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会每天逃课来看我。
有天她忽然说到亚琪。“亚琪向我问起你了!”
“问什么?”我有些好奇的问。
“当然是关心你喽,这都好几天不再校园里看见你的身影,就像丢了魂似地。”
我笑笑说,“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想到亚琪那种平静如水的脸庞和恬静的性格,总让我有些许安详的感觉。“是你杜撰的吧,以她的性子,怎么会问到你头上。”
陈琳努着嘴说,“我才没那闲工夫,不过你倒是对她很了解的么!”
“陈琳,你其实不用每天都来看我。”虽然我每天躺在病床上甚是无聊,可是我也不愿意她这样每天逃课来陪我,总觉得欠她太多,恐怕这辈子已经无力偿还了。
寂寞就像是一只巨大无匹的蜘蛛,每天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我。
我对陈琳说,“你清楚我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你这样子又是何苦呢?”
她死死的拉着我的手固执的说,“我不会放弃的,绝不!”
我忽然特别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让自己无声的哭泣。
正式从学校休了学,托陈琳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回家,特别是一本蓝皮日记本,那里面有我许多珍贵的回忆。但是我让老妈拿给我的时候,她惊讶的说,根本就没看到那种蓝皮子的日记本。
我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那里面有我多少的已经模糊了记忆,怎么能说没就没了。我问陈琳,她也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根本就没看到那样的本子。直到后来,她才告诉我,当初本子确实被她拿去了,我在这里讲述的这些故事,很多都是她后来告诉我的。
每次陈琳拉着我的手的时候,爸妈的眼底里总是有一种疑惑和无奈的神色。我知道他们不允许陈琳来破坏我和王瑾的关系的,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说,也许是更怕我让我难堪,让我不开心吧。天下间的父母有多少为难不是为了儿女的。
去省城医院做复检的前一天,陈琳带着亚琪来看我。亚琪见我的样子时,已经捂着嘴无声的抽泣。陈琳则趁机会拉着老妈出去给我买最爱吃的橙子。
亚琪在病床前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子?”
我苦笑着说,“一直以为只是老毛病,谁料到会变成这种要命的病。我也不想啊,可是老天爷要带我走,我可不能不去啊!”
她噗哧的笑了一下,“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住院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太突然了,不是有意要瞒着的,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一副很不相信我的样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如果你还愿意当我是你的朋友的话。”
“怎么会不愿意呢?有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就算是现在立刻死去我都心满意足了。”
“呸呸呸,说话一点都不害臊,谁是你女朋友,最多只是女性朋友而已。”她擦着脸上是泪痕,幽幽地说,“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琳琳会比我先一步驻进了你的心里。”
“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只是人与人的交往本就这样,有的人近了,有的人远了,只是顺应了本心的遵从。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陈琳,你以后多劝劝她,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别因为我,伤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臭美的你,我们才不会因为你,断了感情的。”她瞪着我说,“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也会找到最能适合安慰你的内心,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们是那么的相似,可我没想到琳琳的固执和疯闹竟然将你所有的不安、忧郁和无奈都包裹了进去。我一直以为只要给你主动权,让你来靠近我,来接纳我,看来是我错了,感情是需要我们去追求的而不是一味的等待。寒假里,你和琳琳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也跟着你们去过,只不过你们是两个人,而我只是一条孤独的身影……”
我才蓦然想起,那时总是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就像背后有个东西在盯着你似地,总是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原来真的有人跟着我们。
陈琳提着一篮子橙子进来,刚进门就笑嘻嘻的说,“你们两个的悄悄话说完了没有,要不我等会在进来?”
亚琪尴尬的笑了笑,“臭丫头,存心想给我难堪是不是?”
“别,大小姐,我可没有那么想,你还是给他剥个橙子吧。”陈琳说着将篮子的橙子递给亚琪。
我看着她们认真剥皮子的样子,眼前竟然一通迷糊,多好的人儿啊,可惜怎么就偏偏摊上了我这么个懒散的家伙,后来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郁老师,郝黎彬,赵小强他们都来看我了,一大群人都在病房里。陈琳见我醒过来,忙拿了个枕头垫在我的背后。
郁老师忙说,“别起来了,躺着吧。这些日子大家都忙着期中考试,没抽出时间来看你,这不今天试一考完,都过来了,就想看看你。”
“谢谢大家能来看我,平日里没少得罪同学们的地方,大家不生我的气,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今天你们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谢谢大家。”
之后就和大家聊了很多开心的话题,也有不少班里热闹的小段子,同宿舍的几个更是开玩笑,讲笑话的,气氛活跃的不得了,甚至让我暂时的忘记了病情,忘记了死亡,有一种忽然回到了教室,回到同学们身边的错觉。
省医院的复检结果还是脑瘤,这等于是给我判了死缓。那天王荃叔叔和萧阿姨也来了,他们的样子也是惊愕,就像开始的我一般,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看着那张纸,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触到死亡的威胁。自己几乎是在无时不刻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每天除了无休止的睡眠,还是无休止的睡眠,这仿佛已经成了我生命里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纵然在这之前,我曾何其羡慕的想着有一天自己能睡它个成千上百年,或者几个世纪也可以;纵然我渴望能够忘记所有的不幸与烦恼,能够安然的死去,可我毕竟还是恐惧着死亡,在如此接近死亡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得需要何其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