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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法安眠的一晚过后,我很早就醒了,再也睡不着。我上床的时候忘了拉窗帘,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入。我想过爬起来去拉上窗帘,试着再睡一会儿,但我就是没有那个力气。我不确定是担忧还是恐惧让我一直转辗反侧,又或者是因为睡在真正的床上对我来说是一种陌生的奢侈。之前的许多个月,我要么睡在摇晃的行军床上,要么和坚硬的地面之间只隔着一层铺盖。

我伸了个懒腰,伸出一根手指滑过床柱上精雕细琢的花鸟。在我上面很高的地方,帷幔打开着,露出漆着明亮色彩的天花板,上面画着由叶子、花朵、飞鸟组成的精细复杂的图案。我抬头看着它,数着一只杜松花环上有多少片叶子,开始又有些昏昏欲睡了。正在这时,响起了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我掀开厚厚的被子,把脚伸进小巧的衬着毛皮的拖鞋里,它们就放在我的床边。

当我打开门时,一个仆人正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叠衣服,一双靴子,一件深蓝色的凯夫塔搭在她的胳膊上。她行了个屈膝礼后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谢谢她。

我关上门,把靴子和衣服放在床上。那件崭新的凯夫塔,我则把它小心地挂在了屏风上。

有一会儿,我就只是看着它。我从出生到现在,所穿的一开始是大一些的孤儿传下来的衣服,然后是第一部队统一发的制服。我真的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为我量身定做的衣服。我也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穿上格里莎的凯夫塔。

我洗了洗脸,梳了梳头发。我不确定珍娅什么时候会到,所以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时间来洗个澡。其实我非常想要一杯茶,但却没有勇气摇铃叫仆人来。到最后,我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我开始把床上的那一堆衣服往自己身上穿:紧身马裤,用的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面料,它非常合身而且可以随身体而动,就好像是第二层皮肤一样;薄棉长衬衫,束上深蓝色腰带;还有靴子。叫它们靴子似乎不太合适。我有过靴子,但这双完全不同。它们由柔软的黑色皮革制成,非常合适,完美地贴着我的小腿。这些衣服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它们和农夫乡民穿的衣服很相似,但面料要精美得多,也昂贵得多,昂贵得令农民永远难以企及。

等我穿好了,我看了一眼那件凯夫塔。我真的要将它穿上吗?我真的将要成为一名格里莎吗?这不像可能会发生的样子啊。

它只是一件外套罢了,我责备自己道。

我做了个深呼吸,将凯夫塔从屏风上取下来,穿在了身上。它比看起来要轻,而且和其他衣服一样,非常合身。我系上了前面的小暗扣,退后几步以便在脸盆上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这件凯夫塔是最深的蓝色,几乎垂到我的脚背,袖子很宽。尽管它更像是一件外套,但它如此优雅,让我觉得好像穿着一件礼服。接着我注意到了袖口上的刺绣。像所有格里莎一样,埃斯里尔基通过刺绣的颜色来显示他们的地位与职责:浅蓝色代表潮汐召唤者,红色代表火焰召唤者,银色则是暴风召唤者。我的袖口用的是金色刺绣。我用手指滑过那些闪闪发光的丝线,感觉到一阵被刺痛般的焦虑,差点跳了起来,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很好看。”我打开门时珍娅说,“不过你要是穿了黑色会更好看的。”

我做了一件很有风度的事,就是向她吐了吐舌头,然后赶忙快步跟上她。她快速走过门廊,下了楼梯。珍娅带我来到了前一天下午我们集合列队进入的那间有穹顶的房间。屋里远没有昨天那样拥挤,但仍然是一片嘈杂的谈话声,此起彼伏。各个角落里,格里莎围着茶炊三五成群,或闲靠在长沙发椅上,或在由精美的砖片砌成的壁炉边取暖。其他人在四张长桌上吃着早饭,桌子在屋子中间排成一个正方形。又一次,当我们走进房间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不过这次,我们经过时,人们至少假装还在继续谈话。

两个穿着召唤者长袍的女孩跃到了我们面前。我认出了玛丽,她和谢里盖在列队之前吵过架。

“阿丽娜!”她说道,“我们昨天没有好好相互介绍。我是玛丽,这位是纳蒂亚。”她指了指自己旁边面色红润的女孩,那个女孩冲我微笑着,露出了牙齿。

玛丽钩住了我的手臂,故意用背对着珍娅:“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

我皱了皱眉头,开口正要反对。但珍娅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去吧。你属于埃斯里尔基。早饭后我会来接你,带你到处逛逛。”

“我们可以带她参观——”玛丽开了个头。

但珍娅打断了她:“我会按照暗主的吩咐带你到处逛逛。”

玛丽红了脸:“你算什么呀,她的女仆吗?”

