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思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俊目瞪大;覃沧目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安锦则是俯视着那个站在兰禛面前的小女孩,秀致的眉宇间隐隐有些怨毒之意;而那妇人则是惊得匍匐到火刑架下,对着小丫猛叫唤,接着,人群中又挤出来一个男人,先是骂了妇人几句,而后想要上去火刑架将小丫扯下来;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兰禛环视周遭的情况,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继而对小丫微微一笑,柔声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可知晓这样是会触犯神灵的?”
小丫似懂非懂,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而后脆生生道:“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不是妖怪!我不能让你被火烧死!”
童言无忌,小孩子的感觉最为纯真,也敢于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大声说出来,她并不知道这样会触怒族内的圣女长老们,也没想过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混账东西!孽种!赶快下来!看我不打死你……”那个男人在火刑架下愤怒地叫唤着,眼睛通红,显然是被气的。
“小丫,赶快下来!别胡说话了,阿娘求你了,啊?”妇人爱女心切,泪眼婆娑,恳求道。
小丫转过身面对着火刑架下的所有人,继而看向自家的阿娘阿爹,心中有些难受,便嗫嚅道:“阿爹,阿娘,小丫说的是真的,他真不是妖怪!”
妇人没想到自家女儿依然坚定地否定着圣女与各位长老大人,一时间忍受不了,昏倒在地。男人也不管了,正欲冲上火刑架,将自家女儿揪下来,他知道小丫再说胡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可就在他正欲踏上火刑架上,覃沧忽然大喊一声:“那孩子已经被妖怪迷惑了心智!只能一起烧死了!”
男人听罢,狂吼一声,势要冲上火刑架,却被几个粗壮的汉子拦住了,他嘶吼着:“小丫!小丫!赶快下来!阿爹舍不得你啊……”
小丫从没见过这种仗势,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很危险了,看着自家的阿娘昏迷倒地,自家的阿爹疯狂叫喊,她忽地“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惹得火刑架下的人一愣一愣的,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啊?这到底是要烧死妖怪,还是观看这一家人啊?
“小丫。”一道清醇之极的嗓音传来,瞬间神奇地冲散了她心中的恐惧,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心中似乎多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支配着自己的意志。她只感觉到自己擦了擦眼泪,而后目光无比坚定地看向众人。
“他不是你们口中的妖怪。”她惊奇地听到自己平淡且坚定地重复着这一句。
安锦皱眉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疑窦渐生。
覃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又是大吼一声:“她被妖怪迷惑了心智,快!快烧死他们!”话音一落,几个汉子便持着火把走近火刑架。
小丫一脸霸气,仰首走到台前,大声质问道:“圣女大人!小丫有些事情不明不白,想要请教圣女大人您!”
众人一片惊呼,这小女孩恐怕是真的被妖怪迷惑了吧,竟敢这样对圣女大人说话!
安锦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蹙眉看向一旁愣住的覃沧,覃沧收到她的眼神,便大声道:“妖怪!别再胡言乱语!竟敢对圣女大人不敬!还不快点火!”最后一句是对执着火把的人吼出的。
“嗤!”左不思嘲讽一笑,朗声道:“难不成堂堂圣女大人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妖怪也害怕,连问题都不敢回答了?”他的语气极尽讽刺意味。他早就感觉到这个圣女来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方才得知覃沧毒害梦琏圣女一事,又想起这两人平日奇怪的举动,便灵光一闪,原来,覃沧竟然是要打那个主意……而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居心不良!
覃沧闻言,立刻上前狠狠掌掴了他一下,左不思披散着头发,之前被他掌掴的脸再次高高地肿了起来,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不复之前的风流儒雅。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与妖怪勾结的怪物,你还不配质问圣女大人!”覃沧大怒斥道,阴毒的眼睛中闪过狠辣的光芒。
左不思“哈哈”一笑,他猛地看向安锦,缓慢而沉稳地问道:“那么,我敢问圣女大人,您敢不敢回答这个孩子的问题?”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能够问出什么样的问题,不过他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个小女孩的异样与兰禛有着莫大的关联。
安锦心中一突,她有种预感,那个女孩的问题绝对会不利于自己,可是此种情况下,自己似乎无法退缩,不过,她倒要看看安澜瑗会耍什么把戏!
