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扬用手扶着李练达，给李练达依靠。
李练达捂住胸口。
李练达不知道赵子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墨镜说，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李练达茫然地说，不知道啊？你也没说，你不是说你是彤哥的哥们儿吗？请问大哥尊姓大名啊？哈墨镜说，告诉你吧！我姓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常山赵子龙，赵司令的公子，楚莉莉的哥哥。李练达心里一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哪儿跟哪儿啊！哈墨镜的一席话犹如坐海盗船，让人心生惊恐，原来他就是光头党的老大，原来楚莉莉是赵司令的女儿，李练达脱口而出说，楚莉莉怎么会是你妹妹啊？哈墨镜说，小子，这你就是少见多怪了，你有所不知，我们家莉莉随我母亲姓，我随我父亲姓。小子，我告诉你，莉莉喜欢你，天天神不守舍地念叨你，她念书时我差点就到学校找你，是她拦着我，不让我说，要不我早就找到你，让你给她一个承诺，麦穗儿和莉莉是好姐妹，她们在一起也总是提到你，说你这好那好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哪儿好呢？一个穷小子，哪儿来的魅力？我可警告你，你小子可不要走错了路选错了人，否则鸡飞蛋打，有你好果子吃，到时候我可不顾及彤哥的面子。李练达说，不知道楚莉莉去哪儿了？哈墨镜说，她在沈阳当文艺兵，这事儿你看着办吧！说着朝李练达的肩膀用力地拍了几下。然后往前跑两步跨上哈雷，窜进摩托车阵。
李练达看着萧正扬，两个人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李练达说，一场虚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萧正扬说，心里为你捏了一把汗，这关键的时刻，千万可别出什么闪失。
李练达说，这个世界就是由烦恼组成的。不过这些都跟咱们没有关系了，咱们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两个人走进人群嘈杂的灯光球场。听人们开玩笑地将林嘉辉他们的球队称为公牛队。将另一支球队称为母羊队。这比喻显然带有明显的歧视性。李练达想换成另一支队伍肯定也有另外的名称来称谓燕都高中，即使他们将燕都高中的球队当成公牛队，那他们也会将自己的队伍称作马刺队，专门用来刺伤公牛队。
灯光体育场的观众稀稀落落，只有在南区看台上有热闹的观众，是林嘉辉他们的铁杆儿拥趸者。北区是实验高中的球迷，他们因为离城区稍远一些，学生来的比较少，啦啦队显得落寞孤单，但是他们穿着红色带着白色条纹的校服一直在唱着跳动着，像是红色的火苗在抖动燃烧。水泥磨成的座位因为太阳的暴晒依然是热的，坐上去烫屁股。李练达亲眼目睹了那些光着膀子的铁杆球迷，那些戴着头套的铁杆球迷，那些哑着嗓子高喊的铁杆球迷，球赛还没有开始，他们就在不知所云的意大利语《意大利之夏》中疯狂的呐喊着，疯狂地嚎叫着，球场上群情激昂，躲在人群中，到处都是大骂母羊队球迷的声音。李练达想我们都是兄弟相煎何太急呢？不就是一场普通的校际间的足球对决赛吗？至于这么浓重的火药味吗？足球其实就是体育游戏，游戏是游戏，用不着掺杂着别的因素。绝对不会因为一场球赛的胜负就能决定两所高中在人们心里的分量吧！人们依然对燕都高中仍趋之如骛，将燕都高中作为第一志愿，教育局的政策还是会让燕都高中优先选材，但是燕都高中已经名不符实，李练达对这所学校是失望的，绝对没有期望的那么高，如果说还有一点好，那就是这个校园的景色对李练达还有一些吸引力。
看台上火药味十足，像这桑拿天气，仿佛擦一根火柴一点即燃。
