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水寇见寨主如此,也无心恋战,纷纷效法玉姑娘就近找屋子藏身。不多时,只听得屋外鳄群爬行之声,撞击门户之声,又兼着天上鹞鹰翅膀振动之声,鸣叫之声,好不热闹。
玉姑娘领着几个手下径直奔进聚义厅中,忙忙掩了门,这才惊魂稍定。谁知先前她冲破的屋顶尚未修补,便有数只鹞鹰从那破损之处飞了进来,向着玉姑娘一干人等便即乱啄一气。
玉姑娘心中发狠,手中长鞭乱挥,将几只鹞鹰抽得翮折羽碎血肉横飞,这才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剩下鹞鹰见了同类惨状,便不敢再上前,纷纷逃逸而去。
玉姑娘将鹞鹰击杀之后,眼风往厅内一扫,顿时大惊失色,原来适才她俘获谢夏之后,命人将二人拘在厅中看管。此时却只见看管之人委顿在地,谢夏二人却不见踪影,心中便不由一沉:她自知武功不及谢夏,能将二人擒住,全靠了利用诡计以及谢夏二人不及防备的心理。此时谢夏有了防备,要再将二人擒获,却是不能够了。
原来谢夏二人因不谙水性失手被玉姑娘擒住,又被点了穴道送入聚义厅中看管。那玉姑娘武功原出于流月城,这运劲冲穴之法对谢衣来说却并非难事,这一点却是玉姑娘得意之下疏忽了。只是这冲穴之法需要时间,正好阿阮大闹水寨,吸引了玉姑娘注意,谢衣便默运心法,将自身被制穴位冲开,那负责看守的水寇武艺低微,只见谢衣安安静静半倚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何曾想到暗中另有乾坤?谢衣冲破穴位之后,便将看守他二人的水寇敲晕放倒,取回兵器,解开夏夷则。
这丛极寨建在江水之中,他二人不谙水性,若要顺利出寨,还需着落在玉姑娘身上,何况谢衣一心要追查玉姑娘与流月城的干系,两人倒也不忙离开。只是这厅中开阔空旷,并无藏身之处,二人便跃上房梁暂时存身,伺机待动。
玉姑娘心念电转,正自皱眉思索时,只听得衣袂振风之声,下一刻,脖颈间便架上了一柄利刃。跟随玉姑娘进厅的水寇一见寨主被制,纷纷亮出兵刃,与谢夏二人形成对峙之势。
夏夷则扫了一眼众水寇,沉声道:“我这宵河剑锋锐无比,还望姑娘莫要轻举妄动得好。”
玉姑娘脖颈肌肤被锋刃上传来的杀意逼得暴起一片一片的鸡皮疙瘩,心知夏夷则所言非虚,挥手令手下水寇不可妄动。又对夏夷则强笑道:“夏郎何必动怒。若夏郎当真不愿与玉怜结为夫妇,玉怜便送你二人出寨又有何难。何必以刀剑相迫。”
夏夷则恼恨玉姑娘屡次调笑,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剑锋将玉姑娘肌肤割破,发丝细的刀口中,渗出一串儿血珠子来。玉姑娘吃痛,知道夏夷则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不敢再言语撩拨夏夷则。
谢衣负手上前,问玉姑娘道:“姑娘武功究竟从何学来,还请告知。若是姑娘一味隐瞒,那也不打紧,既然是偷学来的功夫,谢某便将姑娘武功废去,也无不可。”说到此节,他笑了一笑:“但不知姑娘纤纤弱质,经不经得起这散功之苦?”
谢衣师出流月城,他那师尊,从来心机深沉,行事狠辣。谢衣受他教导,虽然性子慈和,但对如何逼迫人心一道,却并不陌生。此时对着玉姑娘说出这番话来,果然见玉姑娘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想是想到那强行散功时浑身经脉俱碎的苦楚。
玉姑娘强自镇定心神,道:“若我说了,难不成你便不会废去我武功不成?”
谢衣摇头道:“此事谢某无法承诺于你,尚需视乎情形而论。”
玉姑娘心中一时闪过无数计较,各种说辞纷至沓来,又被她自己逐一否决。终于,她长叹一声,道出实情。
原来数年前,玉姑娘洗劫来往客商之时,掳掠了一名男子,那男子被玉姑娘强迫成亲之后不足一月,便精血耗尽而亡。事后玉姑娘检点遗物,却从那男子包袱重翻出一块非金非玉的木块,木块上便刻了武功心法。可惜残缺不全,饶是如此,玉姑娘天资聪颖,竟被她半猜半蒙,另辟蹊径练成了独门功夫。是以先前谢衣对她对阵之时,只觉恍惚似曾相识,却又与自己所学有所不同。
谢衣听了玉姑娘所言,脸上阴晴不定,他心中自有旧事与玉姑娘所说一一印证。若他所料不错,那名男子与他师门流月城代代相传的秘事有莫大牵连,可惜竟被玉姑娘所害,其中因由,便再难追究。
谢衣向玉姑娘伸出一手,沉声道:“那木块现在何处?速交予我。”
他本来面目和善,平日里更是笑意不离眉梢眼角,令人望之如春风坐怀。此时却面沉如水,神情肃杀,却没的叫人背脊上生出寒意来。
玉姑娘自得了那木块,片刻不曾离身。此时被谢衣神色吓到,不敢弄鬼,忙从怀中将那木块掏了出来。
只见那木块颜色黑中带青,以手叩之,声音玎珰清脆,质地坚硬无比。那木块高约五寸,长宽各两寸。顶上另雕了两寸高的藤蔓,枝叶缠绕,底上刻有回环盘旋的意味不明的阳刻线条,其余四边俱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果然便是流月城武功心法无疑。
谢衣将木块收入囊中,向夏夷则抱拳道:“此物果然是我师门之物,谢某便即收回,此女偷学我流月城武功为恶,为我师门清誉,谢某说不得要代门中师长清理门户,便请夏公子做个见证。”
夏夷则微微颌首,他虽出身富贵,不是草莽中人,但自幼师承西岳太华观,也知道维护师门清誉,门中弟子原是责无旁贷,倒是颇为理解。
只见谢衣出指如飞,在玉姑娘身上几处大穴点下去,又用横刀在她双手腕肘关节之处轻轻一旋,随着玉姑娘一声惨呼,血花飞溅而出,一身武艺,就此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