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干的太漂亮了！”程观月满脸笑容冲到唐傲的面前，跳起来和他击掌。
第四节开了一个非常好的头。对于一向以神经刀著称的凤阳高中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强大的得分爆发力，除了因为快攻的效率奇高之外，还有一大部分是建立在球员们容易沸腾的情绪与一旦火热就抵挡不住的手感之上的。
唐傲找回了自己的手感……不，在这种时候，他展现出了比以往比赛更加优良的竞技状态。
然而唐傲装逼模式开启。他轻描淡写地与程观月击掌之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都这样了还回来坚持比赛，我只是不想输给一个独眼龙而已。”
程观月：“……”
唐傲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走回球队的休息区。尽管内心已经浪潮翻涌，可他的表面上依旧保持波澜不惊。
可他说的没错——程观月伤了眼睛还坚持回来，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再努力再拼命一点呢？
“一分钟！一分钟！我从来没见过在我的比赛中节奏被拖得这么快的！一分钟你们让凤阳高中投了三次篮，得了7分！”薛波在咆哮，在怒吼，他将战术板狠狠地砸在地上，“你们这群蠢货！你们想让他们第四节十分钟拿70分吗？场面可真好看啊！”
又到了薛波一贯的发怒时间了。其实骏驰中学的队员们都已经习惯了。不过至少他说的很对，短短一分钟就被追回七分实在太难看。这就像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家里出了一个坐吃山空的公子，再富有也经不起这么败家的。
“我也不布置战术了！你们给我好好想想，应该怎么防守。我是怎么给你们说的，你们全忘记了？压节奏，打阵地，多传球，但是别特么去给我传那种愚蠢的横向斜传！没错，程观月回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凤阳高中也是士气高涨。但是你们给我撑住，给我撑到陈超回来，起码给我保持住两位数的优势！”
苏月博坐在一边默默吐槽。你当然不用布置战术，所有的战术都在平时的训练中了。当然，如果自己上场就更不用布置战术了，反正也很少跟着他们训练过。教练似乎特别放纵自己，只要让自己上场就能顺着自己心意来打……
“苏月博！”
“恩？”苏月博吓了一跳。
“你做好准备，随时会换你上场。”
苏月博低下头：“哦。”
他握了握拳头，努力把乔语的身影排除。这个时候，他突然希望队友们能够给力一点，最好一口气就能把凤阳高中打垮。这样也就不用轮到自己再出场了……
暂停时间到，队员们出场比赛。苏月博喃喃地说道：“加油啊……”
骏驰中学后场发球，李智勇带球缓慢推进。到前场后利用康俊的挡拆甩开程观月，向内线突破一步后分球给范龙。范龙拿球后也没有投篮，他选择突破，发现一对一摆脱不了姚若虎，于是又将球传给了利用队友挡人跑出空位来的项文。项文再将球交给李智勇。连续几次传球后，李智勇一个加速再度突破了程观月，面对金小渝的补防冷静分球，由无人防守的康俊将球打进。
分差又来到19分。
“很好。”薛波点头，低声说，然后突然脸色一变，“不好！”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苏月博不想上场，只能窝在场边把自己当做一个人形弹幕，“快分裂了……”
原来是唐傲在底线发球时直接一个大甩。篮球越过了所有骏驰中学的球员，落地之后弹起，被马良牢牢掌控住。他的前方一片坦途，轻松上篮得分。分差还是17分。
“总觉得这么打骏驰中学好亏啊……”余飞俊看着这个传球，不由就回想起与凤阳高中对战时的场景，“骏驰中学一回合进攻花了20秒，传了七八次球，每个人都绕着底线三分线跑啊跑，终于得了两分。凤阳高中就传了一次球，花了3秒钟，让马良一个人做了一个全场冲刺，最后还是得了两分……”
“一边是极精致极复杂，一边是极奔放极简洁。”白一帆说道，“我觉得，这两支球队之间的差距，并不像比分本身体现出来得那么大啊……”
刚刚得分不到五秒就被对手追回，就像是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就被人抢走，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沮丧。
于是他们想赶快找回场子——
陈超下场后，李智勇现在是球队的主攻点。他也是一个速度很快、脚步灵活且控球优良的球员。面对防守能力本来一般且左眼受伤的程观月，李智勇很快就摆脱了他，杀入篮下，低手上篮。
但这一次没那么容易了。金小渝虎视眈眈，选择了一个最为优良的防守位置——既可以守住篮下，又能够在李智勇传球后迅速回位。
李智勇显然疏忽了一点，那就是金小渝超强的爆发力与身体素质让他的防守范围比一般人要大。李智勇原以为这个距离是安全的，哪知道球刚一出手，金小渝就饿虎扑食一般冲了上来，一把将球钉在篮板上。
李智勇几乎惊呆了。那一个瞬间金小渝跨出一大步补防，李智勇觉得甚至还能看到金小渝在原地的残影，下一刻篮球就被扇了出去。
金小渝将球拿住，见程观月已经起步跑快攻，于是大叫到：“接球，小月！”
他大力传球，篮球飞了出去。
奔跑之中的程观月听到金小渝的呼喊，转过头来想要接球。谁知道由于眼睛受伤，视线所及的范围比平常小了不少。这一转头，却只是恰好感到一团黑影铺面而来。他吓得一缩头却仍旧没有躲开，篮球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改变方向弹向另外一边。
观众们一片哗然。
柳源源满脸黑线：“表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小月换下来……”
