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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捡到强盗头子一枚

一转眼,三个月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些寿命极长的人面前简直是弹指一挥,连曜华都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九漓居然会进步神速。她一开始学东西有些吃力,但后来接受能力就极快,寻玥用得是得心应手。他针对她的体质,让她专攻火系法术,她进步极快,相信再过一段时间水平已经可以和天界的下等小仙们不相上下了。

这才是她应有的水平。曜华想。

越是血统纯正、高贵的妖生长速度越缓慢,幼年期间也越脆弱,不仅没有杀伤力,甚至存活下去都很困难。他们的血脉让他们引来四面八方的觊觎,而他们的脆弱让他们成为妖魔口中的美食。上古神族、神兽血统高贵,要孕育后嗣都极其困难,而这也是他们慢慢凋零的原因之一。九漓是八尾狐,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很有可能飞天成仙,也有可能再长出一尾,让体内的神兽血脉觉醒……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对天界非常有利。

也许……这就是对她亲近感的由来吧。

曜华是在天界万千希望下诞生的。他是龙族的后裔,是天帝的继承人,所以必须强大,必须要担负起继承人的责任。他三千岁飞升成仙,五千岁的时候已经是天界的“战神”,护得天界平安,却也因此落下了“残忍嗜杀”的名声。大家敬佩同时惧怕着他的力量,背地里对他的议论从来没停止,他只是懒得计较罢了——有这个时间不如练剑。他自认为冷心冷肺,但对九漓却是自己也没想到的好脾气。也许……是因为她也是神兽后裔吧。

现在存活于世的神兽仅有天界龙族,东部凤凰,北部玄武以及这只青丘的八尾狐。除却掌管天界的龙族与掌管冰雪的玄武一族外,凤凰基本处于隐居状态,九尾更是只剩下一只还未成形的,神兽的前景可谓是危机重重。虽然他们之间很少走动,而源自血脉的亲近之感却是无法被抹杀的。他甚至一点不厌烦和这只经常闯祸的狐狸在一起的日子。

可能是,在天界的日子真的有些寂寞吧……

不过,离开的日子总会到的。

“天君,吃饭了!今天是蘑菇汤哦!”

九漓练习好就一头扎进厨房,过了很久捧了一锅蘑菇汤出来,一掀开盖子,那味道真是芬芳扑鼻。修罗早就馋地口水直流了,而九漓笑嘻嘻地给曜华先盛了一碗,说:“天君请喝——小孩子不用喝。”

“死狐狸,你又想打架吗?这蘑菇还是我给你找的呢!”

“厨房还有剩下的,你自己找来吃呗。”

“死狐狸我和你拼了……”

修罗张牙舞爪就冲了上去,九漓灵巧一躲,而每天的固有交锋就这样开始了。曜华不管不顾,慢悠悠喝汤,觉得这汤的味道还真不错。他不动声色把汤喝完,没给修罗留一滴。修罗不可置信地把锅倒过来晃晃,然后苦巴巴地看着自家天君,嘟嘟嘴,但到底一句话都没敢说。他郁闷地坐在墙角花蘑菇,曜华接下来的话让他惊讶地顿时忘记了生气。

“我要回天界一趟。”

“什么?”

“天君!”

九漓与他同时发话。他不满地看了九漓一眼,然后急忙蹦到曜华身边,抢先一步说:“天君要回去了吗?那我和天君一起回。”

“那……我呢?”九漓鼓足勇气问。

“死狐狸,你又不是仙,你哪能久居天界啊!我和天君回去了,你在这里颐养天年吧你。”

修罗幸灾乐祸地笑,心里满是报复的快感。九漓眼睛红红的,但是她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低着头——她知道做决定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她。曜华看了她一眼,然后公布自己的决定:“修罗,你与九漓一起留在这里。”

“什、什么?天君!”

