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何尝不明白,只是终究还是会不甘心。这些类似的话我也听得多了,可为什么这些道理从你嘴中说出来,我竟无一丝反感?便是让我站在这里听你说一整夜的道理,我也是愿意听的。”昏暗中,只有萧斯言的双眼闪闪发光。
“陛下,有时候人还要学会将事情往乐观的地方想。您看,您此次选中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名门闺秀,家世就不说了,谁比谁都不差,单论长相,那芳菲妹妹可真是倾国倾城的美貌,还有妍妍妹妹,虽不艳丽但却有兰花般雅致的气韵,其他两位妹妹也都是有才有貌的。您说,娶她们难道还委屈了您不成?”傅明月嗓子仍有些暗哑,但声音里透着真诚。
“是吗?她们居然有这么好,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呢?”萧斯言向前走了一步。
傅明月突然发现她和萧斯言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感觉萧斯言若是再往前跨一步的话,眼见着就要变成零距离了,这心头的危险信号灯立马亮起,“陛下,对不起,我已出来许久了,只怕斯年已在寻我,我这就要回大殿了。”
萧斯言没有半点让路的样子,只默默看着傅明月。
傅明月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找黑漆漆的地方钻,现在这地方身后是假山,一边临着池塘,这唯一的一条路恰巧被萧斯言堵了个严严实实,她心里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与我说了这几句话,便着急要走了,你真的连那一点点时间都不肯给我吗?我对你已经这般小心,我只是想听你说说话,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也想让你多了解我一些。”
堂堂大梁国的皇帝对自己如此做低伏小,真是让傅明月即惶恐又尴尬。说真的,除了一个萧斯年,她对所有美男子的那份戒备和恐惧始终都在,她心中的那道伤痕从未痊愈。
“陛下,请恕明月造次。”傅明月不想给任何人幻想,尤其是眼前这位少年郎,更不想让他人有所误会,只好鼓足勇气往下说,“陛下别忘了,明月不日之后就是您的嫂嫂,我此生所爱只有也只可能是我的夫君萧斯年,此心日月可鉴,明月言尽于此,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陛下宽宥。陛下若是要治明月的大不敬罪,明月领受便是。”
萧斯言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傅明月,目光中的暖意和笑意终究还是一分分淡了下去。
“是啊,你想要的我现在给不了,你自然不会改变心意。也好,能亲耳听到你说这番话,我想我也不能要求更多了。”他将话说完,便转身走了。
傅明月还真没料到他走得这么干脆,反而一下愣住了。看他挺拔修长的背影从小路上渐渐消失,傅明月一颗心才算回归原位。她只是纳闷,小皇帝今儿是怎么了,如此一反常态?
“明月,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从假山后面转出来一人,双眼放光地望着傅明月。
“斯年,是你?”傅明月有些愕然,“莫非刚才你一直躲在那里在听我的壁角?”
“没有一直在听,只是刚好听到最后一段。”萧斯年将傅明月揽入怀中,“你身子还没大好,就一个人跑到湖边吹风,也不怕冻到了。明月,刚才我真是担心你,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子,敢这么回皇上的话,你就不怕他当场恼了你?”