“差不多。”珍娅说着,走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太自以为是了。”纳蒂亚非常不屑地说。

“每况愈下呢。”玛丽附和道。

然后她转向了我,笑逐颜开:“你一定饿坏了吧!”

她领着我走到了一张长桌前。当我们走近时,两个仆人上前帮我们拉出了椅子。

“我们坐在这里,暗主的右手边。”玛丽说,声音里透着骄傲,她指了指整张桌子,桌边坐着很多身穿蓝色凯夫塔的格里莎。

“科波拉尔基坐在那儿。”她说道,轻蔑地瞥了一眼对面的桌子。桌边,怒目圆睁的谢里盖和其他几个红袍的人在吃早餐。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们是在暗主的右手边,那么科波拉尔基就会在他左边,和我们离他一样近,但我没有提及这个想法。

暗主的桌子是空的,他可能会出席的唯一标志是一把巨大的黑檀木椅子。当我问起他会不会和我们一起吃早餐的时候,纳蒂亚用力摇了摇头。

“哦,不会的!他几乎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用餐。”她说。

我抬了抬眉毛。如此计较谁坐得离暗主更近一些,而暗主压根就不会出现,这是争的什么呢?

一盘盘黑麦面包和腌鲱鱼放到了我们面前,我不得不压下了一声干呕。我讨厌鲱鱼。幸运的是,面包很多,而且我惊讶地看到还有切成片的李子,它们一定是在温室中培育的。一个仆人给我们倒了一杯热茶,用的是那些大茶具中的一个。

“糖!”当他把一个小碗放在我面前时,我惊叫了起来。

玛丽和纳蒂亚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羞惭得涨红了脸。最近的几百年间,糖在拉夫卡是定量供应的,但显然它在小王宫中并非稀罕之物。

另一群召唤者加入了我们。在简短的介绍后,他们开始狂轰滥炸地问我问题。

我来自哪里?北方。(玛尔和我从来不在来自哪里这个问题上撒谎。我们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

我真的是个地图绘制员吗?是的。

我真的受到了菲尔顿人的袭击吗?是的。

我杀死了多少只涡克拉?零只。

最后一个答案好像让他们有些失望,特别是那些男孩们。

“但我听说沙艇遇袭时你杀死了几百只涡克拉!”一个男孩表示异议。他叫伊沃,有着像貂一般精致的五官。

“好吧,我并没有。”我说道,然后思考了一下,“至少,我不认为我杀死了它们。我……嗯……有点昏过去了。”

“你昏过去了?”伊沃看起来大惊失色。

我感觉到肩上有人一拍,是珍娅过来解救我了,我万分感激。

“我们可以走了吗?”她问道,并没有理会其他人。

我含糊地说了几声再见就赶快逃走了,我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跟随着我们穿过了房间。

“早餐怎么样?”珍娅问道。

“糟透了。”

珍娅发出了表示作呕的声音:“鲱鱼和黑麦?”

我本来指的是我收到的这番拷问,但我只是点了点头。

她皱起了鼻子:“真恶心。”

我狐疑地看着她:“你吃的是什么?”

珍娅回过头去,确认四周没有人能听得到,然后小声说:“一个厨师的女儿粉刺发得很厉害,我帮她清除了那些粉刺。现在,他们为大王宫准备糕点。她每天早上也会送给我一份一样的,那些糕点是非同一般的。”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其他格里莎也许看不起珍娅,但她有她自己的那种能力和影响力。

“不过不要说出去啊。”珍娅加了一句,“暗主非常喜欢这个理念,就是我们都要吃营养丰富的农民的食物。圣人们啊!他不允许我们忘记我们是真正的拉夫卡人。”

我忍着没有轻蔑地笑出声来。在我看来,小王宫里的生活就像儿童故事书中的农奴生活,它并不比皇家朝堂的金光闪耀更像真实的拉夫卡。格里莎似乎热衷于仿效农奴的生活方式,包括我们穿在凯夫塔下面的衣服都一样。但这似乎有点愚蠢:在镶嵌真金的穹顶下面,吃着瓷盘里“营养丰富的农民食物”。试想哪个农夫会放弃糕点去选腌鱼呢?