不理会修罗的惊讶,曜华接下去说:“我在岛附近布了防御咒,有敌意之人都不能靠近,你们也无法出去。九漓,修罗,记得每日修行,我回来的时候会考你们。”

曜华说着,腾云而起,只留下呆呆的九漓和一脸愤怒的修罗。修罗还是第一次被曜华“抛弃”,仔细一想就知道曜华把他留在这里是为了照顾九漓,心里酸得不行。他气鼓鼓地说:“哼,都是你!我不在天君身边照顾他可怎么办,一定会被那些仙子们烦死的!他的起居有谁照顾啊,啊啊啊!”

修罗痛苦地揪着头发,九漓不声不响开始整理饭桌,等修罗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九漓已经不见了。他气呼呼地去厨房找九漓,九漓正好给他做了绿豆汤,笑嘻嘻地问:“喝绿豆汤吗?”

……

“喝。”

于是,九漓再一次用美食征服了修罗。

“要抓住男人的心的最佳地点是床上与厨房”,这句话是青丘的小白说的。

看来她果然没说错。

九漓眨眨眼睛。

曜华离开后,九漓与修罗过起了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偶然会争吵,但修罗都会在美食面前折腰,对她也没那么多挑剔。曜华的离开让岛变得更加孤寂,九漓发现自己开始想念他了。她无聊的时候就去沙滩上和修罗切磋,虽然她输的次数多,但坚持住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让修罗暗暗心惊。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不是这狐狸的对手,加紧了修行,倒是比曜华在的时候还认真地多。他们都卯足了劲要强过对方,曜华回来之后一定会觉得很欣慰,很惊喜。

这天,天阴沉地可怕。鸟在低空飞行,乌云密布,寒风四起,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九漓打个哆嗦,急忙把窗户关上,说:“怎么突然这么冷啊……这里不是四季如春的吗,怎么还有冬天吗?”

“照理说不会那么冷啊……喂,你看我干吗,我又不是万事通!估计是老天爷看你不爽故意冻你一下的吧。”

“我本来就是兽族,不是很怕冷,倒是你,怎么脸上那么差啊!你是不是很怕冷?修罗你到底是哪一族的?”

“呸,我才不告诉你。”修罗白眼。

“还是快弄点柴火来取暖煮饭吧。我总觉得快下雪了。”

“下雪?不可能!这里从来没下过雪。”

修罗没想到的是九漓的预感准得可怕——或者说她的乌鸦嘴实在太灵验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空突然开始飘雪,与上午温差极大,空气冷得让人浑身一颤。九漓把房间的所有窗户都关了,点燃壁炉方觉得暖和了许多,而修罗已经脸色惨白了。九漓去厨房煮粥,他们一人一碗吃着,在房里看着雪景。

天空飘扬着密集的、鹅毛一般的雪花,蔚蓝的大海泛着一层洁白,越发显得幽蓝璀璨。九漓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啧啧称奇,修罗却脸色凝重:“看这情形,可能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

“六月飞雪你觉得可能吗!大概是附近有法力高深的人在斗法,有人用了冰系法术吧。那么厉害的冰系法术,可能是玄武……不,玄武一向不离开镜城,又有谁会有如此高深的法力?等天君回来了一定要报告。”

修罗喃喃说着,打个喷嚏,鼻子都红了。九漓暗暗好笑,拍拍他的脑袋:“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和我们无关就好。我们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更为实际。”

“也对。”修罗摸摸下巴。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场雪一下就是几天。

温度适宜的海岛突然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满世界一片雪白。五天后,雪小了很多,天空也开始放晴,海岛安静地都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厨房储备的食物早就被吃完了,九漓在闲不住,打算出门找吃的去。修罗虽然怕冷,但闹着要一起去,说是怕九漓死在海边。

唉,这家伙明明是想表示关心,为什么不会说点好听的?还真是别扭。

九漓想着,轻轻一笑,给修罗穿了很多衣服,把他包成球然后带着他一起出门。雪踩在脚下“吱吱”作响,修罗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但是逞强,死活不肯回去。九漓了解他的性子,暗想幸好出门前就在锅里煮着姜汤,一会儿回去哄着他喝几碗,倒也没说让他回去的话。她走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浑身一颤。她回头看,却是修罗拿着雪球砸她,他憋红了脸笑,已经笑得就快趴在地上了。

“修罗!”九漓怒了。

“谁让你反应那么慢,哈哈!笨死了!”