“说不怕那是假的,只是有些话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这么一句,他若真要怎么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倒是觉得,既然他立志要做一位明君,便不至于在这种儿女私情上犯低级错误,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冒险得罪朝中重臣,太不值当了,他没那么傻。”此刻依偎在萧斯年胸前,傅明月觉得格外温暖。
“明月,言弟自然是颖悟绝伦,可是有一点却是你不明白的。对萧家男儿来说,用情至深或许是我们最大的弱点。言弟本就早慧,幼时便立为储君,又加上幼年丧父,性情确于别家养尊处优的皇室弟子不同。所以表面他看上去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只怕一直都是寂寞孤独的吧。他若是真心喜欢上什么,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手。”萧斯年将唇移向傅明月的额头,“我真庆幸,当初是我先遇上了你,若是言弟先遇上你,只怕错付一片痴心的人就要是我了。”
傅明月暗暗心说,若是不曾先遇见你,只怕我早就不知魂归何处,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言弟不言弟的了。
两人携手相伴回到大殿,才入殿,就听见谢芳菲的声音,“赵王殿下和德仪郡主真是一刻都不忍分开,无论到哪儿都是手牵着手,这般情深,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芳菲,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我看你今晚一准是喝多了。来人,给谢小姐上杯醒酒的浓茶。”还没等萧斯年发作,谢韫已经发声了。
本来谢韫对这自家妹妹还有一丝丝的怜惜,可今晚她的表现实在太差强人意,非但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雍容大方,反而处处针对傅明月,这让谢韫实在无法再装看不见。
这时,远处传来一连串的爆竹声以及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即便隔着重重宫墙也听得非常清楚,原来已是到了子时,意味着旧的一年宣告过去,而新的一年真正到来。
大殿内顿时响起各种各样的祝福声,有向太后和皇上送祝福的,也有彼此之间相互祝福的。在这一片热闹中,萧斯言端坐在龙椅之上,脸上维持着一丝笑意,但他的双眼中却仿若堆积着千年的霜雪。他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落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之上,他再一次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那一份撕心裂肺的痛。是的,他拥有江山,拥有整个天下,那又怎样,他仍然无法拥有她,没有她在身旁,拥有再多又有何用,终究还是寂寞入骨,终究还是怅然若失。
傅明月,你切莫怪我心狠,为了你我可以得罪整个天下。对不起,明月,我真的没法就这样放你离去,你放心,总有那么一天,我能给你你想要的,那时你便会站在我的身边,与我携手俯视天下。
“言儿,言儿。”
萧斯言一味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竟是充耳不闻身边的声音,直到谢太后反复呼唤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
“母后。”
“芳菲带着几位妹妹来给皇上拜年,跪在那儿可都好一会了。皇上是不是也有好赏赐给她们呀?”知子莫若母,谢太后岂会看不出自家儿子的心思系在谁身上,她心中暗自着恼,面上却一点没带出来。
“你们都起来吧,你们的祝福眹都收下了。德林,明儿一早记得去趟府库,将那百越王前不久进贡的上好香料送到几位小姐府上去。”萧斯言心中虽难过,但掩饰的本领一流,为了给足谢家面子,他离座亲手去扶谢芳菲起身。
谁知谢芳菲刚刚站起身,突然身子一歪直往萧斯言身上倒去,亏得萧斯言手上用了一把力,才不至于让谢芳菲摔倒。
“陛下,都是臣女大不敬,臣女定是多喝了两口酒,一时头晕没站稳。”谢芳菲就势倒在萧斯言身上,娇喘连连。
萧斯言有心想将她推开,但见她一张芙蓉般的俏脸笑盈盈望着自己,眼中波光流转,真是千种风情,心中一软,只好牢牢将她扶定。
“今儿实在是热闹,别说芳菲了,就连哀家这酒恐也喝多了。你们年轻人继续尽兴,哀家可是要先回去眠一眠了,这岁月不饶人啊。”谢太后在清洛清瑶的搀扶下离开了。
见太后离开,殿内众人也纷纷告辞。谢韫原在和睿王萧翊聊着刑部的几件事情,聊完回头一看,此发现自家妹妹正半依半靠在皇帝身边,一脸的芙蓉春色。只不过皇上此刻的脸色却说不上太好,嘴角的微笑都已经僵在那里,只是出于礼貌才没将她推开而已。
“陛下,族妹定是酒喝多了,臣这就送她回去。族妹礼仪不周,还望陛下宽宥。”
谢韫太清楚自家这个妹妹心机颇深,今日摆出来的种种姿态,一来是立威,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身份,二来是刻意要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以她的姿容要想俘获男人心自然是件轻而易举之事。
“也好,眹也有些乏了,谢韫你多照顾点芳菲吧,酒喝多了若再吹了风,只怕容易生病。”萧斯言看到终于可以将烫手山芋扔掉,心里一阵轻松。
“臣女多谢陛下关心。”谢芳菲看到皇帝竟然对着自己说出这么体贴的话,一颗芳心扑通通直跳,那醉了的感觉可比喝什么酒都更浓烈。
萧翊萧斯年父子也来告辞,傅明月见萧斯言与谢芳菲郎才女貌,心中大石彻底落下,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只不过又想到了崔妍妍,便忍不住转眼去瞧妍妍,只见妍妍神情自若,显然并不在意谢芳菲此等争宠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