“我不会说一个字的。”我保证道。

“好!如果你对我特别好,我也许可以跟你分享。”珍娅说道,使了个眼色。

“现在,这个门通往图书馆和工作室。”她指了指我们面前那道巨大的双扇门。

“那条路是通往你的房间的。”她指着右边说。

“那条路是通往大王宫的。”她指着左边的双扇门说。

珍娅领着我向图书馆走去。

“可是那条路呢?”我说道,朝向暗主桌子后面关着的双扇门示意。

“如果这扇门打开,一定要留心。这通向暗主的议事厅和住处。”

我更加仔细地看了看雕工非常复杂的门,在门上辨认出暗主的标志,它藏在互相缠绕的藤蔓和奔跑的动物之中。我把自己的视线移开,珍娅已经在向穹顶大厅外走去,我赶忙跟到她身后。

我跟着她穿过一条走廊,来到另一道巨大的双扇门前。这道门被雕刻得像一本旧书的封面,当珍娅将门拉开时,我倒吸了一口气。

图书馆有两层楼高,四面墙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都摆满了一排排的书。二楼有一圈玻璃穹顶的阳台,整间屋子被明媚的清晨的阳光所包围。几把阅读用的座椅和小桌子放在墙边。屋子中间,闪闪发光的玻璃穹顶正下方,是一张圆桌,四周放着环形的长椅。

“你必须要来这里学习历史和理论。”珍娅一边说,一边领着我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穿过房间。

“我好多年前就完成了学业,无聊死了。”接着她大笑起来,“闭上你的嘴巴吧。你看起来像条鳟鱼。”

我猛地闭上了嘴,但这没有阻止我继续满怀敬畏地看向周围。对我来说,公爵的图书馆本来已经很壮观了,但跟这里相比,它就是一个茅草棚而已。与小王宫的美景相比,科尔姆森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破旧,但不知怎么的,这样去形容科尔姆森让我有些伤感。如果是玛尔,不知道他会从中看到什么,有什么感受。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格里莎这里可以让访客来吗?玛尔能不能来欧斯奥塔看我?他在他的兵团里有职务,但如果他能请假出来……这个想法让我满心激动。当我想到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在走廊里漫步的情形,小王宫看起来也不那么吓人了。

我们经过另一道双扇门,离开了图书馆,进入了一个黑暗的门廊。珍娅向左拐去,但我仍往右下方瞥了一眼。我看到两个科波拉尔基正从一道很大的红漆门中走出来。他们向我们露出不太友好的表情,然后消失在了阴影中。

“快点儿。”珍娅小声说,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反方向拉。

“那些门通往哪里?”我问道。

“通往解剖室。”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些科波拉尔基、治愈者……还有摄心者。他们必须在一个地方练习,但我不愿去想他们的练习可能会包括什么内容。我加快了脚步跟上了珍娅,我不想独自一个人被困在任何靠近那扇红门的地方。

在走廊尽头,我们在一道浅色木制的门前停了下来,门上精巧地雕刻着鸟儿和盛开的花朵。花朵的中央有黄色的钻石,鸟儿则有着紫水晶般的眼睛。门把手被做得看起来像两只完美的手。珍娅抓住其中一只,推开了门。

物料能力者的工作室,被设置在可以从东方照进最多阳光的地方,而且墙壁也几乎完全是由窗户组成的。这个光照充足的房间隐约让我想起文档营,不过宽大的工作台上摆放的不是地图集、成堆的纸张以及一瓶瓶的墨水,而是一匹匹布料、一块块玻璃、细细的金丝和铁丝,还有奇形怪状的石块。在一个角落里,玻璃容器中盛放着充满异域风情的花卉、昆虫,还有——我看到时颤抖了一下——蛇。