雪水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凉凉的,所到之处引起一阵战栗。九漓再也不管修罗是不是畏冷,抓起雪也朝他打去,成功命中。修罗尖叫一声,飞速滚雪球,和九漓打成一片。他们边打边跑,不知不觉跑到了海边。跑着跑着,修罗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黑色不明物:“那是什么?是不是到沙滩上的鱼,可以吃?”

“你别想骗我。”九漓抓着雪球警惕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发难。

“死狐狸,我骗你做什么啊。这里会有这么大的鱼吗,好怪啊。”

修罗说着,朝前跑去,九漓只好跟了上去,一边还提防修罗突然拿雪球砸他。修罗一声尖叫,九漓急忙冲了过去,修罗指着地上,声音有点发抖:“怎么有人在这里?”

九漓也吓了一跳。

地上的那个人不知道躺了多久,身上都有一层雪花,亏得修罗眼神好才发现了他。九漓拿脚踢去他身上的雪,觉得他的衣服非常眼熟。她犹豫一会,扫干净他脸上的雪花,然后后退一步,满脸苍白。修罗奇怪地问:“死狐狸,你怎么了?”

“修罗,回去。”

“可是这里……”

“这种人来得不明不白谁知道他有什么居心啊!回去了!”

九漓突然发怒,抓着修罗的手就走,然后脸色一直很难看,午饭都忘了做。修罗饿着肚子,但是见她一脸阴郁也不敢提醒,坐在火炉边陪着她发呆。九漓没想到居然会在海边看到了七夜,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七夜怎么会到这里来?是来找她的吗?看起来他死了啊……是真死还是装死?他又想做什么?

“修罗,那个人是死的活的?”九漓沉声问。

“什么人?”

“就是海边那个!我当时没看清,他是死的还是活着的?”

“是活着的,只是受了很重的伤。你问这个做什么,要多管闲事吗?”

“我不懂,天君明明设了保护的咒语,为什么还有人能接近这里?”

“天君设置的是不许有恶意的人接近,也许那个人没有恶意吧。”修罗不敢确定。

“呵,别人有没有恶意也许我不懂,但这个人绝对是恶贯满盈。你确定他没死吗?”

“确定。死狐狸,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修罗从没见过九漓那么冷漠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九漓没有回答,只是出神看着窗外的雪景。柴火在壁炉内劈啪作响,她呆呆坐了很久,突然起身,往外走去。她取下腰间的寻玥,寻玥在她四周快乐打转,似乎知道自己一会儿就会有用武之地。修罗看九漓一脸杀气的样子,愣了下,拦住她:“你要做什么?”

“把那人杀了。”

“狐狸!你还没成仙怎么可以破了杀戒?”

“成仙就能杀人了吗?”九漓冷笑:“况且我连仙人都杀过,再多杀一个算什么。”

“九漓!”

修罗惊恐又愤怒地看着她,而九漓此时方醒悟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也是一怔。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么冷漠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沉默一会,软软地说:“抱歉,见到那个人我就会变得不正常。”

“那人到底是谁?”

“我以前的‘主子’七夜。”九漓淡淡一笑。

“那个强盗?”修罗大吃一惊。

“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是这个男人非常危险。现在岛上只有我们二人,一定要提高警惕才好——唉,天君下了不让我们离开的咒语时肯定想不到这瘟神会来。七夜心狠手辣,要动手只有现在。”

“喂,你别笑话我,你自己腾云不还是乱七八糟吗!你……你真的打算杀他?”