抬头看天空中堆满了重重叠叠的阴霾，一大团一大团的铅灰色乌云欲张欲滴，像是要倾盆而下，但是在空气中没有雨的味道，强烈的探照灯此刻像是一个病秧子，灯光微弱，还没有突破天光的笼罩，整个世界一片混沌。球赛正式开始了，假草皮的球场上一片混沌，两边的线路并不是很清晰，李练达的视线就是林嘉辉的路线，但是林嘉辉他们的公牛队却一直被另一支母羊队压着打，让人有喘不过来气的感觉。看来母羊队并不软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群羊的力量很冲很猛，他们个个都是斗牛士。看台上人浪此起彼伏，李练达和萧正扬也腾越在其中，有个光身子只穿一个红色三角裤衩的球迷在组织大家涌起人浪，这个人好像是燕都的毕业生，模样已经不再年轻，胡子拉碴的，他组织大伙喊号对另一方的球员进行恶毒的辱骂攻击。骂声不断，不绝于耳，主要针对对象是母羊队的前锋杜振飞和裁判，杜振飞是从燕都高中去实验高中复读的，因此骂声主要是骂他是叛徒，另一个骂声，主要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裁判偏向，喊他下课。球场上胶着着，与暑热的天气一样，比赛还没有突破冰点膨胀起来，除了那些狂热的球迷外，像李练达和萧正扬他们这样的假球迷心里其实很烦躁。李练达在热闹的人群中想到朗逸彤的歌声，想到朗逸彤的安静，此刻他会在法国的普罗旺斯小镇吗？他会和金美玉在薰衣草的海洋吗？李练达在人海里想起了朗逸彤的微笑，那微笑像是北戴河大海上的天使笑容。
助威声加油声起伏不断，主要的喊声都是为林嘉辉加油。李练达听到自己的耳朵被林嘉辉的名字灌满，林嘉辉在朗逸彤的微笑的屏幕上出现，他只是一个奔跑的影子，像是他在李练达生命中停留的速度。每个人都要不断地离开，离开他生命中在乎的身影。
此时，铅云低垂，仿佛低至远处的楼群，但是空气中一丝风和一丝雨的气息都没有。在灰暗低垂翻卷的天空上，有几只乌鸦自远天飞过来，方向感很强，线路明晰。他们是奔向长天村老屋后面的树林栖息吗？乌鸦的路线比场上的球员还清晰，有人朝水泥台上吐唾沫大喊不吉利。李练达想起朗逸彤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乌鸦对于满族人，对于辽沈大地来说都是一种吉祥鸟。其实乌鸦就是乌鸦，他们来去自由，整个天空都是他们的领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在任何时空出现，他们是自由的，他们是太阳鸟的图腾，是在史书上光耀的三足神鸟。
乌鸦是神鸟。
预热结束。渐渐的，探照灯光将整个足球场的假草坪照亮，每个球员都有四个影子，球场上热闹起来胡乱起来，摆脱清冷聒噪的尴尬氛围，球员们的贴身进攻也多了起来。公牛队也突破前往母羊队的半场运动。感觉上林嘉辉发挥的越来越好，能清晰地看出他跑动的线路和位置，在对抗中线路也很明晰简洁，他的主角作用愈来愈突出，不断有人将足球运向他，让他有更多的控球时间。
啦啦队一边倒地给林嘉辉加油，大喊，林嘉辉，进一个！林嘉辉，进一个！就在人浪此起彼伏的瞬间，第25分钟，李练达看着自己的手表，第一粒进球产生了，林嘉辉在左路获得了第二个角球机会，林嘉辉大脚开出落点极佳的角球，后卫“秃瓢”及时前插，高高跃起头球冲顶得分，公牛队在逆境中率先打破场上的僵局。场上一片沸腾，人们欢呼雀跃，大喊着秃瓢进球、秃瓢进球、秃瓢进球……锣鼓震天，喊声雷动。李练达的心情也被这一粒进球点燃。李练达也听到有人在担心，怕公牛队以往的惯例，就是在场上先进球必输的魔咒再次发生。
李练达这才注意到这个叫秃瓢的人，他问萧正扬认识这个秃瓢吗？萧正扬说他是理科班的，学体育的，估计能走个沈阳体院什么的。体育加试的分数很高，就看文化成绩了。他现在已经是准大学生了。李练达说，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人。萧正扬说他的世界是操场，整天都长在球场上训练，而你的世界是教室，两个人的世界根本没有交集，所以你不认识，当咱们走出这个城市以后，你就会发现很多叫老乡同学的人其实咱们都不认识，但是在另外的时空，我们将重新认识，说起一些互相认识的人，提起一些互相熟悉的事情。李练达说，是这样的，人生都是绝对片面的，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那一个侧面和角度。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惊天动地的故事，只不过都淹没在时光的河流里。有时候就连自己都会将自己遗忘。这就是人生。
丢球之后，母羊队发动了疯狂反扑，母羊队的前锋杜振飞在前场左路和中路异常活跃，让盯住他的人无法跟上他的速度，无奈之下，公牛队有几个过去对杜振飞熟悉的人奔上去盯死前锋杜振飞，但是短跑出身的杜振飞总是能随意地就将盯人后卫甩掉。啦啦队在骂杜振飞叛徒的同时，又开始疯狂高喊，大喊，林嘉辉，进一个！林嘉辉，进一个！林嘉辉，进一个！
李练达看出林嘉辉的脚法越来越娴熟，他是场上最耀眼的一个人。
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闪光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