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自己也歇一晚上。明日，她便回来吵你了。”
刘惠娘想想也是：“过了年，就六岁了，也该懂事了。但愿不要给庆王和王妃添麻烦，要知道帮忙照顾二皇女才好。怎么说，也是个做姐姐的。”
皇帝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似乎说了这半日，直到刘惠娘明明白白地提到二皇女，他才想起来，被庆王接出宫的不止是大皇女一个。
刘惠娘等了一阵子，听皇帝没有出声，便又道：“自从那日中秋后的小家宴上见过二皇女后，大皇女时时同妾身念叨，说小妹妹原来长得很漂亮呢。”
皇帝依旧没有出声。
以往皇帝总是极其避讳提起二皇女以及曲宝林的事。不论大小事，一但沾及，便会当场作色。皇帝不是那种动辄喊打喊杀的人，只是冷下面目，不发一语，但也足以清晰地让人感觉得到那内敛的怒气。
可是今日的沉默并不一样。刘惠娘只是感觉到沉默得很安静，丝毫没有感觉到内藏的怒意。
于是，她便又接着往下说：“大皇女总想去找二皇女玩，妾身每每总拿借口搪塞过去。只是大皇女人小鬼大，这些日子也瞧出来妾身是在搪塞她。”
“唉，”她轻轻地叹一口气，“其实，就是她瞧不出来，妾身也快编不出什么像样的借口了。”
刘惠娘自觉说得已是不少。可皇帝还是继续沉默着。虽不见怒意，可也不曾有进一步软化的迹象。不由得深恐自己说得多了，反是弄巧成拙，只得也一起沉默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听到头顶上，传来皇帝一声轻幽的叹息。
“大皇女很喜欢二皇女么？”独孤元嘉问。
刘惠娘心头一松：“喜欢得了不得。”笑着道，“说二皇女长得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独孤元嘉听这童言童语，也忍不住笑出来。这的确是大皇女会说的话。
刘惠娘见皇帝是真心笑，自然不会错过时机，接着往下说：“妾身问她，你也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小妹妹哪里像你？”
独孤元嘉也想知道：“她怎么说的？”
刘惠娘：“她说，我小时候当然是长得像父皇了。小妹妹的眼睛、嘴巴都像我，我们都像父皇。这是秦国姑母说的。”
独孤无嘉静了一静，笑容中浮出一丝惆怅：“这孩子……”
那天小家宴，秦国长公主是说过这话。没想到这孩子，也记住了。
这也算是父女连心么？
刘惠娘瞧着皇帝的脸色，轻轻地添了一句：“有句俗话，虽是俗，却也对得很：血浓于水。大皇女虽没见过二皇女几次，就这样想着她……”唉地轻叹一声，“毕竟也是亲姐妹。”
独孤元嘉揽着刘惠娘的肩膀，又静了一静，终是轻轻仰首一叹：“往后，只要孩子想见，你就让她去见吧。”
刘惠娘不禁绽出笑颜：“谢陛下。”
独孤元嘉笑道：“嗯……那个鬼机灵不在，是太安静了些。”又问，“她还说什么了？”
此时刘惠娘倒犹豫了一下：“没什么了。”
独孤元嘉心情正好，也没想那么多，笑道：“这朕可不信了。天天吵得跟小麻雀一样的，就只说了这几句？”
刘惠娘陪着微微一笑，又犹豫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她还问，我是婕妤娘娘生的，小妹妹是谁生的……”
话音未落，刘惠娘便不由自主地抿住了嘴巴。因为就在她刚说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皇帝的胸口便是一绷，轻揽住她肩膀的手也不觉多用了三分力气。一股压制而强烈的愤怒源源不断地从皇帝的身上，传递过来。
皇帝将刘惠娘轻轻地推开了。
“你不是要替那个人说话吧？”独孤元嘉眼神发冷地瞧着刘惠娘，“讲了这大半日，你原来在这儿等着朕。”
刘惠娘深深地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从皇帝那边倾轧过来。
皇帝虽然对二皇女的态度有所软化，那也是因为二皇女的身上毕竟也流着他的血。但是二皇女的生母可就不一样了。
那个人……仍然是提也不能提啊。
刘惠娘勉强扯了扯发硬的嘴角：“陛下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和那个人无仇无怨，却也无恩无情，做什么要替她说话？况且，妾身原也不想说，是陛下想知道大皇女都说了些什么，妾身才不得已说了。”
这事刘惠娘确实有些冤枉。她从头至尾就没想过要替曲宝林说什么。
就算曲宝林真是无辜的，又跟她有什么相干？
然而皇帝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透出点点的疑惑和不悦。
刘惠娘：“陛下不想提她，就不提罢了。往后，妾身也不许大皇女再问就是。”
一时激怒过去，皇帝也慢慢地回转过来。确实，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听过刘惠娘提起曲宝林。依照刘惠娘明哲保身的性子，素无交往之人，又怎么会突然替她说话。
是他想多了。
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可只要一提起那个人，他还是不能压制住那把深埋在心底的烈火。
“小孩子好奇心重，会多问几句也没什么。”独孤元嘉道，“你是怎么答的呢？”
刘惠娘：“妾身一切照实回答。二皇女的生母身子不好，所以二皇女一直在公主院中由乳母抚育。”
独孤元嘉点点头：“如此甚好。”
想想，又问：“大皇女……还问什么了？”
皇帝深知大皇女不仅好奇心重，小脑瓜子也一向好使。普通小孩子，三两句就能糊弄过去的话，换成大皇女可没那么容易放过。
刘惠娘无奈地笑道：“陛下又要问。妾身怕真说了，陛下又要着恼。”
独孤元嘉略有局促，浅浅一笑道：“说吧，是朕要你说的。”
刘惠娘：“大皇女又问，为什么不让乳母帮着那个人一起照顾小妹妹？”
独孤元嘉深吸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孩子想得多。
刘惠娘：“妾身告诉她，这是为了让那个人好安心养病。”
独孤元嘉：“还堵不住她的小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