“不杀他还等着他来杀我们吗?我出去下,你在房里呆着就好——不,你还是躲到山上去吧,别再回来了。”

“不,我和你一起去!”修罗说着,丢了把伞给九漓:“你先不要急着动手,万一那人突然醒了呢?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当心的。你去山顶呆着,先藏起来,不对劲的时候你就快点走。”

“你说什么呢!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逃命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修罗气得满脸通红,而九漓笑了。她摸摸他的头,柔声说:“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可你忘了我生命力比你强,轻易死不了吗?还有,要是我们都死了,谁和天君报告,给我们报仇去?所以你乖乖呆着啦,乖。”

九漓对修罗嫣然一笑,然后撑着伞走了出去。修罗呆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那道鹅黄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慢慢变小,最终消失不见,只觉得心空成了一片。

九漓……

这个笨蛋狐狸。

九漓走到了海边。她远远看着七夜,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过去。雪花静静飘在七夜身上,他紧闭双眼,嘴唇紧紧抿着,脸色苍白。九漓见惯了嚣张阴冷的他,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脆弱的样子,再想起他以前所做之事,怒从胆边生。她用力踹了他好几脚,口中说:“七夜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啊。快起来嘛,别玩了。”

她一脚比一脚用力,七夜还是静静躺着,要不是胸口还是细微起伏的话,她真的会很高兴地认为他死了。九漓踹地自己都累了,静静看着七夜,开始挣扎到底要不要在这里把他结果了。她并不怕杀人,唯一畏惧的就是七夜那没那么容易死,贸然下手只会连累修罗——可是不杀他的话可能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她撑着伞静静站在雪里,迟迟没下主意,而七夜突然微微睁开了眼睛。

茫茫大雪,唯一的亮色就是那抹鹅黄色的身影。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子,撑着伞站在不远处,身材窈窕。他眼睛睁得再大些,看清了那个女人的容貌,轻笑出声。他的唇角勾出细细的弧度,声音轻不可闻:“原来是你。”

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九漓。

多日不见,她好像长高了一些,撑着伞就那样静静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宛若盛开的腊梅。她的面容极其美丽妩媚,但是眼睛是冷冷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与惊恐。七夜想笑,但是肺部的刺痛让他说话都困难。他躺在雪地里,淡淡看着九漓,九漓也静静看着他,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让人难受的静谧。

九漓没想到七夜会在此时醒来,心中说不清是懊悔自己方才没动手,还是庆幸自己晚了一步,七夜并不知道她的打算。雪地里非常安静,她听着雪落在伞上的声音,犹豫很久,还是转身就走。她打算眼不见为净,让七夜自生自灭。七夜没想到九漓居然转身就走,轻笑一声:“你好像不想看见我啊,九漓。”

因为昏迷的关系,他的声音非常沙哑,说话极轻,但是在安静的雪天里还是清晰传到了九漓的耳朵里。她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七夜淡淡地说:“你就不怕我屠了这岛?”

九漓气得浑身发抖。

七夜,七夜!

你受伤成这样,站都站不起来,自身难保,你还有力气威胁我吗?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你就那么看不起我吗?

九漓想着,杀机又现。她转身走到七夜身边,拿寻玥在他的脖颈处漫不经心地比划,笑靥如花:“七夜大人,您说什么?您是在威胁我吗?”

“九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七夜淡淡笑着,轻声说。

“交易?”九漓冷哼一声。

交易?就你现在自身难保的模样还想做什么交易?

“你给我一处栖身之所,不然我就杀了你和你的伙伴。”七夜哑着嗓子说。

“七夜大人,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这样威胁我?你这叫谈交易吗?明明就是威胁加命令!”

九漓被七夜气得浑身发抖,死死盯着他,真想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刀。寻玥感受到她的愤怒,恢复成原来大小,在她四周激动地转圈,等待着主人发号施令。九漓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声音冰冷至极:“七夜,你是逼我和你拼个你死我活吗?”

“寻玥?想不到这东西居然由你得了……呵,是你得了也就罢了。”七夜看着寻玥。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只是做交易。”七夜静静看着杀气四溢的九漓,淡淡一笑:“作为回报,我可以把这个给你。”

他的手心静静躺着一颗红得耀眼的珠子。

九漓一眼就认出这是青丘之物,伸手要夺,而七夜更快一步把它用力一捏。九漓生怕珠子被他捏碎,生生停了脚步,脸色难看:“把火焰石给我。”

“那你是不是同意我的提议?”

