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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个温馨的蛹壳。

李练达看着朗逸彤开着北京吉普正带着他们奔向一个新的蛹壳。

北京吉普奔驰在村庄的街道上,在大槐树下一群被驱赶的白鹅晃动着红红的额头,在扬起的尘土之中嘎嘎地响亮叫着,像是摇摆的红色信号。朗逸彤将车停在路中间,任由嘎嘎叫着的白鹅们亮着鲜红的额头,晃着长长的脖子,悠闲地、拥挤地摇摆过去。李练达看着那些像哨兵一样的鹅铺满长街。北京吉普飞奔出大槐树笼罩的村庄。大槐树在夕照下剪影,有无数只喜鹊在剪影中飞上飞下,那是喜鹊们在欢腾。所有的日子都在车轮滚滚中纷纷倒退远去,李练达在那渐渐模糊的风景里想起那幅喜鹊红梅的窗帘,以及金色的旋律和霜花里的萧正扬……

整个乡村都缩成一幅漂亮的剪影,像是红色的剪纸。

这宁静的乡村真美。

透满夕照的大槐树还在李练达的眼前闪现。

朗逸彤的脸上也被染上夕照的光彩,整个吉普车里全是绚丽的光线,吉普车像是一个盛满光明的盒子,将光明与爱与幸福载向新的蛹壳。

朗逸彤按照萧正扬指示的路线将车开到萧正扬姑姑家的凤栖梧小区,因为没有高大建筑的遮拦,这里阳光灿烂,夕阳像瀑布一样将这个区域烧红照亮,到处都跳动着耀眼的金色。这是一个新形成的小区,远离一切城市的主要街道,是在一片树林中开辟出来的,离大凌河很近,与朗逸彤家一样都是沿河而居,只不过朗逸彤家在南,他们的新居在北。凤栖梧小区只有相对的两栋楼,楼间是一片被水泥矮墙圈起来的花坛,花坛上有明显的诸侯割据痕迹,各家的茄子辣椒秧棵儿还立在那里,背阴处还有雪的痕迹,晃着夕阳的酡红。

吉普车开进小区,在靠东面的楼口停下,这是靠南的一栋楼,将影子打在对面的楼上。朗逸彤指挥着往六楼扛东西,朗逸彤和萧正扬都根本不让李练达上手,他们让李练达拿一些轻便的东西。朗逸彤也扛一个行李卷,李练达一再坚持不让朗逸彤扛,毕竟是一扛就是六楼,朗逸彤哪里干过这等又脏又累的活呢?朗逸彤却坚持不让李练达扛,萧正扬也扛着一个行李卷,三个人往楼上收拾了两趟,就将全部的家当搬完了。李练达张罗着铺床,床是找木工师傅做的双人床,床板是细木工板,床头是用沙发布包的床头,橘黄色和黑色交替的格子,橘色为主,黑色点缀,有点像美国的波普艺术造型。床上是本地厂家生产的弹簧垫子,仅铺着萧正扬姑姑家的一张床单子,李练达和萧正扬只是将各自的东西铺在上面,李练达的褥子因为被高建光的鲜血毁掉,仅有一床毡子,铺来铺去所有的东西显得不搭调。李练达的被子也没有被罩,一切都像丢盔卸甲。朗逸彤看到这一切,就对李练达说,我回去给你们拿过来几件现成的。李练达说,不用了,就这么将就两三个月就完事了,等我们考完大学你再送我们吧!朗逸彤说,什么都好将就,这个不能将就,没有好的休息用具,怎么能保证好的睡眠呢?你们每天这么累,如果睡眠再保证不了那怎么能学习好呢?听我的,我这就回家去给你们拿几件来,家里有闲置的,都是我爸他们开会发的。这个你们不用跟我客气。

李练达和萧正扬将朗逸彤送到屋门口。屋门口的大红对联和福字还新鲜着。朗逸彤一个人噔噔噔地下楼。李练达一直听着他走出楼门。李练达注意到这是一栋一个楼口一层三户人家的结构。李练达和萧正扬关上门,李练达这才转身仔细看了一下他们的新居,新居就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这对李练达和萧正扬来说,已经足够大,饭厅和厨房与阳台连在一起,卫生间虽小但是很干净。卧室是最大的了,萧正扬的姑姑将能装的东西都装在他们家的组合柜里,组合柜和墙的那边是另一户人家。卧室有两个窗户,一个朝南,一个朝东,床头靠近东面的窗户,北面是另一户人家,西面也是另一户人家,这个楼口是一楼三户的格局。李练达趴在窗子向下望,看到南面和东面是一个环境优雅的工厂,李练达问萧正扬那是什么工厂?萧正扬说,那是一个自来水厂,城市的水经过这个水厂的处理,再经过密密麻麻的管道到达各家各户的水龙头里。你看它的环境就知道这里是一个干净的地方。李练达看到自来水厂的花园式厂区,洒金柏的几何造型像迷宫,几何造型极其精巧,即使在严寒里依然是那么绿意盎然。中间是一些高大的灌木组成的树岛,都脱光了叶子,让人一时间猜不出他们的归属和种类,李练达想,只要春风一绿就知道他们的名堂了,他们拥有一个俯视的花园。

