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轩里，庄宛宁看着她们落荒而逃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轩中一切依然宁静，丫鬟们侍立于一旁，端茶倒水，为她扇凉。庄宛宁还坐在榻上，用着饭后甜点。正因为这一切是如此美好，刚才庄雨凝的反应，方才显得如此的可笑。
她道：“刚才她们俩的样子，你们都看见了么？”
“瞧见了，”红袖说，似乎很是困惑，“说起来，小姐，你刚才……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她表情有些复杂，毕竟她们都不懂，庄宛宁做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是为些什么。她又是藏玉佩，又是要穿白衣，又是要去竹子林，做这么多事，都没个目的。
庄宛宁看见她懵懵懂懂的模样，方才冷静下来。
她点点头，“对，”她却没有多讲。
她的玉佩、还有那只女鬼……确实都出自她的手笔。庄宛宁眯了眯眼，眼见点心被吃光了，就只好喝茶。
她做这么多事，单纯只是为了查清原主生母的死。她死得跷蹊，至少整件事在她看来，绝不单纯。
庄宛宁从来也不是个会慢慢试探的人。她没那么多闲工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一旦想知道什么事情，那最简单的，自然就是设套，引人入局。
她问：“玉佩确实收起来了？”
墨竹点点头，她将那玉佩藏了起来，藏在不会被找到的地方。既然是小姐吩咐，那么她一定会做好。
庄宛宁这才缓过一口气。
前日清晨，她去请安时候戴上了那个玉佩，纯粹就是为了让庄雨凝看见它，让她起了疑心。
若她知道那个玉佩的来历，那么她很容易就会将庄宛宁装扮成的那只女鬼，当成庄宛宁过世的生母。因为那玉佩不但是死者遗物，而且还是她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就算不知道——只要她心中生疑，向沈姨娘问一问，自然就能得出答案了。两人又不是傻子，要联想到她身上，那也实在太容易了。
装神弄鬼，仅此而已。
而看今晚她们的表现，显然沈姨娘也知道了，否则她不会跟着一道来。庄宛宁喝了一口茶，她觉得有些口渴，如果说那是第一步，那今晚她做的事，就是第二步了。
她没想过这么做，但在沈姨娘说要同她们一起用膳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若能在她们回去路上吓她们一回，她们会有什么反应，也很容易能猜到。
庄宛宁知道，既然两个人一起来她的清远轩，那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她想：鱼儿已经上钩了。
而这个计划本身，确实有些冒险。
她本来是不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来回清远轩和那个竹子林的，那有点难，也就不可能去恐吓庄雨凝和沈姨娘。然而自从她病愈，身体素质回来以后，她只要穿着夜行衣，那区区一点路程，还真拦不住她。
庄家还没有大到她走不完的地步，而且那个竹子林离清远轩也着实不算远。
而庄宛宁就是要吓坏她们，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她们会彻底惊慌失措。
那么到时候，要从她们口里探问出真相……也就容易得多了。至于那块玉佩，自然是藏得越隐秘，就越好。
庄宛宁弯着眼睛笑起来：“今天太累了，”她毫无仪态地伸了个懒腰，“是时候就寝了。”
不得不说，她心情很愉悦——知道有人被自己的把戏作弄了一把，而且还慌张到这种程度，她要是不开心，那她就不是她了。
然而即使庄宛宁很悠游自在，但庄雨凝和沈姨娘可就不一样了。
一连几日，庄雨凝都没有离开她的院子。她一直在想，当时她看见的那只女鬼，到底是什么。人一多想就多疑，这几日她甚至不是很敢离开寝室，只希望不会再碰上那只女鬼。
事实上，有一次只是窗帘吹一吹，都将她吓得跳了起来。而唯一的原因，是那窗帘是白色的，同女鬼的衣着几乎同出一辙。
这样的折磨之下，庄雨凝实在没有多少心情外出，她光是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都已筋疲力尽了。
这时，一人推门进来。
庄雨凝抬头，看见那是端着茶的兰香。兰香生得娇小，也几乎不发脾气，个性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庄雨凝看见她，心里的感觉才好了一些，她颓废地道：“是什么茶？”
她心情实在是太差，以至于她连品茶都没有兴致了。
兰香道：“是普洱。”
她才将茶放下，却听见庄雨凝失控的发泄：“谁说我要普洱了？”
那尖锐的声音，吓得兰香几乎一震，若不是她已经放下了茶杯，那么它们现在肯定已经翻了。她回过头，却看见庄雨凝皱着眉，失控地骂她：“普洱会失眠！我失眠了好几天了，你就这么想我睡不着？”
她一下子失控，显然吓了兰香一跳。她僵硬着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庄雨凝对自己很失望，连带着就将情绪发泄到了旁人身上，她坐在床上，懊恼地皱眉：“是不是想我失眠，然后过一阵子我死了，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她骂人的时候，脸上尽是怨愤与不满，谁也不知，她是怎么从“失眠”想到她死时候的情况的。
兰香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连忙放下茶杯，走近来哄她：“小姐，不要生气……”
“我不是在生气，”庄雨凝冷冷地说，但她的情绪半点没有冷下来，她盯着床褥上的某一点，却不放开：“我是在嫌弃你。”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纵然是兰香，这时候也被庄雨凝冷漠的说法吓到了。
她盯着庄雨凝，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她张了张嘴，依然是说，“小姐嫌弃奴婢么？”
庄雨凝阴阴地笑了起来，她道：“自然是了。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吗？不相信那个女鬼的存在么？——兰香，那时候你也是在的，你为什么不信我说的，那肯定是只女鬼？”
她已经被折磨得心烦到了极点。
一个问题若不解决，就会变成心结。兰香看着这样的小姐，只觉得她很是陌生。她沉默一刻，试图加入话题：“奴婢并非不相信，而是小姐，若小姐再想下去……”
就要魔怔了，她是想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