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见斥候殒命,心中悲哀之情无以言表。这祁明昌几个时辰前还求她向沈夜说情,让他能返回流月城见上家长二老一面,谁料如今却做了一缕他乡幽魂。离珠将斥候尸身缓缓放到地上,再看沈夜时被沈夜吓了一大跳,只见沈夜面若玄霜,一双眉毛眼见着渐渐立了起来,眼中杀机遍布。
离珠自摇光殿转入紫微殿,侍候了沈夜五年有余,从未见过沈夜这般骇人样儿,此时心头不自觉竟大起恐惧之情,颤声道:“尊。。。尊上?”
沈夜却不理她,霍然转过身去,对呼延采薇冷笑道:“姑娘来寻我流月城晦气在前,伤我流月城城民在后。今日若不能为本座这枉死的属下报仇,本座便枉负了他们叫我一声尊上!”
呼延采薇在百草谷中虽然职位不低,毕竟是个女子,见斥候为暗箭所伤不幸惨死时,心中原有三分怜悯可惜。此时听了沈夜之言,又想起己方程师傅同遭横死,心中那点怜悯之意便飞到了爪洼国去,遂同样冷笑道:“可笑!你流月城的人命是人命,我百草谷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了?这岳阳城中千万百姓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了?”
沈夜听她这样说,心中更是笃定呼延采薇便是那安排暗中放冷箭之人。他鄙夷呼延采薇心思狠辣,却偏要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儿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当下也懒得再费唇舌,只冷冷扫了呼延采薇一眼,道:“少废话!有本事先拿下本座再说。”一面便将寒山鞭抽到手中。
此话听到呼延采薇耳中,不啻便是沈夜自承其罪。当下也不再搭话,将巨镰一挥,只见镰刃如落月奔海,带起一道残光便向着沈夜划了过去。
沈夜既已将呼延采薇看做敌人,下手也绝不容情。只见他舜华之胄气劲遍布全身,对呼延采薇的攻势视若不见,双脚前踏,手中寒山鞭呼的一声便朝着呼延采薇天灵盖上砸了下去。呼延采薇手上使着一把巨镰,足足有一人来长,镰刃弯如半月,原是一把极厉害的外门武器。只可惜,兵刃既长,回手便慢。此时沈夜踏进中宫,只与呼延采薇做近身之斗,这柄巨镰远程优势施展不开,反倒碍手碍脚成了累赘。
呼延采薇对敌经验虽然不多,胜在功底扎实,机变极快。眼见得沈夜来势凶猛,忙将头一低,一个旋子旋了开去。巨镰既然碍事,便索性将巨镰扔到一旁,赤手空拳去沈夜斗在一起。
呼延采薇徒手接得沈夜两鞭,心中便暗暗叫苦。那沈夜气劲刚猛,力大无比,若要硬碰硬自己却是决计讨不了好去。眼见得沈夜第三鞭又砸到,呼延采薇连忙展开灵蛇身法,只管逡巡游走,觑着空儿以巧卸力。
俗话说,“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呼延采薇想与沈夜拼消耗的念头原是不错,只是沈夜却并非常人,沈夜见呼延采薇滑溜,便知她想拖延时间,以待自己力竭。当下也只是微微一笑,仰头清啸一声,一瞬间,呼延采薇只觉身遭气流卷动,自己竟被沈夜内力牵引,一寸寸往沈夜身边滑了过去。呼延采薇见沈夜内力如此惊人,心中大骇,忙运功与沈夜牵引之力相抗,无奈却如泥牛入海一般,音信全无。
沈夜心中恼怒到极点,他平生最痛恨之事唯有两桩:一是为信任之人背叛,二便是枉担冤枉。呼延采薇屡次责他在岳阳城中散布瘟疫,又用毒箭射死他手下斥候,早已犯了他极大忌讳。此时绝没有轻易饶过呼延采薇的想法。自古以来,但凡护短之人,对外敌便从没有个“手软”的时候。
沈夜将呼延采薇无有招架之力,冷哼一声,袍袖卷动,便将呼延采薇拉到身边,一只铁钳大掌掐到了呼延采薇喉头上。
风小舞风小魂二人见呼延采薇被擒,将苗刀一抽便要上前。沈夜正眼瞧也不瞧,只将衣袖一挥,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扑到二小身上,二小便被摔出老远,动弹不得。
呼延采薇被沈夜扣住咽喉要害,忙用双手去掰沈夜手掌,却哪里掰得开。只听耳边沈夜冷哼一声道:“既然杀了我的人,就留下你的命罢!”
沈夜说罢,手上渐渐用力,竟是要将呼延采薇活活扼杀!
呼延采薇被沈夜扼住,只觉双脚渐渐离地。喉头格格做声,她心头恨怒惊惧之情交加,只可惜口中无法斥骂,只得拿眼神狠狠去瞪沈夜。沈夜却只如没见到她眼中怨毒之情一般,毫不动容。
却说暗中放冷箭那人一击不中,便即逃遁。谢衣追过去时,只见林中草木摇动,那人早去得远了。谢衣细心,只见一处草窠与别不同:别处土壤植被潮湿润泽,独此处草木干爽,显然是早已有人在此埋伏多时。草窠边沿此刻正有一队蚂蚁,拖着几粒面饼颗粒爬动。
谢衣见此,心中已有计较,他又惦念沈夜与呼延采薇起了冲突,此时便不再多留,展动身形便往回赶。谁料刚一回转,便见情势突变,眼见得呼延采薇便要丧命在沈夜手上。
谢衣大惊。他与呼延采薇虽然不过初识,但一来二人于偃术之道上颇有默契,虽然谢衣与叶海相交时也是因偃术结缘,但那叶海是个粗豪汉子,与呼延采薇这般明眸皓齿的女儿家又自有不同。谢衣见女子中亦有偃术如此高明之人,却不啻是意外之喜。二人交谈半夜,不知不觉间便有些心心相印的味道。二来呼延采薇出身百草谷,谢衣原就有前往百草谷探寻偃术之意,若今日呼延采薇死在沈夜手上,他又有何面目去那百草谷?
当下谢衣便将沈夜胳膊抱住,喊道:“师尊手下留情!”
沈夜见自家爱徒求情,虽不知他是因何故,却也减了手上力道,皱眉问道:“你有话说?”
谢衣见呼延采薇在沈夜铁掌下已然是呼吸艰难,心中大急,忙道:“求师尊先放过呼延姑娘,那箭不是呼延姑娘的人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