李练达说,从俯视的角度来看,这应该算是一个花园吧!这样的园艺风格应该是欧洲风格。像燕都这样偏僻的小城是学不来欧洲园林风格的精髓的,以为弄几个树岛,弄几个几何造型就是欧式风格了,太有些皮毛小儿科,其实一切都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萧正扬说,尽管它不伦不类,但这终究也算这个城市有点模样的花园了,中国现在一切都在学别人,这是一个积累和量化的过程,在抛弃自己的优势后,想尽快建立一个新的体系还需要时间。李练达说,希望我们不会是时间的试验品。萧正扬说,我们如此平凡,也注定不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只有不求伟大才能做出伟大的事情来。李练达说,你说的这几句话很有哲理性。李练达说,人可能觉得自己不平凡,所以才生出很多的烦恼,这个我自己也亲身经历过,我就是一个自命不凡自视清高的人,总以为自己比别人要高尚,其实我也是一个平凡的人,淹没在人海里。萧正扬说,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我们可能要注定不会过平凡的日子,因为我们的梦想。李练达看着夕照飘渺的花园外面,靠近密密树林的地方,有一棵硕大的白杨树,有几十年的树龄,一棵树占据了一栋楼那么大的位置,在夕阳的残照里显得精神抖擞,大树浑圆的树冠上有一个巨大的喜鹊窝,李练达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庞大的喜鹊窝,有两只喜鹊在树冠上飞上飞下,一片欢腾的叫声,李练达想这是第一个欢迎他们的邻居,他和萧正扬将和这对喜鹊做几个月的邻居,他们将见证他们新一代的诞生,而喜鹊也将见证他们鲤鱼跃龙门。

李练达想这回好了终于与喜鹊为邻了,每天都会听到他们悦耳的报喜声。

萧正扬也与李练达一起向外面观望。

李练达说,感谢你,正扬,在这关键的时刻我们有了一片乐土。

萧正扬说,但愿我们都能从这里走向我们理想的人生境界。

李练达说,一定会的。正扬,你观察过喜鹊窝的造型了吗?喜鹊很聪明,善于利用力学的原理。

萧正扬说,我在回家的道路上倒是观察过喜鹊窝,沿途的杨树上到处都是他们搭的窝,你注意到这个现象了吗?喜鹊一般不会在柳树上搭窝,这是因为柳树的枝条比较柔弱和易脆,所以他们选择这些坚硬的有支撑力的树种搭窝。喜鹊是一种会选择的聪明鸟类。

李练达说,你看这两只喜鹊他们选择的都是有三枝固定树杈支撑的点,这三枝与当中的主干又形成一些固定的三角形,三角形最稳固,所有不管多大的风雨,喜鹊窝都不会被掀翻,也不会被摧毁,这就是喜鹊的聪明,我们也要选择适合自己的巢穴,用于遮挡风雨和逆风飞扬。

萧正扬说,什么问题和事物在你的话语中就变得很美,原来一直以为喜鹊窝就是喜鹊窝,跟别的鸟类的窝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天一看还真看出一个子午卯酉来,原来世间的万物都有自己的智慧,所以人类别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要时时刻刻都要低下身子来向世间的万事万物学习,只有效法自然才能人定胜天。

李练达说,我觉得人是不能胜天的,人有自己的命。

门哗啦地响了一下,李练达回头一看朗逸彤已经抱着一大包包裹走进来,朗逸彤问,你们俩在那里研究什么呢?这是一个环境幽雅之所,很适合读书学习。

李练达说,彤哥,你怎么不喊一声,我们下楼去拿啊!

朗逸彤说,不用的,我一个人就抱上来了。你们看我给你们拿的这些还行吧!

李练达接过来一看,朗逸彤将平时他们在一起住的那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搬来了,有双人床铺的大褥子,粉红和黄绿色条格的亚麻褥单,还有他们盖的那个大花牡丹的毛毯。李练达说,彤哥,你怎么将这些都拿来了?朗逸彤说,回去就找那些东西,平时总看见了,一忙就找不见了,索性就将这些拿来了,你们先盖着,等我找到再给你们拿来一些。李练达说,不用拿了,就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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