身穿暗紫色凯夫塔的马蒂莱尔基弓背坐着,埋头工作。但当我们经过时,他们抬眼把我看了个够。一张桌边,两个女物料能力者在加工一团熔化了的东西,我想那也许会变成格里莎钢,桌上散布着钻石碎屑,还有一个个装满了蚕的罐子。在另一张桌的旁边,一个口鼻上蒙着布的物料能力者在研究一种浓稠的黑色液体,那种液体散发出焦油的臭味。珍娅领着我经过这些人身旁,来到了一个弯着腰、正在摆弄一套很小的玻璃圆片的物料能力者面前。他很苍白,瘦得像根芦苇,而且极需要去理发。

“你好,大卫。”珍娅说。

大卫抬眼看了一下,眨眨眼睛,随便点了点头,就又埋头去做他的工作了。

珍娅叹了口气:“大卫,这位是阿丽娜。”

大卫咕哝了一声。

“那个太阳召唤者。”珍娅补充道。

“这些是给你的。”他说道,头都没有抬。

我看着那些圆片,说道:“噢,嗯……谢谢你。”

我不确定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但当我看向珍娅的时候,她只是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

“再见,大卫。”她刻意地说。大卫咕哝了一声。珍娅挽起我的胳膊,领着我走了出去,来到可以俯瞰草地的木顶拱廊里。

“别往心里去。”她说,“大卫是个很棒的金匠。他可以把刀刃造得非常锋利,让它割入肌肉就像割入水中一样。但如果你不是用金属或者玻璃做的,他就不感兴趣。”

珍娅声音轻快,但其中有一丝可疑的古怪,我瞥向她的时候,我看到她完美的颧骨上泛起了一抹红晕。我将目光转向窗内,在那里我仍然可以看到大卫瘦骨嶙峋的肩膀和乱七八糟的棕色头发。我笑了。如果珍娅这样的尤物会对一个皮包骨头、心无旁骛的物料能力者倾心,那我也还是有希望的吧。

“怎么了?”她注意到了我的笑容,说道。

“没事,没事。”

珍娅满腹狐疑地眯起眼睛看着我,但我闭紧了嘴巴。沿着小王宫的东墙,我们在拱廊里前进,经过了更多扇朝向物料能力者工作间的窗户。接着我们转过墙角,窗户也到此为止。珍娅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这里没有窗户了?”我问道。

珍娅不安地瞥了一眼坚实的墙壁。这是我见到的小王宫中唯一一处没有任何雕刻的地方。“我们在科波拉尔基解剖室的另一侧。”

“他们不需要光线来……做他们的工作吗?”

“他们用天窗。”她说,“阳光从屋顶来,像图书馆的穹顶那样。他们更喜欢这样,可以保护他们和他们的秘密。”

“可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呢?”我问道,并不完全确定自己想得到答案。

“只有科波拉尔基知道。不过有传言说他们在和物料能力者一起做新的……实验。”

我打了个哆嗦。当我们转过另一个墙角,窗户重新出现时,我松了口气。透过窗户我看到了和我的卧室类似的房间,我意识到我正在看楼下的宿舍。我被安排在了三楼的房间,我对此心怀感激。尽管我本可以不用爬那么多楼梯,但现在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我还是很高兴,人们不可能就这样从房间的窗前走过。

珍娅指了指那个我从自己房间里看到过的湖泊。“我们要去那里。”她说完,又指了指湖岸边星星点点的白色建筑,“去召唤者的馆阁。”

“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对你们召唤者来说,那是最安全的练习场所。我们可不希望某个火焰召唤者兴奋过头,把我们周围的宫殿全烧成平地。”

“嗯。”我说道,“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其实没什么。物料能力者有个研制爆炸粉的地方,远在城外。我也可以安排你去那里参观一下。”她坏笑着说。

“不麻烦了。”

我们下了一段台阶,来到碎石路上,开始向湖泊走去。我们渐渐走近,我看见在对岸有另一栋建筑。令我惊讶的是,我看到成群的孩子在建筑旁边奔跑打闹。孩子们穿着红色、蓝色、紫色的衣服。铃声响起,他们停止玩耍,涌入了屋内。

