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受惊的退后两步,但马上反应过来,飞奔上台阶,死死的拽住洛熵的衣袖。两旁的御医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为她包扎手臂上的伤。
千井溪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直没有表情的脸浮现了波动。
重重包围的士兵纷纷往两边退去,露出一条窄窄的过道,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由远及近。飘渺轻盈的宫纱,满头青丝被发簪拢起,发迹间的簪子随着脚步叮咚作响。宁旋公主苍白的有些不真实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她面无表情的穿越众人,走到安夜毓身边,轻轻抱住他。
“宁旋,你来了。”安夜毓睁开双眼,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嗯。”她点着头,隐忍已久的泪水一滴滴滑下,落在他的脸上。
“你怪我吗?怪我从来没有尽过一个丈夫的责任。”
宁旋用力摇着头,手指覆上他的脸庞:“为什么要怪你!因为你是我二皇兄?还是因为你娶我只是利用我?”
“你都知道了?”安夜毓的声音中没有惊奇,压抑,有的只是淡然。
“当年父皇听信谗言,下旨害死了你的母亲,所以你憎恨皇室所有的人。你恨的那么深、那么重,我却化解不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但我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你,隐瞒了一切下嫁与你。夜毓,你不说,我也懂,你爱的人始终不是我。”
“不要哭了……”他话刚出口,嘴角立刻渗出大量鲜血。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不顾众人的目光,用一种像是讲故事的声音低诉。
宁旋冲他笑了笑,笑得那么悲伤,泪水依旧不听话的流淌下来冲淡了他脸上的血迹,稀释成淡淡粉红色。
“宁旋……听我说,”安夜毓的声音温文地说:“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一定会先找到你,然后爱上你。”
她将他搂紧,声音哽咽道:“我们说好了哦,到那时,你我都不要再生在帝王家,做一对普通夫妻,过着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不再卷入宫廷的斗争中。”
“说好了。”他笑着伸出手,拂去宁旋脸上的泪,“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哭了。”
因为……我已经无法,再帮你擦眼泪了。
“嗯。”她点头,将手覆在他的手上。
安夜毓长长的呼了口气。目光望向更远的地方,穿越了厚厚的宫墙,穿过了繁华的玄雀大街,来到了尚书府的花园内。那是,春意正浓,桃花开的美艳妖娆,一片连着一片,在风中翻滚成波浪。你依旧一袭淡蓝色的纱裙,站在桃花树下,冲我温柔的笑。笑容是那么美,那么纯洁,是我最爱的笑。然后你对我说,夜毓,你看,桃花开得好漂亮。
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宁旋,对不起……”他喃喃道,手渐渐垂了下来。闭上眼的那一刻,一滴泪悄悄滑过他的眼角。
旖梦,对不起,来不及对你说我爱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看着安夜毓安详平静睡着的面孔,宁旋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夜毓,你知道吗,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只是,他是个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你恨了二十几年,让我怎么忍心看你一个人上路?黄泉路上,等我。”
她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如流水般的青丝流泻下来。
安静的人群再次出现骚动,众人循声望去,立刻被夺取了呼吸。
原先窄窄的通道逐渐扩大,逆光处,绝美的女子缓缓走来。只是一袭玫红色的流苏纱裙,一枚简单的钗子将头发绾起,脸上露出一丝坚强和淡然,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她的身后,是两名同样出众的男子。一个一袭银色铠甲,清俊的脸上是一抹温柔的笑,更显温文尔雅;而另一个,白色的长衫随风飞扬,魅惑俊美的脸上挂着坏坏的笑。
洛熵一愣,紧接着而来的是震惊、狂喜。是她,她回来了。
千井溪只觉得心脏顿住,再也不能呼吸。
宁旋抬起头,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柔声道:“旖梦,你回来了。”
我一惊,怎么回事,自己还是来晚了吗,为什么安夜毓会安静的闭着眼睛,躺在宁旋公主的怀里,他……
“我还是来晚了吗?”我轻声问道。
“旖梦,你知道吗,他爱你,一直都爱你,就连临死前他都想再见你一面,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也、让你很伤心,可是,我现在想问你一句,你能原谅他吗?”宁旋淡淡的笑着,很温柔的抚过安夜毓的脸。
我一愣,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吗?
“为什么这样问?”
“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你能原谅他吗?”
“我……”我顿了顿,“我早就不怪他了。”我对他本来就没有恨,何来得原谅呢,我想,江旖梦也不恨他了吧。
宁旋听后笑了,笑的好温柔,好纯净,就像一夜盛开的海棠花,有种不可言语的妩媚和悲伤,她为什么要这样笑?
“这样就好,原谅他就好,夜毓,你听到了吗,她原谅你了,你可以放心了,我也可以去陪你了,你要等着我。”宁旋低着头,在安夜毓的耳边呢喃。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宁旋忽然拿起手中的发簪,猛的朝自己的胸口插去,瞬间,鹅黄色的衣服上开出一朵红色海棠,妖艳至极。她轻轻的抚着安夜毓的脸,一遍又一遍,终于,那抚着脸得手像断线的风筝,划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