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飞灰头土脸，打着凡士林的头发也打卷了。
汤娜是汤校长之死最直接的受害者，她也是这个世界最伤心的人。有一天，伤心欲绝的汤娜在郊外的林中漫步，林中桃花盛开，蜂蝶闹春。想着自己父亲的丑闻和段云飞的绝情，汤娜情不自禁地就抱着一株开满桃花的桃树抽泣着痛哭起来，想着自己如今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自己的一切都毁在这个明媚的春天，汤娜就哭得更凶了，简直是波涛汹涌。寂静的山林，哭声在回旋。慕月明正在一个小山包的后面看书，就循着哭声走过来，他大胆地上前问候，汤娜捂住眼睛也没有看清是谁，就抱住慕月明一阵地猛烈地抽泣。慕月明抱住汤娜好一顿地安慰，这样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了。
慕月明守得云开见月明。
慕月明在无意中抱得美人归。
或许是汤娜在慕月明的面前说了段云飞太多坏话，或许是慕月明要为汤娜抱打不平。李练达和萧正扬从算卦摊，经过蓝屋走回学校时，与慕月明他们前脚后脚来到中厅，正好遇到慕月明和油头粉面的段云飞扭打在一起。段云飞从楼上台阶甩着头发下来，他主动挑衅，冲着慕月明和汤娜两个呸了一声，说了一句狗男女。慕月明毫不客气，迎面就给了段云飞一个通天炮，打得段云飞晕头转向满地找牙。汤娜在一边助威加油喊打拍手称快。慕月明又是连续几个鹰爪勾拳，将段云飞打得抱头鼠窜，慌乱中段云飞顺手拎起一个火红的灭火器就砸向汤娜，汤娜惊声尖叫，顿时傻眼，恐惧万分，眼看着灭火器就砸到她的头上。慕月明急忙用左胳膊挡了回去，这一挡造成慕月明胳膊立马骨折，慕月明就势蹲下。段云飞一看大事不好，赶紧飞奔逃窜。李练达和萧正扬正好看见他们激烈的打斗，很多学生也都围着看着他们的打斗，都不敢上前劝阻。当段云飞逃奔如飞，有人伸腿将段云飞绊了一个趔趄，段云飞张牙舞爪地就奔半截绿的墙围子摔去，还好他的手臂很长，一下子就杵到墙壁上，没有直接甩到墙上，他将自己从墙上推出来，稳住了身子，继续奔跑，跑出人们的视线。李练达和萧正扬和众人围上前，帮助汤娜将慕月明扶起来，一起扶到校园外，打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载着慕月明和汤娜朝医院方向飞奔而去。
此事虽然发生在星期天，但是也惊动了学校，学校对段云飞和慕月明的行为颇为气愤，一场看不见的悲伤正在他们的人生里笼罩。慕月明三天后出院了，胳膊上打着石膏拴着绷带，汤娜是寸步不离，守护着自己的守护神。同学们都对慕月明的英雄行为竖大拇指。慕月明打着石膏挎着胳膊的形象一直到他离开这个学校。慕月明和段云飞两人就此结下梁子，见面就掐，非得弄出个水落石出你死我活。但是学校并没有让他们这么继续斗争下去。不几天，关于慕月明和段云飞的处分的结果就在间操上公布了。考虑到他们与死去的汤校长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考虑到他们将要面临高考，就没有开除他们，分别给予他们记大过处分，处分记入档案，两个人也都默认惩罚，这样的惩罚对两个人的考学都将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慕月明为了爱情并不觉得可惜，而段云飞为了一吐晦气也并不在乎。
政教主任在说这些处分时，段云飞正在播音室，他故意将噪音调得吱拉吱拉响，让同学们听不清楚，甚而让播放器出现语音故障，让政教主任干说放不出声音来。政教主任知道是段云飞在捣鬼，于是不动声色地宣布散会。段云飞因为汤校长的死和打架的事情，保送的事情也泡汤了。他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跌落下来。他心里异常郁闷，因为有保送作底垫保障，他的学习一塌糊涂，一旦保送的名额取消了，这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江东父老呢？他被这个打击弄得吃不好睡不香，他再也没有时间弄得油头粉面了。政教主任在间操时不点名地批评某些同学的形象有问题，要同学们注意这种倾向和潮流，必须遏制住这股思潮。过了几日，政教主任找了一个非正常理由将段云飞调离播音室，同时将他开除出学生会。段云飞成为一个从巅峰状态滑落到谷底之人。
段云飞这个校长的宠儿彻底被拉下神坛。
段云飞在广播室里播放的最后曲子是《悲伤的西班牙》这个伤感的曲子，这种悲伤的情绪在操场上弥漫开来，犹如那些久久不散的丁香花香，让同学们都沉在一种化不开的沉闷里，弄得所有的学生都情绪异常，都想做出一点破坏性的举动。学校战事频发，火药味十足，处处都是火药桶。这也是要毕业前的一种疯狂之举。
段云飞被自己弄成了一曲《悲伤的西班牙》。
李练达在一个傍晚与慕月明有一次倾心长谈，这是他们不在一起住之后的第一次长谈，李练达在心里还是感激慕月明的，如果不是慕月明他还不知道在工厂里住多长时间，如果慕月明和秦根生之间没有那么战争，如果那里的取暖正常，他和慕月明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人生没有如果，人生不打草稿。
李练达说，没想到你会在高考前收获一段美好的爱情。