“一所学校?”我问道。

珍娅点了点头。“格里莎的才能被发现后,孩子会被带到这里进行培训。几乎我们所有人都是在这里学习小科学的。”

我又一次想起在科尔姆森的会客室里,那三个站在我面前的形象。为什么格里莎考官没有在多年之前发现我的能力?很难想象如果他们发现了我的能力,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会由仆人伺候,而不是和他们肩并肩一起做家务。我永远也不会成为地图绘制员,甚至不会去学习如何绘制地图。这对于拉夫卡又会意味着什么呢?如果我早已学会使用我的力量,黑幕也许已经成为了过去。玛尔和我永远也不会和涡克拉搏斗。确切地说,玛尔和我也许早已忘记了彼此。

我的目光越过水面,回到学校上:“他们上完学后会怎样呢?”

“他们会成为第二部队成员。许多会被派到那些大宅子里去,为贵族家庭服务,或者被派往北方、南方的前线或黑幕附近,为第一部队服务。最好的会被选出来留在小王宫,继续受教育,随后加入暗主麾下。”

“那他们的家庭呢?”我问道。

“他们会得到丰厚的补偿。格里莎的家庭是不会受穷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从来没有回家去看看吗?”

珍娅耸了耸肩:“我5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看着身穿白金两色凯夫塔的珍娅,我并不怎么相信。我的一生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科尔姆森,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属于那里。而且即使待了一年,国王的部队对我而言也还是这样。唯一曾让我有过归属感的地方是在玛尔身边,不过即使那样的归属感也并不持久。不管珍娅多么美丽,也许归根结底,她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到了湖岸边,我们漫步经过了石制的馆阁,但珍娅没有停下脚步,直到我们来到了一条小径前,小径从岸上通向树林内部。

“到了。”她说道。

我凝视着小径深处。它被阴影遮挡着,我只能大致辨认出一间树木掩映下的小石屋。“就是那里吗?”

“我不能跟你一起进去,可不是我不愿意。”

我再次看向小径深处,身上感到了一阵寒意。

珍娅向我露出了同情的神态:“一旦习惯了,巴格拉也没那么糟。不过你不会想要迟到的。”

“对。”我匆忙说道,在小径上飞跑起来。

“祝你好运!”珍娅在我身后喊道。

小石屋是圆形的。而且我担忧地发现,它好像没有任何窗户。我上了几级台阶,来到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我又敲敲门,等了一下。这时我不太确定要怎么办,我回头看向小径的另一头,发现珍娅早已经离开了。我又敲了一次门,然后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热气像一阵疾风般击中了我,我顿时开始冒汗。在眼睛适应了黯淡的光线之后,我看到一张狭窄的床、一个脸盆、一个炉子,还有炉子上的水壶。屋子中间是两把椅子,大砖炉中还有一团熊熊的火焰。

“你迟到了。”一个刺耳的声音说。

我环顾四周,但没有在这间小屋里看到任何人。接着,一个黑影动了一下。我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丫头,关上门。你把热气放跑了。”

我关上了门。

“好,现在让我来瞧瞧你。”

尽管想转身跑开,但我告诉自己不要犯傻,我强迫自己向那团火焰走去。黑影从炉子后面出现,借着火光凝视着我。

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老得不可思议的女人,但仔细一看,我简直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巴格拉的皮肤非常光滑、紧致。她的背挺得很直,身体像苏利的杂技演员一般瘦长结实,炭黑的头发没有一丝灰色。不过火光让她的面孔诡异得有点像骷髅,全是突出的骨头和深深的凹陷。她穿着一件陈旧的凯夫塔,颜色无法辨认,她用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拿着平头拐杖,这支拐杖看起来像是从银色的木化石上劈下来的。

“那么,”她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就是来拯救我们所有人的太阳召唤者,其他太阳召唤者在哪儿呢?”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

“丫头,你是哑巴吗?”

“不是。”我发出了声音。

“有点意思。为什么你小的时候没有被测试过?”

“我被测试过。”

“嗯。”她说。

然后她的神情变了。

她端详着我,眼神是那样深不可测,尽管屋里很热,我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希望你比你看起来要强壮。”她冷酷地说。

一只皮包骨头的手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在我的手腕上扣紧。“现在,”她说,“让我们来看看你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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