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论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人能从数万年里不断进化,成为现在主宰地球的成功者,天生就具有适应性。
苏萱原本以为自己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蓝魅的夜生活,可令她惊奇的是,才过三天,她就已经熟悉了蓝魅那装饰着霓虹灯的外墙,经过被彩灯点缀的拱门,淡定安然,再也没有当初那种犹豫彷徨。
她花钱给自己买了两套小礼服,C市有一条高仿A货街,那里多的是仿制品牌,也有很多服装店,定制高仿衣裳,苏萱到那里走了一圈,花了七百块钱,捞了两件。
一件粉红一件纯白,保守款式,衣领那里点缀着一圈花蕾,内里是反光的软绸,欧根纱层层叠叠堆在外边,就像海里的波浪。
乐队里的人都过来围观苏萱的新衣,阿辉盯着看了好一阵,才勉强评价了一句:“比你昨天穿的要好。”
苏萱第一次登台,脱掉外边的羊毛呢大衣,白衬衣,黑色的高腰长裙,一副乖乖女孩的模样,刚刚走上台的时候,底下的顾客还以为是谁走错了地方。
这两件礼服虽然样式老旧了一点,可是与苏萱昨天穿的衣裳相比,那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阿辉瞅着苏萱兴致勃勃将衣裳挂在她的衣柜格子里,心中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孩是不会在蓝魅做太久的,她的气质,根本就与夜总会不搭调。
与阿辉的想法相反,苏萱觉得她要珍惜这个好机会,努力的在蓝魅做下去。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她还找到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
蓝魅夜总会有个小型乐队,领头的就是阿辉,组员有麦芽糖和其它几个有各种奇怪绰号的人——只有阿辉的名字正常一点。
昨晚苏萱在闲暇的时候拿出笔来涂涂抹抹,被眼尖的麦芽糖发现,得知她在5SING上有个账号,准备自己谱曲作词,录制一首古风歌曲上去,麦芽糖十分兴奋:“我在5SING上也有账号!咱们互相加个好友!”
麦芽糖是个热心的,不仅与苏萱互相交换了账号,还教了她不少知识,剪辑音频哪种软件最好用、怎么样才能剪辑出最好效果,苏萱认真的听着他说,一边飞快的写了下来,麦芽糖见到她这样认真,更是热情高涨,把自己几年的经验都拿了出来,说得唾沫横飞。
“麦芽糖,你在做什么哪?”阿辉停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你这是在上课?”
“辉老大,苏萱她想自己谱曲写歌!”麦芽糖眼睛亮闪闪的,苏萱这才发现,谈到音乐的时候,这个大男孩竟然会露出如此纯真的表情。
“谱曲写歌?”阿辉嘴角一扬:“你学过吗?”
苏萱点了点头:“我学过。”
作曲技法、复调、配乐这些都是作曲专业的基础课程,中音鼓励跨专业学习,苏萱虽然是钢琴专业的学生,也抱着书本去作曲专业那边蹭过课,对于谱曲有一定的基础,只是没有深入钻研,现在她想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用于实践,希望能写出一首好的古风歌曲来。
“学过?”阿辉眼睛扫了苏萱一眼:“你在哪里学的?C市的那些艺术培训中心好像都不教这个吧。”
“我大学的时候跨专业学了些选修课。”苏萱冲他甜甜一笑:“辉老大,你能给些指点吗?”
“你是音乐专业的?”麦芽糖尖声叫了起来:“难怪你钢琴弹得这样好!”
