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烟迅速进来带走了身子仍在抖个不停的杨木,屋子里除了萧斯年等三人,就只有赵锐了。
“好了,刘大人临终究竟说了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讲了吗?”
赵锐双膝跪下,沉声说道,“赵王殿下,刘大人当时身受重伤,全身浴血,但他仍是用尽最后一分气力,告诉属下两个字,太子。”
“太子!”谢韫重复了这两个字,他和萧斯年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眼中瞬间都有了一份了然。
傅明月虽然不能立刻反应出太子究竟是指谁,但凭她对萧斯年的了解,她知道此案已经有了突破口。
“你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吗?”萧斯年追问了一句。
“兹事体大,属下当时的反应和殿下您此刻一样,于是属下也曾再向刘大人确认,他说得可是太子二字。只可惜刘大人实在是伤势过重,他留着最后一口气就是想将这两个字告诉官家,所以刘大人只是紧紧盯住我的眼睛,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刘大人那可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哪,他到死都不肯闭上双眼。”
“你起来说话吧。”萧斯年上前亲自将赵锐扶起,“刘大人的临终遗言除了你知道外,还有谁知道?”
“回殿下的话,当时就属下和刘大人二人,后来属下曾向欧阳大人汇报过,除了欧阳大人外,属下再未与其他人说过。”
“好!行事有度,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然而此事实在过于重大,不仅牵涉到那么多的受害者,更牵涉到两个国家的安宁,只怕还要劳烦你多些时日。你受得住吗?”
“为皇上和殿下效力是属下应尽之责,不敢言累,再说了,属下也没那么不顶用,还请殿下放心差遣就是。”赵锐回答的落地有声。
“那好,赵捕头,明日我们在府衙见面,你带我们前往郡主遇害地点进行勘察。”
“属下领命。”
赵锐退了出去,萧斯年深深呼吸一口,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斯年,如果主谋是北魏太子拓跋余的话,此事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谢韫望着萧斯年轻声说。
原来太子值得是北魏的太子啊。傅明月心中暗说,可为什么太子要抢劫并戕害自己弟弟的新娘子呢?莫非这兄弟二人间有着深仇大恨?想到此处,傅明月也张大了双眼望向萧斯年。
见二人灼灼的目光都对着自己,萧斯年禁不住苦笑,“谢兄说的不错,这么大的案子,一夜间杀害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兵士,绝非普通的盗贼所能做到的,这至少是动用了一支军队。若主谋人是拓跋余,他显然有这个实力,也可以说有这样的动机,毕竟三殿下拓跋宏如日中天,随时可能取代拓跋余。只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也颇为疑惑,你俩也来帮我参详参详。据传拓跋余性格优柔寡断,可这一回的案件手法极为凶残,我无法想象一个性格懦弱的人会策划如此一起残忍的杀戮;更有一点,拓跋余除了他是太子这层身份比较特殊外,其实他在北魏大臣中的支持率并不高,远不及他弟弟拓跋宏,他手中掌控的力量只怕也无法和拓跋宏抗衡,而他突然杀了拓跋宏的未婚妻子,不仅如此,萧锦绣还是大梁国太后的义女,大梁国的端静郡主,难道拓跋余已经积蓄了足以对付拓跋宏的力量,所以他决定不再容忍弟弟的猖狂,决心要给拓跋宏一个教训吗?但如果是拓跋余想要和拓跋宏叫板的话,他可以采取的手段方法应该有很多,他为何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呢?而且他一并将我大梁国也得罪了,他就不怕拓跋宏和萧恒联手对付他麽?”