九漓犹豫。

“九漓,你并不能杀了我。虽然我受伤,但是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呵,就算你侥幸能杀了我,你觉得千色他们不会来寻仇吗?你现在救我,我还稍微能念一下你救我的恩情,把火焰石给你。这样的交易很合算吧。”

“要是我拒绝呢?”

“我让这海岛沉入海底的能力还是有的。”

七夜说着,周围又凝聚着强烈的紫色气息,而海岛还是摇晃。九漓没想到七夜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如此强大,惊慌至极。她沉默,说:“我怎么能信你?万一你又要杀我怎么办?“

“我答应你的事情好像没有做到的吧。“

九漓回忆,发现七夜确实没有欺骗过她什么,甚至利用她都是和她直说,说话还是有一点可信度的。她生怕七夜和她拼个鱼死网破连累修罗,犹豫很久,终于点头。眼见九漓点头,七夜大大舒了一口气,笑容灿烂,有点孩子气,而他骇人的气势在瞬间收起。他把珠子重新放好,对九漓伸出手:“我站不起,你来扶我。”

“七夜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会站不起来,别耍我了。”

“不想要珠子了?”

混蛋。

九漓轻咬嘴唇,恨恨朝他走了过去。她用力一拉,七夜整个身体就趴在了她的身上,那重量险些把她压趴。她踉跄一步,费劲站好,尖酸地说:“七夜大人小心点,把您摔了我可吃罪不起。”

“恭喜你,你做了正确的决定。”

七夜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在九漓耳边轻声说,九漓的身体不由自主一颤,觉得他的气息比雪还要冷。她想起七夜把她扔在蓬莱,让她受了那么多苦就来气,冷冷地问:“不知道在蓬莱时七夜大人可得到那火灵珠?”

“嗯。”

“那灵珠现在在哪里?”

“厌了,丢了。”七夜轻松地说。

她沉默地拉着他往回走,时不时故意摔倒好连累他,所以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的头上、身上已经都是雪,七夜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九漓颤抖着手推开门,修罗立马起身,疑惑而紧张地看着他们。九漓暗骂他怎么不躲起来,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平静地说:“修罗,烧点热水,我们要洗澡。”

“辛苦了。”七夜微笑着说。

“啊,好,好。”

七夜的笑容让修罗不知不觉失神,也让他下意识遵从。他去厨房烧水,而九漓则盛了姜汤出来,自己一碗,也给七夜一碗。七夜一点都不怀疑她下毒,很干脆地把姜汤喝光了,还她能不能再来一碗。九漓气冲冲又给他一碗,说:“我先去洗澡,你一会再去。”

“好。”

“这里没多余的被子,晚上你睡在偏房,取暖问题自己解决。”

“好。”

“这里不养闲人,你要帮忙砍柴做饭。”

“好。”

“你……”

九漓一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说的,对七夜的配合觉得不可思议。她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又想使坏”这个疑问,七夜只好解释说:“我寄居在你家,当然要客随主便。可以的话能不能一会儿帮我处理下伤口?”

“我才不……好啊,我很乐意。”九漓转转眼珠,阴森森笑着。

修罗的热水烧好后,她舒服地泡了一个澡,把头发用毛巾包着就出了房间。她原来很恶毒地想让七夜用她洗过的洗澡水,但后来一想才不便宜他给他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愤愤换了新的。七夜去洗澡的时候,修罗一把抓住她,问:“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我还没问你呢,让你藏起来你为什么不躲?”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乌龟长寿!”九漓气得打他的头。

“烦死了,反正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啦!你快说,怎么把那人带回来了?他不是强盗头子吗?”

“是啊……可是不带他回来的话我们都得死。”

“他那么厉害?看起来倒是挺斯文的样子。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蓬莱那个……”

“一千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九漓白了他一眼。

“死狐狸,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有那么逊吗!”

不是你逊,是那个家伙强的可怕。

九漓心想,到底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曜华的衣服他们自然是舍不得给七夜换洗的,所以七夜还是穿着自己本来的黑色长袍出来。他的衣服裂了好几条长口子,一大片胸口都露着,九漓和修罗简直不好意思看他,而他却一点不在乎。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笑容温柔:“九漓,可以帮我处理下伤口吗?”

