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禛眼眶微红,看向凤非花,问:“可还有救?”她不想他的舅舅苦了这么多年,再承担失去爱人的绝望与痛苦。
凤非花目光悲伤,摇了摇首。
林卿郇见状,忽然紧紧抱住了明若琉,他笑了,说道:“我陪你。”他们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他不想再浪费与他共死的机会了。
明若琉也笑,认真道:“我想听你的笛声,真的好久都没听过了……”说着目光投向兰禛他们。兰禛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林卿郇微微一愣,继而道:“好,我吹给你听。”他的脸上是一种释然的笑意,吹完这一曲,他就陪他。
悠扬的笛声在空旷充满鲜血的地方响起,林卿郇的脸上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曲调宛转悠扬,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年少时的画面,所有的画面中都有那张俊美清朗的脸,坐于琴前,墨发飞扬,修长的指轻拨琴弦,优雅而温柔的问着:“卿郇,可准备好了?”
泪再次倏然落下,曲调未完,他却已经泣不成声。
睿英三十四年,皇后一派在与三皇子党的明争暗斗中尽灭,众望所归,三皇子安辕成为新帝,号熙庆。古老的帝宫重新开始了它的辉煌与腥风血雨。
熙庆帝追封已经死去的母妃元妃为皇太后,葬于皇陵,追封兰妃为皇太妃,亦葬于皇陵。但安辕拗不过兰禛的坚持,便放弃了加封兰禛的想法。
新帝登基,举国欢庆。新帝登基那日,睿英帝正待在一处幽静的院落里,与东离尘下着棋,喝着茶,听着东离尘的描述,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真的不去看看?”虽说东离尘待在安肃身边这么多年,颇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他觉得这个睿英帝或许更适合待在民间,做一位逍遥自在的人,而且,他如今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可说话,这个睿英帝受过皇家的熏陶,学识与各方面的技艺颇为不错,寻他消遣消遣也不错。
安肃放下一枚棋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睿英帝已经死了,我一介草民,哪里能够看到天子的龙颜?”
东离尘可不这样认为,“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怎么搞得像是陌生人一样?”
安肃闻言,轻叹:“我与他,不就是像陌生人一样么?他,从来就不愿意承认过我是他的父亲,自从他母妃死后。”
东离尘见状,便也不问了,只是,他突然想到了自家的那个不孝子,怎么事情都结束了,还不见他过来看望看望他这个父亲?
皇陵。兰禛捧着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一副简单却不失贵气的棺椁里,这是她早就派陆梓钦前往敖国紫鸾山的拂云寺中取出来的。
“母妃临死前的心愿便是能够见到父皇最后一面,但终不可得。皇兄,谢谢你,能让母妃葬入皇陵,这恐怕也是她的心愿吧。”兰禛凤眸中有些怀念,也有些感激。
安辕冰蓝色的眸子微微一眯,状若生气道:“你还跟皇兄客气这些?”
兰禛微微一笑,真诚道:“这是我的真心话,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都应该感谢你,感谢当年的元妃娘娘,如今的皇太后。”
安辕面色也是一肃,身着金黄色龙袍的他更加显得俊美霸气,他伸手扶上兰禛的肩,郑重道:“不论如何,皇兄我一直都是你的坚强后盾!”
兰禛眼眶为微微湿润,她点点头,道:“我会一直记得皇兄的话!”
安辕闻言,放下手,轻叹一声,目光转向别处,“你还是坚持要走,不留下来?”
兰禛感谢他的好意,但是,“皇兄,这个地方,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厌倦了,如今,仇也抱了,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不过,我保证,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望你的!”
安辕面露伤感,冰蓝色的眸中有些抑郁,“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哎……”
兰禛眸子一转,顿时想到了什么,戏谑道:“怎么,你府上的那位走了?”
安辕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什么叫‘你府上的那位’?”说罢,却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事情全部结束之后,他们师兄弟就都走了,一个信都不留,还带走了我珍藏的水曜图!”
兰禛瞅他一眼,“反正那东西也是个废物,你何不送个人情?”