傅明月因为并不清楚北魏国的情况,所以她主要是听,她不会轻易发表意见,也无法发表意见。谢韫则不然,他和萧斯年一样熟悉北魏的情势,有其是其庙堂之上的微妙。
“斯年,我可以试着来回答你第一个疑点。拓跋余确实秉性懦弱,但他毕竟是一国太子,他身边的谋臣一定不在少数,或许他下不了这样的狠手,并不代表着他身边人都与他一样,此事极有可能出自他身边谋臣之策划。要知道,这些谋臣的命运其实是和太子捆绑在一起的,一旦太子真的地位不保,他们也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认为,太子在此次事件中并不是决策者,他有可能是被身边那些不甘寂寞的谋臣们蛊惑的。”
思考的时候,萧斯年会习惯性地用指节下意识地敲击书案,他微微点头,“谢兄的说法颇有道理,身为太子,确实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即便拓跋余下不了这个狠手,自然会有他身边人帮着他去做。”
“我倒是觉得有一个地方值得我们注意。”一直保持沉默的傅明月开了口,“为何所有女子均被砍去了头颅,你们二位不觉得这太过不同寻常了吗?我知道在战场上一直有用人头来计算军功的说法,可是,这并非战场,而且只有女子没有了头颅,从送亲队伍的人数上来说,女子的比例应该是极小的吧。”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不解之处,但我也有一种解释。”谢韫毕竟在大理寺为官多年,积累的经验十分丰富,“或许是拓跋余担心杀错了人,所以命令杀手们将女子的头颅带回,以确认郡主是否已经被杀。”
“谢兄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不妨先保留这些疑点,待明日看查过现场和遇害者尸首后再来做进一步的分析。我们这就休息吧,明日只怕会过得很艰难。”萧斯年见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想必已近子夜。
连日的急行,其实已将傅明月的体力消耗到了极限。终于能够躺到床上,她心里忍不住苦笑,原以为身为穷苦人家会比较辛苦,可没料到的是,她一个快要成为王妃的人也会这么辛苦,言行举止要小心谨慎不说,居然还经常要加班加点赶路,看来穿越这件事情实在不适合她。她几乎是脑袋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第二日,等她从梦中醒过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等傅明月匆匆洗漱完毕拉开房门时,见到的是一直守护在她门口的周南。
“王爷和谢公子呢?他们都起来了吗?”
“禀报傅姑娘,王爷和谢少卿半个时辰前已经前往郡主遇害地点。”周南恭谨地回答。
“他们居然不等我,真是太过分了!”傅明月心里十分懊恼自己睡过了头。
“王爷是担心姑娘您的身子,所以特别嘱咐我,让姑娘您多休息一下,而且,王爷觉得那地方太过那个,姑娘您如今千金之躯,去了只怕不适合。王爷说让您在驿馆里好好休息。”
“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上回皇陵火灾我不也去现场了吗?怎么这回就不适合了呢?”傅明月不依不饶,“不行,我一定要去现场,只有掌握到第一手资料,我才能一起帮忙破案呀。”
“这个么。”周南不动声色跨出一步,正好挡住了傅明月的去路,“王爷是真的替姑娘您着想。这次不比上回,这次可是有将近五百人同时被杀,那地方聚集着那么多冤魂,别说夜里极不太平,就是白天,周遭方圆一里都无人敢靠近。王爷无非是担心您身子弱,怕您出事。”
“你们呀,就是太迷信。”这话一出口,傅明月立马知道说走嘴了,见周南脸上并无特别的神情,傅明月略略安心,忙转换了说法,“正因为太多人冤死,我才需要去现场查勘一番才行啊!那些冤魂知道我是去帮助他们找到真凶,帮他们报仇的,他们绝不会加害于我的,你就放心吧。”
周南见傅明月坚持,他思考了半分钟,“傅姑娘,您一定要去也行,属下陪您一起。”
“没问题,多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周南唤过一名当地的衙役,让他做向导带他们二人前往郡主遇害地点,谁知那位衙役一听就苦了脸,一个劲摇手,“这位小爷,那里小的可真不敢再去了,小的上回和赵捕头一块去收的尸,那场景,别说我这辈子忘不了,就是下辈子或许都能记得,真的是太凄惨了,小的长这么大就没同时见到过这么多尸首撂在一堆,跟叠罗汉似得。到现在小的晚上还常做噩梦呢,可不敢再去了。”
“哦,你去过事发地点咯,当时那些尸体难道不是呈被杀害的状态吗?”傅明月心中微微一动。
“回这位小爷的话,那里刨了一个好大的坑,那些士兵的尸首差不多都被扔在了坑里,把那个坑填得满满的,有些已经扔不进去了,就横七竖八扔在大坑边上。”衙役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些杀手们不是杀完人直接就走,居然还挖了个埋尸首的坑,他们的时间可真够宽裕的。”傅明月越发坚定了要去现场的决心,“这位兄弟,要不你给我们带上一段路,不用到哪地方,远远地给指个方向就行,我们自己过去。这样你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