阿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先谱个初稿出来,我们乐队到时候帮你来配乐看看,这样就能听得出来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了。”
“太谢谢了!”苏萱鞠了一躬,真心真意,没想到在夜总会还能遇到真心帮忙的人。
在蓝魅弹了三个晚上的钢琴,就如大家所预测的那样,没有一个顾客点苏萱出去弹琴,那位妖娆的女歌手红姐,每晚上都要被点出台四五次,在休息室她总是抱怨那些客人不让她休息,嗓子都哑了,但一看到小弟进来喊人,她的表情瞬间就变得紧张。
“苏萱,你还是再去买件衣裳吧,化点妆。”麦芽糖瞟了一眼那撅着嘴唇对着小镜子补妆的红姐,脸上的表情很真诚:“多赚些钱总没坏处。”
红姐每个晚上出场拿的小费有好几百,要是客人点她陪着喝酒,那就更客观了。
苏萱肯定是不会去陪酒的,可到舞台上多弹几支钢琴曲,也没啥问题,麦芽糖觉得苏萱有些固执,不就是穿件低胸的衣裳吗,被人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谢谢你的建议。”苏萱从本子上抬起眼来,朝麦芽糖笑了笑:“我暂时还不缺钱。”
就是缺钱,她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节操,这是她的底线。
“唉……”麦芽糖有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沮丧。
“没事没事,不就是赚不到小费吗?”苏萱安慰他:“我不着急的。”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苏小姐,有顾客点你弹钢琴,五千块。”
“什么?五千块?”红姐一个箭步冲到了那小弟面前,一把抢过了单子,眼睛死死的盯住上边的几个字。
阿辉与麦芽糖也好奇的凑了过去,真没错,那张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有客人点了苏萱出去弹钢琴,曲目是《最浪漫的事》,打赏一万,夜总会与苏萱五五分成,苏萱拿五千。
C市是二线城市,消费水平也就那样,蓝魅夜总会里最贵的打赏不过一千也就算高的了,可现在忽然钻了个一万块的,而且还只是听一支钢琴曲,这客人出手真阔绰。
苏萱全身僵硬,她要失业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除了林一峰,谁会这样无聊,花一万块钱来打赏她弹一支钢琴曲?经过凌云寺的前车之鉴,苏萱用脚趾头都能推测出,这样钱多人傻的主,肯定是林一峰无疑。
见到林一峰,她肯定就要失业,苏萱扶墙站在那里,好像失去了力气。
“苏萱你怎么了?”麦芽糖拿着点单跳着跑了过来,笑得灿烂:“你欢喜得傻了?五千块呢,比你一个月工资还要多!”
苏萱伸手接过单子,身心俱疲:“我能不去吗?”
“你真傻了?”麦芽糖伸手推了推她:“五千块啊!”
“苏萱,那个客人又没说要你去陪喝酒,他只要你弹一支钢琴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阿辉看见苏萱的表情僵硬,以为她是害怕,也走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弹了琴就可以回来了。”
扫了一眼面前关切的脸孔,苏萱吸了一口气:“我去。”
林一峰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还怕了他?他钱多人傻爱砸钱就让他砸,看他们家经得住这个败家子砸多少次。
苏萱拎着小礼服的裙摆,跟着小弟往前台走了过去。
水晶玻璃上陈设着一架三角钢琴,虽然没有家里贝希斯坦好,但也算是品牌,黑色的琴盖能照见人影,钢琴前边摆着一张椅子,椅子里坐着一个人,神情自然,手里端着一杯酒。
高鼻大眼,笑得好像一个无辜的孩子,那不是林一峰又是谁?
“林一峰!”苏萱恨恨的朝他瞪了一眼:“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是夜总会啊,我当然是来喝酒的。”林一峰朝苏萱摇了摇酒杯:“怎么样,你也来喝一杯吗?”
他可是一直在打听苏萱的动向,昨天听说她晚上来了蓝魅夜总会,林一峰还以为她是跟别人约了聚会,并没放在心上,今天听说苏萱又去了蓝魅,他就有些坐不住了,等着天一黑就摸了过来。
当看到苏萱出现在钢琴的后边,林一峰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点了一杯酒,慢慢悠悠坐在那里喝着,一边听苏萱弹钢琴。
她怎么会来做那种龌龊的事情呢,她高傲得连自己请她来林氏都不愿意,更别说是来夜总会做陪酒女郎了。林一峰瞟了一眼身边不断走来走去的那些女子,穿着暴露,嘴巴搽得红彤彤的,妖冶而艳丽,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些俗不可耐的人,怎么比得上自己的萱萱聪明伶俐又可爱!
萱萱,这可真是个好名字,林一峰气定神闲的看着苏萱万般无奈的坐了下来,十分得意。
这首曲子,她是为他一个人弹奏的。
《最浪漫的事》,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支曲子,要追溯到他读幼儿园的那个时候,妈妈经常坐在起居室里,优雅的弹着这支钢琴曲,洁白修长的手指按了下去,那动听的旋律就从琴键里流泻出来。
那时候他还有个聪明能干哥哥,正在帮着父亲在公司里做事,个个都说林家的阿大真是接班的料子。可是忽然有一天,哥哥出去上班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出了车祸。
妈妈哭得死去活来,短短的一个月里,年华已经老去,她苍老得好像不是个四十多岁的人,头发白了一大半,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听过妈妈弹过钢琴。
行云流水般的钢琴声让他陷入了回忆,当钢琴声戛然而止的时候,他忽然清醒了过来,黑色的钢琴盖子后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