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大年三十,一早宫里就传出话来,让赵王殿下和德仪郡主进宫赴晚上的家宴,陪太后娘娘一起守岁。
原本两人说好了一起守岁的美好二人世界就这么没了,他二人虽沮丧却也无可奈何,终究皇命难违,只好收拾收拾携手入宫。
宴席设在光华殿,看得出谢太后组织这次所谓的除夕家宴是动足了脑子,除了萧翊夫妇萧斯年和傅明月外,还有不少傅明月熟悉的面孔,谢韫与谢芳菲兄妹以及清河崔氏的女儿崔妍妍陇西李氏的女儿李宛幽琅琊王氏的女儿王悦,也就是说,谢太后把即将成为自家儿子小老婆的人都一起请来赴宴守岁。
傅明月听萧斯年低声向她介绍这些人时,她心想,这莫非算是一场正式婚礼前的彩排?但同时她也放心下来,有这许多姿容艳丽的莺莺燕燕在,想必皇帝是不会再关注到她身上了。
光华殿有许多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傅明月,还有着彼此窃窃私语的声音。傅明月只做看不见也听不见,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究竟是太后的义女德仪郡主呢?还是赵王萧斯年未过门的媳妇?又或者二者都是?但她不过是一介平民,何以就突然间成了大梁国炙手可热的女子,毫无背景的人突然上位,任谁也都会免不得猜测一番吧?
随着殿外一声声传太后和皇上驾到,光华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端端正正跪下磕头问安。
谢太后一身绛紫色的深衣,即衬托出她肌肤如雪,更衬托出她一身的雍容华贵,真可谓是贵不可言。她携着皇帝萧斯言的手步入光华殿,看着匍匐在地上向她母子二人行礼的众人,脸上的气色越发好了。
“大家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谢太后亲切地说。
“谢娘娘,谢陛下。”
礼毕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一顿家宴了,这一年可是不平凡的一年啊!朝内朝外都有大事发生,好在都是喜事,今年这年过得可真是叫人舒心。来来来,哀家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又纷纷起身,干了一杯。傅明月刚想将杯中酒喝下,却被萧斯年悄悄拉住了袖子,“你不喜欢喝酒,这酒我来帮你喝了便是,你只需做个样子即可。”
感念于萧斯年的体贴,傅明月送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一幕自然被皇帝统统收入眼底,皇帝脸上并无太多表情,但酒杯放下时差点从案几跌落却是不争的事实。
“娘娘陛下,今儿既然是家宴,芳菲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与否?”谢芳菲今日着一身桃红色衣衫,最是冬日里一抹春光,确实当得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的评语。
谁都知道谢芳菲不久后便入主后宫,虽不是皇后,但仍是以她贵嫔的位份为最尊,这神龙殿上出了谢太后外,就属她身份最尊贵了,加之她又是谢太后的侄女,谢太后自然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芳菲呀,你有什么话直说了便是,莫不是想问哀家或皇上讨份赏赐?”
“芳菲确实是想讨份赏赐,臣女晓得德仪郡主精通音律,可否请德仪郡主弹奏一曲,以助宴会兴致?”谢芳菲说这话时,脸上虽说堆满了甜甜的笑容,但射向傅明月的目光中却毫无笑意。
傅明月心思单纯,也没觉得这要求有啥特别,起身想说好,衣角却被萧斯年在下面拉住了。
萧斯年是权利场中滚大的人,怎会听不出谢芳菲话中的讽刺贬低之意,不过就是欺负在场所有人里面只有傅明月是没有家世背景的。可是谢芳菲忘了一点,他赵王萧斯年正是傅明月最强大的靠山和支持,他怎会让他心爱的人受他人欺辱。
“谢小姐,明月前一阵刚受了伤,到现在身子都还未养好,恐怕是要让您失望了。”萧斯年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谢芳菲。
大殿里一时寂静无声,看到这略有些尴尬的局面,有人心中窃喜,却也有人愤愤不平。