安辕苦笑一声,“罢了,总是要走的,只是……”兰禛疑惑地看向他。
安辕继续道:“宗将军就这样走了,你也不去送送?毕竟,人家在敖国的时候待你可不是不好啊……”
兰禛微微皱皱眉,凤眸中有些伤感,“我与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曾经也想过,宗诩无疑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为出色的,更何况,他还帮助过她许多次,后来知晓了小时候的男孩就是他,心中便更是多了一丝绮念。可是,后来的相处中,她总觉得宗诩待她总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捉摸不透,很难掌握,她不知道他的心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再后来,在与凤非花的相处中,他的怜惜、他的爱恋、他的宠溺、他的牺牲……他所有待她的好都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她的心中,对于她这种人来说,这种诱惑无疑是一种迷药,她喜欢那种爱意,仿佛要将以往的都要补偿回来。她苍凉的心承受不住宗诩的若即若离,但对于凤非花的全心全意的爱恋,渐渐沉沦下去。她对于凤非花的情感,并不单单是一种爱情,她知道,她把他当做是她的依赖,当做她的渡口,当做她的家,这就足够了。
安辕虽然看好宗诩,但是凤非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对于自家妹妹来说,凤非花的热情与率真更能让她感到幸福,相比较而言,宗诩就显得太过冷静,太过淡漠,这种人活着太累,他也不想妹妹活得那么累。
当然,这只是他之前的想法,可自从知道凤非花是下任的东家家主,并且已经习得东家绝学,他便更加满意这样的妹婿了。
“也罢,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安辕看着兰禛,眸中满是温情,与平日里的严肃霸道一点也不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们。”
兰禛摇摇首,面上有些哀切,“现在还不行,舅舅的情况不太好,非花好不容易才制止了他自刎,如今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安辕也有些伤感,“没想到当年天作之合的玉琉公子与水月公子竟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玉琉公子实在不该离去,他这一离去,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人能够弹奏出那样的神曲了,而舅舅他,心也走了。”
兰禛垂下的凤眸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对安辕道:“你跟我来。”
安辕满脸困惑地跟着兰禛一路走着,一边走一边想,兰禛是不是瞒了他什么,不过,不过怎么样,看着状况,她是决定要告诉自己了。压下心中的疑惑,他随着兰禛转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这个宫殿他认得,是兰妃身前的住处。
宫殿已经许多年没有人住过了,荒废、脏乱、还透着一股子森冷,只是还能依稀看得出来,院中曾经种植过大片的各色兰花,也曾有个女子每日精心地照顾着她最爱的花,或许,在她内心深处,她爱的不是花,而是某位男子送花的情意。
这厢安辕这般想着,那边兰禛已经将他带入了一间屋子前。安辕不禁失笑:“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皇宫里竟然还有我知道的事情。”
兰禛眨眨眼,“我这不是钻了你刚入主皇宫的空子吗?”她知道他不会计较的。
推开门,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安辕随她进来,正欲说什么,抬首一看,却顿时惊怔住了,他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屋里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绑着一个人,那人此时正静静地看着他们,即使被绑着,却依然明如质玉,透若琉璃。
兰禛回答道:“他花了我很大的力气才救回来一条命。”
“可之前凤非花不是说没救了吗?”安辕惊讶问道。
兰禛笑,“他当然是为了配合好我啊,你看,他当初连我那样了都能救活,又怎么可能就不回来他呢?”相比较于当初跌落悬崖的兰禛来说,明若琉的伤势可算是轻的了,再说了,她自己就曾经救活过左不思,自然也能够救活明若琉。
“那你,为什么要骗舅舅呢?”
兰禛笑,“舅舅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过只遇上了这么一个人,但他自己却一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或许是他不愿意承认他的内心,我不愿意他就这样错过,便欲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兰禛言罢,一直不言语的明若琉这才认真地看向她,脸上露出些许苦笑,但更多的是感激。
“那为什么要绑着他呢?”安辕百思不得其解。
兰禛这才正视明若琉,道:“他明知道那个举动会让舅舅伤心欲绝,但最终还是选择那么做!他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哼!”兰禛越往后说,明若琉便越是苦笑,便越是哀戚。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我的姐姐,是从小就保护幼弟的姐姐,这是,我欠了她的,该还的,始终都是要还的……”
兰禛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看到舅舅那般痛苦绝望的模样,她就觉得非常愤怒!这两姐弟生来就是克他们家的吗?当然,她还想过另外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