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斯年的吻相当笨拙,他只是用力地吸吮,毫无技巧可言。也许正是这份笨拙才彻底击溃了傅明月心中的藩篱,她的心一软,本想用来推开对方的手臂也转换了力道和方向,勾住了萧斯年的脖颈,然后她轻启朱唇,让对方微冷的舌滑入自己口中,两人唇舌相绕,彼此相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多半是快无法呼吸了,萧斯年才将傅明月放开,两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眼睛却都是亮亮的。
“明月,嫁给我。”萧斯年这次说得如此坚定,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一种命令,一种甜蜜的命令。
“也许我随时都会消失,就像我突然就出现一样。”傅明月仍在寻找借口,虽然她已经愿意接受萧斯年的爱,但是谈及婚姻,还是让她心有余悸,无法安然接受。
“嫁给我,无论你会消失或者存在,无论你在天边还是眼前,我都不会在乎,我只要你嫁给我,这辈子我要定你了。”萧斯年将她紧紧拥抱在胸前,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热烈地说着,“嫁给我。”
傅明月很想回答一声好的,可是嘴唇却像被强力胶黏住了一般无法张口,她也很想点一点头,可脖子也像被石膏绑住了一般僵直而无法动弹。在萧斯年一声比一声热烈的呼唤中,泪水终于不可抑止地爬满了她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了,但说出来的依然是曾经说过的那三个字,她趁着萧斯年震惊的一霎那,用足全身力气推开他,奔出了屋子。
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她根本不辨方向,只朝最黑的地方奔去,最后手扶着一棵大树,虽刻意压低了哭声,仍是哭了一个撕心裂肺。
这一刻,傅明月对自己是如此地绝望,她绝望于自己的固执,绝望于自己的无情,她深知对萧斯年而已是多么地不公平,但她却无能为力。就像一首歌中的歌词,“旧爱的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然后好几年都闻不得闻不得爱情香”。对于爱情和婚姻,她无异于是一个自我囚禁的犯人,她可以站在屋内望着窗外的风景,却没有勇气走出去真正去触碰,这样的徒刑或许将是无期。
“傅女史,有谁欺负你吗?”黑暗中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她身边想起,把傅明月吓了一跳。
她连忙忍住悲声,转头去看,只见一名穿着赵王府亲卫服饰的青年人,但因为太暗并看不清五官长相。
“女史莫怕,我是皇上派来暗中保护女史的,若非看到女史如此难过,在下也不敢出言自报身份。皇上千叮咛万嘱咐,让在下务必要保女史一路平安。”
皇帝,萧斯年身边的亲卫居然是皇帝的人。如此微妙的事实,让傅明月瞬间就从自己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她第一个反应是保护萧斯年。
“有劳皇上费心安排,我没事的。只是一路上看到太多凄惨景象,心里实在难过,这才忍不住落泪,绝不是有人欺负我。”
听了这话,那名亲卫默默点头,“是啊,莫说女史心中难过,就是我们这些男儿,有时候也觉得太过凄惨,不忍去想。好在我们已经到了,以赵王和谢少卿的手段,想必可以尽快解救灾民于水深火热。女史,如果你看不得这些景象,要不我连夜就飞鸽传书,皇上必会下旨将您召回京城,您就无需如此难过了。”
“多谢你的好意,我还受得住,我答应过皇上要帮他排忧解难,照顾好灾民,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我怎可半途而废。”傅明月知道此人定会将自己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汇报给皇帝,所以刻意挑皇帝爱听的说。
“既然如此,在下告退。女史如有需要,随时召唤在下便是。在下名唤周南。”此人的消失也如同他的出现,无声无息。
又在原地等了许久,傅明月才稳定好自己的心绪,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
萧斯年是何等聪明厉害的人物,他的亲卫里居然混有皇帝的无间道,可见皇帝的手段,这些萧斯年他知道吗?躺在床上,傅明月久久无法入睡,满脑子都盘旋着这哥俩的事情和微妙关系。
明日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萧斯年呢?转念一想,以萧斯年的本事,若是连身边人里有无间道都发现不了的话,只怕他也不是是现在的赵王了。也对,他本来就是一心为国为民,一心为了保住皇帝的江山,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人监视。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有人在一旁看着反而好,很多事情无需做过多解释,自有人会替他解释。再说,如果真的是十分要紧的机密,只怕那个无间道也无法与闻,他看到的无非是萧斯年愿意或者说刻意让他看到的。
