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练达就看见林嘉煌拿着一箱球迷专用纸条在人群中穿行。
李练达和萧正扬一起朝林嘉煌大声地喊着。台阶很拥挤，站满了呐喊的人，林嘉煌每路过一台阶，都会被熟悉的同学们争抢着截获，林嘉煌将纸条分散给大家，狂热的球迷纷纷抢夺纸条。林嘉煌抱紧纸箱，躲着人群的疯抢向李练达和萧正扬的方向跑了过来。林嘉煌将纸箱交给李练达说，这是我哥找人要的。一会儿进球时咱们一起扔。我哥进球了吗？萧正扬说，你哥助攻秃瓢进了一个球。
三个人围着纸箱坐下来。林嘉煌又给李练达和萧正扬每人一个色带。林嘉煌告诉他们如果有进球就将色带的第一层胶揭开，尽力地往高扔，到时候会出现非常优美的飞行弧线。
下半场比赛越来越精彩，拼抢速度也越来越快。公牛队的球迷们还没有从第一粒进球的喜悦中挣脱出来，第二粒进球在混乱中产生了，大约第49分钟时，公牛队在左路获得角球机会，秃瓢右脚直接开至门前，林嘉辉在门前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头球破门，场上再度沸腾，球迷们都在跳跃着，高呼着，雀跃着。林嘉煌第一个将手中的色带抛向球场，李练达和萧正扬也将手中的色带抛向天空。三个色带划着不同的曲线在灯光中飞旋。三个人开始从纸箱里掏出纸条，大把大把地挥洒向天空，纸条打着旋，翻腾着，扑棱着，向高空盘旋，升腾，垂落，有旁边的球迷也来凑热闹，帮助抛洒纸条。狂热之后，纸条全被抛洒一空。林嘉煌看着空空见底的纸条箱说咱们太浪费了，怎么一个进球就将所有的纸条全都抛没了，一会儿再进球就没有了。李练达也意识到太过的浪费了，这可是林嘉辉他们兄弟俩多年珍藏的纸条。应该由林嘉煌这个有经验的球迷抛出纸条的优美和飞翔的状态。
李练达说，还能进球吗？
林嘉煌说，肯定能进球。
李练达说，我以为公牛队有两个进球已经稳操胜券，足够了。
林嘉煌说，看这阵势，肯定还能进球。我们要铭记黑色三分钟的教训和伤痛。但愿公牛队能保持胜利的势头，能坚持到最后。
李练达走下台阶，将洒落在地上的纸条收回一些，放在林嘉煌拿来的纸箱。
果然被林嘉煌言中，第63分钟时，还是林嘉辉左路开出角球，被叫做非洲雄鹰的李俊哲在门前头球后蹭，有着非洲刚果人之称的丁浩然在后门柱无人防守的情况下，轻松的将足球铲入母羊队的大门。林嘉煌拿出少有的纸条向灯光聚拢的高空抛洒，林嘉煌的确很专业，抛得高而飘，洋洋洒洒，蔚为壮观，但是纸条实在是不多了，还有球迷过来分抢，一看箱底，都摇头走开。整个球场都在疯狂的旋风中了，可以说是疯狂海啸，人们期盼已久的胜利终于出现了。公牛队终于报了一年前的三比零的比分郁闷，并且以同样的比分锁定胜局。
胜利曙光照彻灯光球场，人们都看到公牛队打翻身仗的希望曙光，全场的观众都站起来，嘶喊嚎叫，随着皇后乐队的《我们是冠军》在高声嚎叫。李练达将坐着的《读者文摘》杂志封面和内页折成飞机，一架一架地扔向看台下，引发无数的观众来抢《读者文摘》折纸飞机，飞机在飞，还有很多很多的杂物在飞。
李练达专心致志地叠着纸飞机。可是场面突然大乱，被逼到绝路的母羊队性情大变，他们所有队员的动作都开始变形，杜振飞在抢断时将大脚狠狠地朝秃瓢的踢去，就见秃瓢在场地上连着三个前滚翻，摔出去，杜振飞单刀直入，秃瓢站起身来，想跑动时，却已经瘸了，他瘸着腿追向杜振飞。听林嘉煌说他们是多年的冤家对头，既是足球场上的对手也是百米赛场上的竞争者，裁判吹了杜振飞越位，杜振飞破口大骂，在他转身时，没料到秃瓢飞起一脚将他踹倒，然后秃瓢向杜振飞的身上猛踹。观众席上一片“铲死这个叛徒”的呼声响起。公牛队和母羊队的队员全部围攻上来，林嘉辉上前去拉秃瓢，没想到母羊队的队员却冲上来围攻秃瓢，等两个队的队员都聚到一起，大家开始撕扯推打起来，看台上的啦啦队一看这阵势都像听到冲锋号一样冲下台去，母羊队的啦啦队也跨入场地，林嘉煌也列着架子要跑向场地，被李练达一手给抓住，李练达说，这时候你绝对不能去，万一有个不测，对你的一生都会有影响。林嘉煌说，我哥还困在里面呢？李练达说，我看到你哥早就脱身去后台找学校领导了。我一直在盯着他看，他在大家都跳进赛场时，就跑向球场的休息室了。要不你再仔细看看找找，萧正扬说，他是不在场上的，我也看到他朝后台跑去了。林嘉煌说，这些人真是疯狂啊！简直是英国的足球流氓。