她轻轻一笑,秀致的眉眼瞬间带了些魅惑风情,轻易便能勾起人心中最脆弱的欲望,众人只觉得心中微微一动,然后就是一阵酥麻,眼睛也渐渐变得痴迷。
“你想要问什么?”魅惑的笑容,魅惑的话语,安锦施展了她的魅术,全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魅惑人心的风姿,但这种风姿在那些人痴迷的眼中却是另一种圣洁与高贵。
兰禛看着这样的安锦,唇角一勾,她轻启朱唇,淡淡道:“小丫,你问吧。”声音清淡悠远,仿佛能够将人心中所有的迷离与暧昧都驱散开去,众人只觉得心中一道清明,瞬间惊醒,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场中画面。
安锦眼中的忧虑更盛,她紧紧盯着那个女孩,想要凭自己的功力将她控制住,但那孩子眼中一直保持着清明,难道……她心中一凉,她竟然忘了,忘了安澜瑗也是炀国皇室的公主,她也会魅术,自己只封了她的功力,却忘记了她这个姐姐比她更早接触魅术!
小丫淡定地开口,仿佛面前的女子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圣女大人,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我听说我族圣女能够与神对话,可以与万物生灵交流,不知道圣女大人能否与那些花虫鸟交流呢?”
小丫稚嫩的话语引发众人深思,不过,在举行圣女大典时,圣女就已经展示出了神奇的驭物能力啊,难倒还能有假?
安锦暗地观察了下众人的神色,松了一口气,道:“这等神奇之术,本圣女怎可在人前随意展示,更何况还有妖怪在此呢!”
覃沧闻言,也急忙附和着。左不思“呵呵”一笑,轻蔑道:“说到底,还是圣女大人心虚了,不是吗?”他如今已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如今他生无所恋,只求能够将面前的仇人……刚想到这里,他突然间诡异地一笑,看着覃沧缓缓道:“族长大人,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覃沧被他诡异的笑容弄得有些发毛,假装镇定问道:“什么事?”
左不思抬首望望天,继而漫不经心道:“我遇到了那个孩子。”
覃沧心中一突,下意识问道:“哪个孩子?”
左不思温柔地笑了笑,他整理了下头发与衣襟,反问道:“你认为呢?”
覃沧心中大惊,他猛地上前一步,厉声问道:“他在哪?他是谁?你快说!”
左不思轻笑,低声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覃沧见他此时虚弱的模样,手无缚鸡之力,便放心地凑近他,左不思凑到他耳旁,轻喃道:“他是……”
“啊——”一声惨叫从覃沧口中传出,他狼狈地用手捂住左耳,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流出,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左不思邪笑着将口中的一物事嫌恶地吐在地上,那是自己的耳朵呀!
他双眼发红,猛地冲上去,将罪魁祸首一掌打倒在地,似乎这样还不解恨,便用脚狠狠踢在左不思的腹部,左不思闷哼一声,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殴打没有停止,左不思仰首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那里一片纯净,她是不是也在那里?她那么纯洁,肯定是在上面吧。而自己,罪孽深重,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自己死后,是会下地狱的吧?
左不思释然一笑,这样也好,不见也好,就让自己下地狱慢慢赎罪吧……只是,那孩子,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左前辈!”兰禛的声音仿佛带了一种魔力,轻易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你的仇人还没死,你怎能放心离去?那孩子……他怎么办?”
左不思转首看向火刑架上清瘦但却坚强的黑衣女子,淡淡一笑,鲜血顺着他的唇边汩汩流出,这个女子,是那个孩子所爱之人啊,他艰难开口道:“答应我……好好照顾他……”
“我不认识他,为何要照顾他?”兰禛冷哼一声,漠然答道。
左不思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他温柔地笑了笑,缓缓闭上了双眼,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你认识他的。
兰禛心中大恸,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左不思的悲凉与无奈,惋惜与遗憾,还有一种释然。
可是,她不想他死!
“小丫。”她柔声唤道,“你去将他救活。”
众人原本还沉浸在悲伤地氛围中,此时乍一听这话,不禁愕然望去。只见小丫听话地走下火刑架,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畅行无阻地来到左不思的身体旁,慢慢蹲下,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右手,覆盖在他的心脏处,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所以没人发现火刑架上的兰禛此时也闭上了双眼,周身环绕着一种神圣的光华。
覃沧虽惊疑不定,但他绝不相信一个小女孩能够救活一个死人,便站在一旁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