想到这里,傅明月心里安稳了许多,她虽然一时仍无法接受萧斯年的爱,但萧斯年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萧斯年有事,她真的是会豁出命来替他出头的。
想到萧斯年,就想到刚才自己那无情的举动,傅明月心里涌起了更深的痛和愧疚。她该怎么办?她已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溺水者,难道她还有再拉一个做垫背吗?萧斯年何其无辜,他是那么那么的优秀,他光芒万丈,有着锦绣前程,他的人生应该很美好,他不应该也不可以为了一段无法联通的感情而孤独一生,这样的话,傅明月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为了萧斯年将来的幸福和快乐,或许只能够让他先暂时痛苦一阵子了,只要他对自己失望,他自然而然就会慢慢把她放下的。想到这里,傅明月总算是想通了,她知道黎明即将来临,便抓紧时间去睡上一会。
隔日,傅明月起床时天光已大亮,她有意无意问绿芜萧斯年的行踪,绿芜说王爷一早就带着谢公子去视察堤坝了,并没留什么话下来,只说中午不回太守府,而是要去府衙与富商见面商谈筹款事宜。
傅明月略安心,知道自己还不至于太过影响萧斯年的情绪,他很明白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并身体力行,绝不会为了某些因素而耽误正事。
视差江堤的两个人,此刻正站在高高的江堤上,看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谢韫因为昨日睡得早,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力,感觉到萧斯年情绪不同寻常的压抑。虽然这几日来大家的情绪都不高,但今天却和前几日不同,萧斯年的情绪中有种特别的悲伤,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萧斯年与平日有什么不同,但谢韫对他知之甚深,自然就能够感受到。
“刘太守,中午之事安排得如何?”萧斯年问陪在身后的刘太守。
“遵赵王嘱咐,已将您的拜帖送到所有的盐商富户处,一个个都说今日中午必来出席的。”刘太守小心回答。
“我看这段江堤,修得很是坚固,怎么就决口了呢?”萧斯年又问。
刘太守上前一步,眼中有了一点泪意,“为保荆州城的平安,上下游各有一处县的江堤自行决口泄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要不然,只怕遭的灾更重,死的人更多。”
萧斯年神情黯然,长叹一口气,“真是难为那两个县了,那些灾民可都安置了?”
“已经尽量安置了,可是物资有限,眼看着府库里的存粮就要见底,只怕再周转不了几日了。”
“走!我们去府衙等着他们去,今天若筹不到款项和粮食,我是不打算放人回去了。”萧斯年恨声说道,即是说给刘太守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到了府衙,刘太守已经按照萧斯年的吩咐将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筵席设在府衙的庭院中,树荫下排开了三四十张席位,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正当中一张竹榻,竹榻上放置着一副棋枰,看来萧斯年是打算以棋会群豪了。
虽然萧斯年没说让傅明月也去府衙,但傅明月毕竟放心不下,带着绿芜也来到了府衙,她怕见着萧斯年彼此尴尬,所以只是躲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关心。
“姑娘,怎么见着王爷也不上去打声招呼呢?”绿芜也看出傅明月今日有些古怪,总是心不在焉。
“王爷在忙要紧的事情,我们在边上看着就好,免得分了王爷的心。”傅明月坐在游廊的阴影处,目光跟着萧斯年身形打转,见他脸上神情一如平常的冷清倨傲,她倒是放下心来。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绿芜侧立在她身后。
已过了午时,府衙的庭院里仍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萧斯年只是端坐在竹榻上,身形一动不动,就连眉毛都没抬过。倒是刘太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时去门口观望,又不时让衙役们去催促。
“刘太守,你还是坐下歇会吧,你这样转来转去,你不晕我看着还晕呢。”谢韫脸上虽还挂着笑,但也已是十分勉强。
“我再去前头看一眼就回来坐。”刘太守心里这份焦急和愤恨,已是完全掩饰不住,“我以为那些人只是不给我刘某面子,谁知他们胆子这么大,竟是连赵王的面子都不给,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就是一群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