慕月明说，爱一个人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爱情是如此美妙，但绝对不是像秦根生说的那样猥琐下流。爱一个人，如果心灵纯净会让你觉得你在自由地飞翔。当你也陷入爱河时你会感觉到我的感觉，爱一个人就是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
李练达说，我的爱在遥远的世界里。
慕月明说，爱是可遇不可求的，当你恋爱时你会不顾一切地去爱的。我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爱情，我的人生会有这样的变故。反正我就是义无反顾地爱下去了，我认定了汤娜，她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爱的人。
李练达说，那你怎么打算的？将来怎么办，怎样将你们的爱情继续下去？
慕月明说，这是我人生的一个秘密。暗度陈仓，知道这个典故吧！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你是这个世界里和我走得比较近的人，这么多日子，你不要怪我对你照顾不周，说实在的在这个沉闷的世界里发现过去的同学，真的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但是现实的处境让我们无法分身去关照别人爱护别人，这是我的自私想法，每个人都在为命运奔波忙碌，根本没有人停下来去关注一下生命，就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暇思考，更不用说别人了。
李练达说，这样的世界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行路，没有人会抬头看看前途和身边的人的。我也是。我和你交流的不够，其实我们应该成为比较要好的朋友。但是整个临时的空间包容不下太多的东西。
慕月明说，我前段时间去锦州考铁路技校了，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了。本来我不想再走我爸的老路，在火车上干一辈子，连家都不能照顾，连子女都不能照顾，但是命运吧！我想这就是我们慕容家族的命运，一直在迁徙，在奔波中，一直在路上。我还是按照我爸设计好的路走了，去年我爸要我去考铁路技校，我嗤之以鼻，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去年的压缩招生将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我的自信也被打得支离破碎。今年去锦州考试时，在考场上我有一种纵横驰骋的感觉，小菜一碟。考那样的学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但是这是我的底线，本来还想参加高考看一看自己的人生上线，命运吧！其实当一个火车司机也没有什么不好，以后你要是走南闯北，看见火车开过来一定要挥挥手，说不定我就在火车头上引领着火车开向你所要去的城市。
李练达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今年的政策还是继续压缩，这样的挤压会让很多人的人生扭曲变形的，你既然可以像铁路那样无限的伸展，你就纵横驰骋吧！你的世界是广阔的，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天高海阔。那汤娜怎么办，你们的爱情怎么继续，能否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距离的考验？
慕月明说，这也是一个秘密。段云飞这个倒霉的孩子，他毁了汤娜的一生幸福，我一定要给汤娜一生的幸福。汤娜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她的命运也不错，学校经过协商，决定将段云飞的保送名额给汤娜，这也是学校在找我们谈时给出的条件，他们的目的就是将段云飞置于死地，他让很多领导没有面子，他将学校的名声搞臭，领导早就在找他的茬儿，这事只是一个引子是导火索，即使是没有这次决斗他也会被取消保送名额，也会被学校以各种理由清退的。汤娜初步定也去锦州，至于是锦州师范还是锦州医学院还没有最后定，他爸生前跟这两所学校的招生处都很熟，我的意见是让她学师范，毕业以后当老师，对家庭对子女都有好处，汤娜的意见是不想当老师，她想学医，这个理由都是因为她父亲。我想任由她选择吧！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两年就可以毕业了，毕业就可以供她念书了，想到那一天我的心都是晴朗了，豁然开朗的晴朗，前面是鲜花盛开的世界。
李练达说，这真是最好的结局，皆大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慕月明说，我们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这个世界这么小，说不定哪天咱们就碰见了。
李练达说，相逢的人一定还会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