李练达和萧正扬他们再往场上看时，场上已经混乱不堪，有百十多人在撕扯，在拳脚相加，场面一时难以控制，李练达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壮观的群架。大喇叭里公牛队的校长在喊话，在制止，可是这失控的场面根本无法遏制，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嘉辉已经站在李练达他们身后，林嘉辉将手搭在李练达的肩上，李练达一惊，回头一看，他惊喜地将林嘉辉抱下来，四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林嘉煌说，我刚才想冲下去救你了，被李哥给拉住了，他说他看见你脱身了。这踢足球的人怎么都这样啊！真是足球流氓。
林嘉辉说，李哥阻止的对，冲动是魔鬼，这就是一场校际比赛，犯不上动这么大的干戈，我一看这阵势不对头，就赶紧去后台找两个学校的领导，我踢球时看见他们都嘻嘻哈哈搂搂抱抱地抽着烟去了一边的休息室，这混乱的局面容易出人命的。我不能跟他们混在一起，我是客串的，虽然我是绝对主力，我能看透这比赛，就是一场游戏，犯不上搭上性命。如果母羊队知道我已经在沈阳读书，肯定是不同意我上场的，我身份尴尬所以不能跟他们去拼去计较。我抽离于比赛所以我不能拼命。
李练达说，我们当时都为你捏了一把汗，但是我们不能冲进去。
萧正扬说，练达做的对，这种理智对我们是最重要的，在这决定我们一生的关键时刻，我们不能出乱子，一旦受伤，那就影响自己的人生了。这时候真需要有一个人来掌控局面，再不停止，就会出人命案子。
大喇叭依然在吼叫，两个校长轮番讲话，最后公牛队的校长发狠话说，凡是参与群殴的人一经查实将作为影响社会治安条例罪写进档案里。一句话将场上定格，就看见人群哗啦啦地一下散开，转眼间就只剩下十几个队员，再一看，伤势最严重的是杜振飞和秃瓢，他们两个都躺在场地上，不能动弹，身上脸上全是血迹。再有没退场的就是几名裁判员，这些被抽调来的优秀裁判被打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主裁判被打得人事不省，也和杜振飞和秃瓢一样躺在场地上。
场上的队员都傻兮兮地手足无措地走动着。比赛在接近结束时被人为地终止。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也是校方没有料到的，本来是为了响应意大利世界杯没想到却把英国足球流氓的那一套给引来了。看来这样的友谊赛将彻底终止，有各种条件和原因都不允许这样的比赛再开赛。
林嘉煌说，李哥你们看那满地呈放射状的纸条，像不像一条巨龙的飞腾。
李练达说，那是我们疯狂的大写意。
林嘉煌说，李哥，我会因为这箱纸条记住你一辈子。
李练达说，我们也会因为这箱纸条记住你一辈子的。
忽然人群骚动，人群呼啦啦地向场外涌动，特别是那些参与战斗的学生们都拥挤着向外涌去，生拍会被抓个现行。李练达他们四个也手拉手一起随着人流向外走，人群在白热化的骚动后沉默了。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任何一个响动，好像大家都从一个殡仪的仪式上走出来，大家没有悲伤也没有话语，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混战给弄懵了。很多人都担心着后怕着，怕为了刚才的疯狂举动付出一生的代价，那将是人生的一个污点。
走出深陷下去的灯光球场，看着黑暗下灯火通明的背景，李练达说，这两个校长在位期间肯定再也不会组织任何名义上的足球赛了。林嘉煌说，咱们几个都离开了，跟咱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萧正扬说，这真是疯狂啊！林嘉辉说，这是最后的绝响，也是我告别足球的表演赛，我的人生从此将安静下来，不再奔跑。
云层很低，气压很高。雨滴就是不肯落下来。
李练达经过这声嘶力竭的喊叫全身心都畅快淋漓。
在一个昏暗的路口，他们四个在路灯下相互拥抱着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