“好啊,我都准备好了伤药了。你跟我来吧。”

九漓把七夜带到了偏房,让他躺下。偏房的床是她特地找的破木板堆积而成的,摇摇欲坠。床上没有一层棉絮,房间也冷得可以,九漓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七夜坐到床上,缓缓脱下衣衫,说:“背上的伤口我够不到,拜托你了。”

“不客气。”九漓阴阴笑着。

她等能光明正大收拾七夜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外面在飘着雪花,房间没有一丝暖气,但七夜眉都不皱一下就把衣服脱下,露出了健壮的身体。他的后背有一道极深的,能看见森森白骨的新鲜伤痕,红色的皮肉张牙舞爪,九漓看得胆战心惊。她的目光顺着他的后背往上看,突然在他的左臂见到了图腾状的东西。她不动声色走上前,细细看那图腾,七夜把她搂在了怀里,低着头轻声问:“别看不该看的东西,九漓。”

“你会杀我灭口?”九漓轻声问。

“那要看你是不是会让我不舍了。”

七夜的手轻轻划过九漓的面颊,指尖冰凉。九漓打掉他的手,撇撇嘴,淡漠地说:“七夜大人,我真没想到你都伤成这样还有力气调戏我。你放心,我想活命,今天看到的东西不会和别人提起的。对了,给你上药的时候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好。”

房子里有一些疗伤药,修罗说这些药效果极好,但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九漓不管这些,把它们混成一片,然后准备给七夜抹上。这些混合的仙药呈现出奇怪的灰绿之色,散发着奇异的味道,不知道这到底是有救命之用还是干脆能把人毒死。她怕七夜不肯上药,早就想好了说辞,而七夜看都没看一眼,说:“麻烦你了。”

“你忍忍哟。”

九漓拿纱布沾满药汁,欢快地往七夜的背上一甩,七夜的肌肉瞬间紧缩,然后舒缓开来。九漓一点也不手软,把他的背涂得严严实实的,过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手掌发热,疼得不行。她看着红艳艳的手心,发现七夜的皮肤也开始泛红,忍不住轻轻一摸,果然烫得惊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错了药,忙掩饰说:“我给你的可是天君的灵药,见效很快,但反应也会有点大。这点疼痛你受得住吧。”

“受得住。”七夜还在笑。

一时之间,九漓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强忍着痛楚还是真的没有痛觉。

她只是稍微沾到一点药汁就疼得钻心,七夜的背上可是被涂了厚厚一层的!天那么冷,他又没穿衣服,汗水居然从他的额头滚落,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胸前。他淡漠地看着窗外的雪景,九漓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伤成这样?有谁那么厉害?”

“天外有天,这世上当然有比我厉害之人——对方是北部的玄武一族。”

“你,你得罪了玄武?”

“嗯。”

“为什么?”

“因为在那里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东西。”

七夜轻轻一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一样。九漓被他说得心痒痒,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就被发现了。玄武的族长带头杀我,我中了他们几刀,然后就被你发现了。”

“我以为多惊心动魄呢,原来那么没劲。”九漓撇撇嘴:“不过玄武有那么强吗?他们是神兽一族里最弱的了吧。”

“可是他们做什么都倾巢而出。”

……

“我懂了。”

九漓心知七夜得罪了玄武一族,被他们全族追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想起之前的大雪,说:“玄武所到之地即会下雪,这雪也是玄武所为吧……你们斗法倒是苦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了。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谁知道呢。”

九漓与七夜一起看着窗外的雪景,气氛出奇的融洽和谐,九漓简直难以想象他们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刻。她的目光忍不住在七夜的左臂停留,然后站起身。

“我走了。”

九漓说着,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七夜突然喊她。

“九漓。”

“干吗?”她回头。

“没什么。”七夜说。

他不再看她,而是看着窗外,神情好像有些迷茫。

“奇奇怪怪的。”

九漓不再理会七夜,走出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她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睛,但是眼前浮现的还是七夜健壮的身体和他左臂的黑色图腾。

要是没看错的话……

那个图腾是……

九漓呆了半晌。

九漓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床,恹恹地去做早饭。可能是看她脸色不好,修罗很难得的没和她斗嘴,静静吃饭。屋外的雪停了,阳光照在雪上金灿灿的,煞是好看。九漓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笑着说:“这雪估计没几天就化了,我们要不要去外面堆雪人玩儿?”

