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寺外从来都没有重兵把守,谢恒把姜词禁足此地是假,刻意放走姜词才是真。
谢景南一如既往的将白马栓在寺庙外的松树上,双脚踏上庙外的青石阶时,心境已然不复从前。
曾经他每次穿过这道门,心里便感到离希望近了一步。
过去那么多年,他都付出所有真情一心守护那个温婉女子,他想给她安定,想带她穿过金色麦田,过最简单惬意的日子。
谢景南从来都没有争夺王位,争夺权势的念头。
从小他就明白自己和其他皇子不同,他的母亲出身平凡,没有显赫权势,只有一颗孤高的心。
她宁愿曲高和寡无人知心,也不愿沉沦于世俗之流永不心安。
谢景南的与世无争,多半是受母亲的影响。
母亲在宫中没有势力,因此谢景南才会从小受人摆布,假以时日,他也习惯忍受欺侮,他早早被谢恒设计离朝,其实不算痛苦。
事实上对于谢景南而言,王位并无太大的吸引力,他深知一个统治者表面上万人拥戴众星捧月,其实一样孤独。
而人生漫漫长路上,谢景南最怕的就是孤独。
那年在杏花岭里遇到姜词,谢景南眼疾复发,那时看不见姜词的脸,却许下承诺要娶她为妻。
他不在意姜词的容貌,如此大胆的许下承诺,仅仅因为姜词在他心里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不吝惜陪伴。
往后的人生,他只想找一个不会嫌弃他也不会扔下他的伴侣。
这么多年来,姜词于他而言正如一个信仰,有她在,他便不会孤单,倘若她离开了他,那么他便永远寂寞。
如今那个信仰真正破碎,他等待的女子离他而去。
谢景南不知何时走到姜词面前的,神思未定时,眼里便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抬眸看他,眼波荡漾得温软。
姜词面露错愕,是因为她想不到谢景南还会来见她。
这些年来如若她肯坦诚,谢景南不会不接受近在咫尺的许清秋,也不会让她受到那么多伤害。
更不会目光决绝的告诉她:“除了真心,我什么都能给你。”
“王爷……”姜词从蒲垫上站起身,不再转动手里的佛珠,她对谢景南,除了这个称呼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它可以说的话。
谢景南冷峻的目光里流淌着浅浅柔波,他毕竟对眼前的女子无微不至多年,纵然她一直都在欺骗他,他也无从怪罪。
他只是疲倦的开口问她:“清秋不见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姜词摇了摇头,沉默良久梗咽开口:“这些年来我贪图你的关怀,是我太自私,没有及时把真相告诉你。”
香火萦绕,谢景南摇了摇头,打住姜词这番言语。
姜词落泪,最后只得道一声谢:“多年来,承蒙王爷的照拂,我这一生注定无以为报了。”这一句,便是她与他的句点了。
谢景南离开之前告诉姜词:“大王前夜派人夜袭南王府,下令对南王府的人格杀勿论,是他不念兄弟情在先,这一次我不会坐以待毙。”
姜词无力瘫坐在佛像前,一串佛珠从手里脱落,砸在地上散落于各个角落,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立场央求谢景南不要怪罪谢恒。
她也终于明白,谢恒将她赶出宫围用意何在。
傍晚,夜阑寺里有客来访,来的人是从前在宫中侍奉姜词的宫女,她怀里抱着与姜词分别多日的小公主。
“娘娘,大王吩咐奴婢将小公主送出宫。”宫女说。
姜词接过活蹦乱跳,天真的睁着大眼睛的小公主时,泪如决堤。她幡然醒悟,那个将天下攥在手里的暴君,并非没有半点柔情……
谢晚进宫寻找遗召,陪伴她的人自然是仿佛并不乐意的沈韶轩。
沈韶轩也不是真的不乐意,他挂在脸上的那一抹不屑之中分明藏着愉悦的神情,不久之后,谢晚才知道他耍什么脾气。
进宫的途中,沈韶轩语气酸酸的问:“ 找遗召算得上是大事了,你的肖大哥怎么不陪你来啊?”
肖喻川可是仙人,怎么会对凡间这些小儿科的恩恩怨怨感兴趣呢?再说他还要带阑珊去治病,谢晚哪好意思开口麻烦他?
于是谢晚白了沈韶轩一眼,没好气道:“你想不想帮我?要是不愿意跟我进宫就赶紧滚蛋!”
沈韶轩狗腿的紧跟谢晚身后:“当然愿意啦!”
其实谢晚早就打算好了,若是他说不愿意,谢晚也要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他走,原因倒不是别的,而是沈韶轩如今会的法术诚然丰富。
要不是仰仗沈韶轩的飞行术,谢晚还不知道怎么高瞻远瞩,从偏僻的角落混进皇宫。
说起来,沈韶对法术并非随时随地都如此轻车熟路,他的法术偶尔抽风失灵,只是在谢晚面前一贯靠谱。
可见支撑他靠谱的,是爱情的力量。
进宫之后,沈韶轩和谢晚偷了两套小太监的衣裳,开始大摇大摆地流连于宫中各个角落。
谢晚看见别的太监都是躬身垂头,碎步穿梭于道路旁侧,而谢晚和沈韶轩则是如恶霸一般大步前行,不断引来侧目。
“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儿?这么招摇,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谢晚不止一次表示过自己的担忧。
彼时的沈韶轩眼睛已经长在头顶上,他懒懒斜了谢晚一眼,嗤之以鼻道:“发现了又怎么样,我有法术,他们能奈我何?”
此外,沈韶轩还毫不留情的鄙视了一番谢国的宫殿:“我说,你们谢国的皇宫不过如此嘛!城墙都要塌陷了。”
自己儿时生活过的地方被沈韶轩这样嫌弃,谢晚恨恨地咬了咬牙:“这叫清廉,你懂个屁!”
二人斗嘴斗了一路,谢晚笼在手心的凌宵花盏忽明忽暗,指示的方向扑朔迷离。
如此这般,沈韶轩更加来气:“哎,你那个肖大哥能不能给你一点儿靠谱的玩意儿?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啊?”
谢晚忍无可忍的把凌宵花盏砸在沈韶轩的头上,花盏从沈韶轩的额头弹了起来,飞到墙角。
谢晚凶神恶煞地瞪着沈韶轩:“你再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沈韶轩揉着头上鼓起的大包,频频点头:“信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