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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娘娘,更深露重,奴婢替您抄吧。”向岚走到我案前,拿来云丝披风给我轻轻披上,随即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子,将烛火拨弄的更亮一些,随即罩上琉璃灯罩,这灯罩上画着盘枝错节的腊梅,远远看去,栩栩如生。

我摇摇头:“此事心诚则灵,我又如何能假以人手,再者若让旁人知道了,挑出错处,只怕又要生出是非来,我实在是怕了。”

“近来主子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天气又越发的冷了。”向岚看向我,低低道,“奴婢担心。”

“无碍的,我还撑得住。”我揉一揉熬得发红的双眼,“你先下去休息吧。”

“奴婢睡不着,不如让奴婢陪着主子吧。”向岚说着,在莲花鹊尾的铜鼎里撒了一把淡粉色的香料,白烟冉冉升起,一股好闻的甜香轻轻弥漫开来,我精神为之一振。

向岚磨墨,我继续凝神抄写,忽然听到向岚说道:“踏雪这个粗心的丫头,竟忘了支上窗子。”

我抬起头,向岚已经走到窗前,窗外有片片洁白飞舞,我惊喜的问道:“怎么,下雪了吗?”

“是啊,主子,好大的雪啊。”向岚疑惑道,“才是初冬天气,怎的就下雪了?”

“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我看着窗外不停飞舞的雪花,不由得伸出手去,那晶莹轻轻落在掌心,化成一汪水,似是泪珠一般,盈盈不语。

雪花越下越大,如翩翩起舞的玉蝶一般,不一会,就白了毓宸宫的亭台楼阁,原本葱茏的树上也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

我正在陶醉间,向岚却支起窗户:“主子,风雪这样的大,再站只怕会冻着您。”

我只得依言回到座位上,忽的想起一事,忙对向岚说道:“你去柜子里拿两床厚被子来。”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向岚疑惑道。

“薄婕妤被关在慎刑司,天气骤冷,我只怕她耐不住,你去我梳妆盒里挑两样首饰打点狱卒,务必将这被子送于她手上。”我轻轻说道,慎刑司夏热冬冷,往往是在夏天给犯人厚厚的被子盖,到了冬天却又不给御寒之物,常常有冻死人的事发生。芊羽小产之后,身子尚未调养好,若是再受冻,只怕落了病根,这身子日后再是不能好了。

“主子。”向岚突然跪下,低头坚定的说道,“恕奴婢不从之罪。”

“为何?”我连忙扶起她,向岚却执意不肯起,只抬起头说道,“主子这个时候送了被子去,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难免怀疑主子与薄婕妤私相授受,互相勾结,有包庇嫌犯之疑,皇后娘娘便可借此治主子的罪,届时主子不仅救不了薄婕妤,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请主子三思啊。”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皇后不亏是皇后,事事想得周全缜密。她并不自己惩处芊羽,而是交由慎刑司,如此便可堵住悠悠之口。另一方面,她知我与芊羽交情甚好,绝不会坐视不管,只要我有所行动,她便可说我与芊羽同流合污,皇上昏迷一事我也是从犯,到时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若不是向岚及时提醒,只怕我此时已经身陷囹圄。

“你起来吧。”我幽幽叹息,“你的心思,我都知道,罢了。”

“主子。”向岚见我神情哀伤,欲开口相劝,我截住她的话,“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单独静一静。”

“是。”向岚低低回应,随即默默的退了下去。

有泪从眼角缓缓滑下,滴落面前的宣旨上,化开那刚写好的一行簪花小楷,墨迹连在一起,黑糊糊一片,竟再也看不清原来的字,原来,有心无力竟比无力回天更让人心痛,罢了,罢了。

我伏在案头上,任泪潸然而下,这宫中,有太多的事,不能由自己做主,太多太多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安静的睡在床上,天已大亮。我心下一惊,昨夜我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现下还有四卷法华经未曾抄写,这可如何是好?

向岚进来服侍我梳洗,见我慌乱的起身下床,只微微一笑:“主子不用担心,奴婢都给您抄好了。”

说罢她将案头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递给我:“昨夜奴婢实在不放心,进来再看时,主子已经睡着了,奴婢不敢惊扰主子,便擅自做主,替主子抄写好了,主子看看,这字可还像?”

我拿来一看,向岚竟真的将我的字模仿的惟妙惟肖,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双眼里布满血丝,想是一夜未睡的缘故。我心头一热,握住向岚的手,轻轻道:“向岚,谢谢你。”

“主子怎这样说,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向岚依旧带着笑意,“时辰不早了,主子快起来梳洗罢。”

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双脚也开始浮肿,宫中的绣鞋我总嫌不够软。向岚见状,总是亲自给我做鞋样子,做好之后还要在太阳下晒的松软了,才拿来与我穿。

雕花铜镜前,向岚已经给我梳好了反绾髻,左插一支四蝶银步摇,右边插两支白玉响铃簪,给我着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外罩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

踏雪见我出来了,连忙从小厨房拿来热好的血燕。我正用着,小平子进来通报:“主子,如琴姑姑来了。”

这个时候,如琴怎么来了?我连忙放下手中的血燕,起身相迎,如琴面色不大好,只匆匆向我行礼:“珍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速去丰德院议事。”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褪下手中的紫水晶戒指,塞到如琴手里,“姑姑可否告知一二?”

“奴婢不敢。”如琴欲将我的戒指退回去,我复又塞回去,“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姑姑再不收下,就是不给本宫面子。”

如琴见状,不再推辞,将戒指收下,在我耳边低低道:“皇上病情有变。”

我心中大惊,连忙搭了向岚的手,匆匆向丰德院赶去,雪花越下越大,金砖红瓦,雕栏玉砌早已辨不清原来的模样,偌大的皇宫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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