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年过半百,一颗心仍如一泓老春水常被吹皱。佛家心如止水的境界怕是怎么也达不到了。
我一位学佛的小学弟,偶尔也读读我的文章,他对我的文字没什么感觉和感应,倒是一再向我提及《印光法师文钞》和倓虚法师的《影尘回忆录》之类的佛门著作。我当然也爱读印祖和倓虚老和尚的般若文字,但也放不下《金瓶梅》一类世情小说,影尘与红尘,我是都想经历或滚打一番的。
我自认对文学电影音乐等艺术形式和现实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抱有一颗敏感真诚的心,去体会去观察去接纳,常常为它们所“兴发感动”。我所有的快乐和痛苦皆因此而生,不过,快乐是大于痛苦的。在文学艺术的世界里,我满足也富足,无怨也无悔。
作家木心曾说:“人生,我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爱情上,柳暗花明,却无一村。说来说去,全靠艺术活下来。”这话说得很绝,不是每个人能懂,更不是每个人能完全懂。木心热爱文学,并以此骄傲了一辈子——这也是他唯一骄傲的地方。有了这点骄傲,足以使他活得有尊严有底气也有意义。木心对文学艺术的痴情、坚持与骄傲,永远是我的榜样。
《世说新语·伤逝》载:“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每读这段,都确信自己亦难脱情之所钟范畴。流行歌曲里的“忘情水”,是不可能取来的,即便有,我也不会喝。在春光春色春水里,让我的情感涟漪至老不绝吧!
写文章,需要用情,但最忌滥情。为文时,控制感情,少用形容词,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春水可以晃动荡漾,但不能泛滥,泛滥即成灾害。文字亦然。
那么,就认认真真听天由命地生活,小小心心克制冷静地用情。春水无尽,长流到老。
何华
二〇一四年初春于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