谢太后估计也没料到萧斯年维护傅明月若此,虽本意不想为难傅明月,但谢芳菲毕竟是谢府的女儿,又是自己亲自给儿子挑选的媳妇,便有心想替谢芳菲说句话。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帝已经开口了,“德仪郡主是为了我大梁受的伤,自当以休养身子为要,你若喜欢歌舞,朕让宫廷乐师前来演奏便是,怎好麻烦德仪郡主当众演奏。”
萧斯言这句话真是狠狠地打了一把谢芳菲的脸,任谁都能看出,原来在皇上心中,谢芳菲这个准媳妇根本及不上傅明月这个隔壁郡主。
谢芳菲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咬牙坐回座位。
倒是傅明月看得心下不忍,将萧斯年的手轻轻拉开,站起身来哑着嗓子说:“明月身体已经恢复了,只是弹奏一曲而已,不碍事的。今儿本是辞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既然芳菲妹妹喜欢我弹的曲子,只要各位不嫌弃,我愿意抛砖引玉。”
萧斯年还想再说什么,被傅明月用眼神压住了。
“明月自个愿意那自然再好不过,哀家也一直听诸多女眷们说起明月在音律上有独到之处,今日也可让哀家一饱耳福。”谢太后笑吟吟地接口。
傅明月起身离席,来到早已准备好的秦筝旁,默默思索了一下,开始弹奏起来。曲子是那首《春江花月夜》,比起流行音乐这首曲子要大气高雅许多,明月觉得该曲应该比较适合这最高级别家宴的气氛吧。
若论纯粹的技艺,傅明月肯定及不上几位国手,但她胜在曲调新颖,她弹的曲子都是在座之人从未曾听过的,加之她现在身份特殊,那给众人这种听觉上的享受就不同一般了。
殿内众人虽都摆出一副侧耳聆听的架势,可心里还真是各有各的想法。谢韫崔妍妍等熟知傅明月的人自然事替她担心,但大多数人却都抱着看一场好戏的心态,尤其是皇帝另几房准小老婆,在她们心中肯定觉得谢芳菲的威胁更大,所以看到皇帝当场没给谢芳菲面子,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一曲弹罢,萧斯言第一个鼓掌,众人自然不敢落后,大殿内顿时掌声一片。
萧斯年原本就特立独行,如今爱护媳妇的心那么切,更是不管他人的目光,牵着傅明月的手将她一路带回位置,还关心地问,“怎么样?有没有累到?”
“弹首曲子罢了,怎么会累呢,你真当我是玻璃人吗?”
“玻璃?那是什么?”这个名词萧斯年又听不明白了。
傅明月低声说:“这个回家我再解释给你听。反正我好着呢,你放心吧。”
“德仪郡主此曲真是足以绕梁三日。母后您觉得呢?”
“连言儿都这么说,可见是极好的。哀家的这位义女还真是文武双全,即能帮着年儿勘案平叛,又在音律上有如此造诣,实在难得啊!”谢太后笑着回答。
“德林,去吧眹准备的赏赐拿来。”
“是,老奴这就去。”
不一会,德林捧了一个极其精致的锦盒出来。
“明月,你如今是母后的义女,又是郡主,那便是眹的家人,这份礼物你且收下,就当是眹给自家妹妹的见面礼。”这听上去毫不出奇的一句话,却是萧斯言整整练习了一下午,才能将这句话说得如此顺畅和轻描淡写。
皇帝有赏,那是万万不能推辞的,傅明月只好赶紧磕头谢恩,从德林手中恭恭敬敬接过锦盒。
“明月,你不拆开看一下吗?”见傅明月只是将锦盒放在了案几之上,萧斯言竟是有些急了。
殿上众人也被皇上这句话惊到了,这御赐之物通常都要回家洗手净面后才能打开,以示对皇上的尊重,哪有当着皇上的面就直接拆开验看礼物的道理。
还好傅明月本来就对这一套礼仪不够了解,在现代西方社会也确实有要当着送礼人面拆礼物的讲究。听萧斯言出言催她,傅明月便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物件拿了出来。
原来是一套六个玉人仕女雕刻,比上回在珍珑阁里看到的那对玉雕要精致许多,那莹莹流转的玉色,还有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将玉人的面部表情以及衣袂飘飘的形态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绝对称得上是国宝级的精品。
“多谢陛下!这玉雕实在太精致了。”傅明月着实被那玉雕的精美给震撼到了。
殿上其他人虽说觉得这份赏赐确实过于厚重,然而如今傅明月深受太后喜爱,觉得皇帝多半是看在母后和堂兄的面子上,做足人情罢了。但有一人看到这一幕却真的是双眼冒火,气得几乎将银牙咬碎,此人当然是谢芳菲。
她在心里哀嚎,好你个傅明月,那日你假仁假义将玉雕让给我,我只当你是一片好心,却原来你早就知道会得到更好的。凭什么,凭什么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来和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