我一起冒险。
胖子的面色却不好看了:“雷大师,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怕打不过那些人,不敢去是吧?”
“死胖子,本大师是那样的人吗?本大师什么时候怕打架了?”刘二瞪起了眼睛。
“那你说这些做什么?”胖子反问一句。
“打架本大师是不怕的,不过,送死的话……”
刘二的话还没有说完,胖子便道:“怕死就滚蛋,当初陈魉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死翘翘了?”
刘二摇了摇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魉只能算是一个个例,当日,他是比以前厉害了许多,不过,也因为那样失去了理智,变得只知道攻击,但是,贤公子手下的手,可不是这样的,这些人,能到这个程度,哪一个不是智商高绝之辈,我是怕,我们都见不着贤公子,就死翘翘了……”
刘二的话,虽然说的不怎么中听,不过,道理却是显然正确的,这件事,的确不是这么简单的,直到现在,贤公子我们都只是听闻,并未见过,我也只是见过一次,他的仆人。说到底,和贤公子的战斗,还是离不开老头的支撑。
只是,现在老头都不知道在哪里,一切又变得被动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苏旺那边,我还地去一趟,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件事,我们还放一放,等等老头那边的消息。你们这几天,就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我先出去了。”说罢,我随意地洗漱了一下,又换了一件衣服,便离开了宾馆,又来到了苏旺这边,苏旺昨日也是酒醉,睡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但他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苏旺的女友,今日的心情显得不错。小文的母亲刚好出去,没有见着,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又帮苏旺驱除了一次虫,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斯文大叔过来了,他见着我,脸上没有什么意外之色,见我要走,便喊道:“亮子兄弟,等等我,我给旺子兄弟送了些调理身体的药,等会儿,我们一起走。”
我微微点头,苏旺的女友,却道:“亮子,你不在家里住,又要出去吗?”
“我还有点事,得出去办一下。”我随意解释了一句,斯文大叔又和苏旺的女友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就跟着我走了出来。
两人找了一个饭店,要了一个包厢,斯文大叔坐了下来,斯文大叔轻轻摇头,道:“昨日饮得有些多了,今天难受,再少喝两口,麻痹一下神经,不然的话,今天的日子不好过。”
我微微点头,其实,如今身体已经虫化,我能感觉的到,自己可以将体内那些酒精驱除出去,不过,我并未这样做,或许,留着他们,才会感觉自己这样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吧。
半杯酒下肚,斯文大叔突然张口问道:“亮子兄弟,你能给我看看你的虫术吗?”
以前,他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个要求,这一次,突然问起,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怔怔地望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少了以前的淡然,却多了几分坚决。
我没有说话,身体也没有动弹,只是从手上延伸出了一条细细的虫线,缠住了酒瓶,给他将酒杯中的酒满上了。
斯文大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过程,直到我将虫线收回之后,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果然很是神奇,我以前听闻过,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想好了,以后怎么做了吗?”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亮子兄弟,你有没有想过,就此放手,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静地过日子?”斯文大叔突然问道。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隔了片刻,这才说道:“放下?我倒是想,但是,能吗?现在我妈是没事了,但我爸的魂魄,还不知所踪,还有四月和小文,一切都指向了贤公子,如果,我就这样放下,他们怎么办?”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和归宿,或许,他们现在过的很好呢?为什么非要找回来,万一找不回来呢?你想过这些后果吗?”斯文大叔反问道。
“不试过,怎么知道。”对于这些,我是没有什么把握的,也只能是选择尝试,因此,和斯文大叔说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底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是去找初露先生吧。”斯文大叔突然说道。
我不由得惊讶地望向了他,因为,我和他说自己的情况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透露过老头的姓名,更没有提过老头的这个字。他怎么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