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我,又低头看着他怀中的白色瓷罐,手轻轻抚着,“我要带着他们回到我们原来守卫着的地方,我答应过他们,要陪着他们。”
我的心一沉,又道:“你要回到北诸的边疆,那这里呢?”
“现在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洛熵已经称帝,改了年号,我相信他会是一个令人敬佩的皇帝。而且,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他说着,将头扭向了一边。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吗?那我呢?我知道他是在成全我,他选择了放弃,可是笨蛋,他的演技好差啊!
“那我呢?”虽然不想问,但还是问了出来。
他怔了一下,随即又温柔地笑了,轻声对我说:“青青,我相信洛熵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比我更有能力,他会让你幸福的,只要你幸福快乐,我在远方就不会孤单了,你是我生命中最美的邂逅。”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过我的脸颊,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笑容,我的哭声更大了,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么煽情啊,害我金盆洗手的眼泪又重出江湖。不管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哭得过瘾,哭得痛快。
街上的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一幕:一个绝美的女子放声大哭,而他的身边那个如玉的男子,却在淡淡地微笑……
天气开始转冷,烟波居里的合欢树早已退下了华丽的服装,黄澄澄的叶子飘飘扬扬落到池塘里,泛起层层涟漪。
我将手中的鱼食扔到池水上,几只红色的锦鲤摇晃着尾巴懒洋洋的游了过来,吐着透明的泡泡,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天冷了,连鱼儿们也懒得动了。默默叹了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沉弦悲伤的可以击碎全世界的脸庞,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疼。总觉得,从前那个温柔单纯笑着的沉弦再也回不来了。他在伤痛中沉淀,在泪水中升华,那副沉甸甸的铠甲下所掩盖的,是他飞不起来的翅膀。或许在未来某一天,他可以战胜回忆,再次飞翔。
圣怿送我的“鲛人之泪”被我戴在了右耳,只有这样,我才会深深的感觉到,他们在远方还温暖而幸福的生活着。
肩膀被轻拍一下,我一惊,扭头看见萧君夜抱着一个大大的红木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你走路就不能有点声音么,人吓人吓死人的。”
“这可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想问题想的太投入了。”他说着弯下腰将手中的木箱放在脚边的石阶上。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他站起身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目光直直的射进我的瞳孔,犀利的像一把剑:“这是洛熵派人给你送来的。”
听到这句话,我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洛熵再也不是昔日的洛权相,他更加高高在上,更加遥不可及,他更是一位指点江山,坐北朝南的伟大帝王。
“不打开看看么?”萧君夜的声音再度响起,拉回了我的思绪。
“你猜得到里面是什么吗?”
“我怎么猜的到?”他干笑两声,“你不知道天下最难猜的就是君王心吗?”
慢慢蹲下身,我伸出手抚摸箱子上细致的雕花纹路,心却难以抑制的澎湃起来……洛熵,你是在逼我做选择吗?
锁扣处被扳下,我缓缓的打开箱盖,亮光一闪,原来,里面放的是……
“凤服、凤冠还有凤印。”萧君夜在身后轻轻的说道。
华丽而庄重的凤服、玉质通透的凤印、奢华繁复的凤冠……我神色复杂的一一扫过这些物品,猛地将箱盖扣上。
从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最向往的东西便是自由。如今我发现,不论在那个时空中,自由永远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当我自以为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却不知道,自由的尽头依旧有一面高高的墙。
洛熵,你是想让我成为一国之后,陪在你身边,共享人间沧桑吗?
“青青,你有什么打算?”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没剩多少时间了,离洛熵登基还有五天时间,趁这段日子赶快做好选择吧,给他们两个人一个正式的答复。”他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却觉得似有千斤重。
选择……其实最可怜的人不是没有选择,而是选择太多,已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对了,沉弦呢?最近都没有见到他了。”见气氛有些凝固,我立刻识相的转移了话题。
萧君夜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他正在整顿擎轩军,自他恢复封号以来,就一直没日没夜的忙于军务。或许等他忙完这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离开吧。唉,这小子,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我有些难受的低喃,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呢?一切都结束了,你要去哪里?回雅文山庄去么?”
他先是沉默,这种沉默让我觉得很不安。片刻之后,他略有失落地说:“我么……在北渚呆的时间长了,爹已经派人催过我好几回了,连皇上都说我如果再不回去,恐怕他都快忘了还有一个‘千羽王’了……所以,我该回去了。”
人在世上,多半是身不由己。千井溪是,萧君夜是,我又何尝不是?
“对啊,你终究要回去……总有一天,你也会娶妻生子,成为高不可及的‘千羽王’。”我感慨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你干嘛一脸送战士上战场的悲壮表情啊?”他一脸哭笑不得拍拍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