“我才懒得玩那么幼稚的东西。”修罗撇嘴:“对了,那个谁现在怎么样?死了没?”

“祸害活千年,估计没那么容易死。我昨天把药混合起来都倒他身上了,嘿嘿。”

九漓笑得阴险,修罗无力。他打个冷颤,期盼地说:“不知道天君什么时候回来啊……真是的,怎么设置了不让我们离开的咒语呢?唉!”

“是啊,好想天君快点回来。”九漓也期盼地说。

饭后,她抓着修罗去捡柴火,他们在外面玩玩闹闹,直到傍晚才回来。她回去后发现桌上的粥一口都没动,心知七夜可能到现在还没起床,倒是疑惑了起来。修罗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没事。”她笑道:“也许那人真的死了。”

“啊?”

“我去看看。”

她端着冷粥去了七夜的房间。

房间没开窗,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药水的味道,阴阴的,凄冷无比。七夜没有盖棉被,蜷缩在床上,乌发遮住了面容,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像没有生命一样。九漓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把手放在了七夜的鼻尖。她感受到了七夜微弱却滚烫的呼吸。她离他那么近,可他没有醒,脸颊潮红。她伸出手,轻轻摸摸七夜面颊,发现他的身体烫得惊人。

怎么会这样?他的身体不是一直冰凉的很吗?他……生病了吗?

九漓歪着脑袋看着七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简直无法想象七夜这样的人居然会生病。她本想转头就走,但是看到七夜轻微颤抖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忍。她没有好心到帮他治病,扔了一床薄被子在他身上,而七夜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九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火热至极。他说:“你不想让我死?”

“你还能再自恋一点。”

“你的身体很舒服……”

相对七夜而言,九漓的体温是冰凉的,舒服到七夜恋恋不舍。他用力抱住九漓,男子的气息扑鼻而来,九漓气得浑身发抖。七夜闭着眼睛感受着九漓身上的芬芳,突然觉得腹部一痛,低头一看,只见寻玥上沾满了他的血。他淡淡看着九漓,眼神冰冷,而九漓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没想到自己用尽全力还是没能杀了七夜。她冷笑:“七夜大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觉得我舍不得你死不成?”

“你想杀我?”

“想了很久,很久。”

九漓说着,冷冷看着七夜,又召唤寻玥朝着七夜砍去。七夜行动不便,但他居然单手抓住了寻玥。鲜血顺着他的手流淌,他的脸色是雪一样地白。寻玥在他的手里不甘心地挣扎,九漓的心一沉——她没想到七夜受伤还能这么厉害。

不过,现在杀不了他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啊!

九漓想着,杀气大起,用尽全力朝着七夜进攻。房间在他们的打斗中倒塌了,七夜一掌把她打到吐血,他一手制服了寻玥,另一手捏住了九漓的脖子。九漓心知今天杀不了七夜了,是那么庆幸修罗被她指使出去抓鱼了,可以逃过一劫。她闭上眼睛:“想杀我就杀吧。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你等这天等了很久了吧。”

“是。你为什么不死,七夜!”