不过他们运气不错，篮球改变方向后刚好回到了拼命前冲的马良手中。于是马良继续一骑绝尘冲上前去，上篮得手。
46：61。
“小月，这个传球很漂亮。”回来的时候，马良故作严肃地说。
程观月捂着鼻子嘟囔：“这种球会不会计我一次助攻……”
“好了好了，大家注意了，把这个球防下来！”金小渝在身后扯着嗓子喊。
凤阳高中的气势高涨，相比之下，骏驰中学的士气就明显显得低落了。李智勇运球到前场，面对程观月的防守。明明知道眼前这人没自己高没自己壮防守能力也非常平庸，可他就莫名地感受到这家伙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与决意。
李智勇决定，一定要在这次进攻中，把对方那一股杀气给压下去。
他运球，晃动，急停，急起，甩开程观月半个身位后立刻中距离跳投！
就在他起跳的瞬间，他发现程观月从身后绕了过来，在他眼前起跳封盖！
是的，程观月防守很差劲，个子比李智勇低，弹跳也一般。但他有那种不服输的气势在，即便明知道以自己已经失位、可能已经阻止不了对手了，还是坚持要把最后这一点防守动作给做出来。
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徒劳无功的，可有些人，就是那样犯傻地要去坚持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因为……谁也不知道，最后是否会有奇迹发生。
坚持到底不一定会成功，而如果放弃的话，就一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李智勇的心竟然一慌。大概是程观月那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干扰到了李智勇，李智勇甚至忽略了凭借程观月的能力其实应该很难对自己形成干扰。他的手稍微有点不稳，篮球就再度弹框而出。
棒球帽的高个少年微微抬起头来：“骏驰中学的情况不对。”
“为什么？”
“很少见过骏驰中学这样打球的……他们的执行力，出了问题。”
每一次进攻都要求球员严格按照套路来进行，这需要每一个球员都拥有极强的纪律性和执行力。但人并非机器，就算是职业球员也有可能出现执行力不够的情况——明明是好的套路，偏偏打上两三个回合之后就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更别说是这群高中生了。他们经历了远比其他球队严苛的训练，使得他们的注意力和集中力高过别人一个档次，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将这种执行力在每一场比赛都维持40分钟。更何况一旦球队处于逆风之中，本来球员的精神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他们急于扭转这个态势，反而更难以去执行那需要耐心、毅力、细致的复杂战术了。
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是凤阳高中那种简洁的风格或许更适合他们。
现在，虽然骏驰中学仍然领先，但局势已经不由分说地朝着凤阳高中扭转了。棒球帽少年在看台上看见，凤阳高中的进攻犹如东流江水，浩浩荡荡不可阻挡。橙色的身影在球场上跳跃狂奔，隔着老远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样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骏驰中学那铅灰色的球衣显得颜色更加暗淡了。他们像是勉强堆积在一起组织而成的防洪大堤，却只能在那仿若神魔之怒的洪水不断冲击之下裂缝横生、瑟瑟发抖。
光是陈超或许并不足以让骏驰中学的局势崩成这样，但程观月的归来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凤阳高中士气高涨，恰好又遇上第四节开局时唐傲一波小爆发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此消彼长之下，就算是强如骏驰中学，竟然也被压过了一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分差还在不断缩小，对骏驰中学而言，五分钟的期限似乎遥遥无期。
只见程观月运球到了前场，而骏驰中学及时的回防阻止了凤阳高中的快攻。项文咬牙切齿地面对程观月，想要阻止他。
程观月甚至没有呼叫挡拆。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眼前这个人，是他必须要打倒的对手。他右手运球，篮球从胯下弹过，落到左手之中。左手触球的刹那，程观月立刻朝着右边迅速做了一个转身，篮球落地弹向右前方。他身子向右前倾，右手再度将球控住。
项文急忙朝左扑去，然而篮球又被程观月用右手拉了回来。他的右脚点地即收，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妙无痕。篮球再度回到左手。眼见项文的重心已经再调整不过来，程观月从左边迅速突破，绝尘而去。
他从斜侧方杀入禁区，篮球如同精灵一般在他身侧欢快地跳跃。禁区里人满为患长人林立，他从左侧杀入再从右侧杀出，没有选择出手或者传球。防守队员们紧张地看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而他却灵巧地跳跃躲避着。一个加速从某个防守球员的身侧滑过，接着一个背后运球躲开一只伸过来准备掏球的手，再接一个转身避开另一个扑上来的防守球员。此刻他已经在骏驰中学的禁区内两进两出。他如同一道光一片云，那么轻盈地来回往复，竟无人可以捕捉到他。
可只有程观月知道，此时的他，正面临着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