九漓厉声说,满是仇恨地看着七夜,真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她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等待着七夜的动手,没想到过了很久都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七夜放了手,捂着伤口,轻松笑着:“那这样算扯平了吧。”

“什么扯平?七夜,你杀了我那么多族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就永远记住我好了。”

七夜的唇从九漓的面颊上掠过,然后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九漓没想到七夜居然就这样放了她,眼睛一红,冲到了雪地。

“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她的哭声在雪地中回荡。

九漓在雪地里呆了很久才回来,手脚都冻僵了。她是多希望七夜发烧死,或者烧坏脑袋。可是,她的希望永远是落空的。傍晚的时候,七夜下了床,看起来好多了。九漓惊叹于他惊人的恢复能力,心中有点失落——这家伙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也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七夜的时候她的心中并没有以前那么大的恨意了。虽然没能杀死他,但她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也终于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而当事情完成后,有的只是空虚罢了。

七夜非常自来熟地坐在桌前吃着他们的剩饭,说:“这菜味道不错。九漓,是你做的吗?”

“是啊。”九漓没好气地说。

她对七夜真是理解无能——他怎么能那么自在?他不知道他们是仇人吗?他们昨天还斗得你死我活!他真的不怕她在饭菜里下毒?

“你以前从没给我做过饭。”

七夜轻声说,声音倒是有点撒娇和抱怨。九漓被气得发抖,过了好久才冷冷地说:“以前哪有时间做饭啊,天天断手断脚的,对吧?”

七夜没想到九漓会这样说,一怔,而九漓已经开始做家务了。

她非常辛苦地拖地,擦窗,明明法术可以完成的事情她偏偏亲力亲为。她把怒气都发泄在了体力劳作上。她挽起袖子,猫在地上刷地板,力气之大让一向爱惹她的修罗都不敢说话。七夜倒是怡然自得的吃饭,喝茶,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怒气一般。

门突然开了。

九漓还跪在地上,愕然回头,而修罗已经冲到了门外。曜华天君踏进房来,目光紧紧盯着七夜和跪在地上的九漓,杀气顿现。九漓担心曜华把七夜活劈了连累自己的火焰石,忙站起来,抢先一步说:“天君,这位是七夜。他受伤了。”

曜华不语。

“天君杀他之前让他把火焰石还我可好?那是我族的东西。”

……

所有的人都以为九漓开口是为七夜求情,对她的冷心冷肺彻底无语。修罗真是哭笑不得,而曜华点点头,对七夜伸出手:“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

“天君!”

修罗没想到自家天君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被口水呛到,咳嗽不停。九漓感激地看着曜华,七夜也终于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说:“好久不见了,天君大人。我现在受伤,当然不是您的对手,但是我死了的话您可就不知道玄武一族的秘密了。”

曜华皱眉。

“本是天界最好守卫的玄武一族真的是那么忠心吗?为什么派往北部的天将都会离奇身亡,或者干脆没有了踪迹?赤炎一族为什么会如此频繁的叛乱,他们的首领是谁?还有,为何玄武之族的冰雪里带了妖气……”

七夜缓缓说着,声音有点沙哑,一点都没有临死之人该有的觉悟。九漓不满他到现在还敢对曜华如此态度,脸色一沉,心想曜华一定会忍不住动手,但曜华居然迟疑了。他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天君大人,我是被你们通缉的强盗,为了活命,当然要了解一些对手的资料了——我去玄武偷一些有趣的东西,进了密室,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不知道天君有没有兴趣知晓?”

七夜不动声色和曜华对峙。

他现在没有力气和曜华相拼,唯一的筹码就是他所知晓的那个秘密。曜华冷冷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如冰,而七夜毫不畏惧与他对视。曜华盯着七夜黑色的眼睛,过了很久终于说:“好,你带我们去镜城。”

“天君!”

九漓焦躁地阻止,而曜华已经转身走了。

她不敢恨天君,只能恨恨看着七夜,而后者对她笑得那叫一个风华绝代。她走上前,伸出手:“火焰石还我。”

“小九漓,你方才似乎很盼望我死。”

“我一直很盼望你死啊。我只是答应救你回来,又没答应保你平安,更不会为了你和天君置气。”

“呵,真是残忍的丫头。”

七夜笑着摇头,却把火焰石拿了出来,放在九漓的掌心。九漓没想到七夜真的会把火焰石还她,愣愣看着掌心的红色石头,也愣愣看着七夜。她过了很久,终于问:“你是早知道会遇到我还是有把宝贝放在身边的习惯?”

七夜一怔,若有所思看着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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