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箭全部被林槿钰扔在了地上,随着马儿继续向前行走被抛至身后,盛君邪从始至终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面无表情中,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带着点……宠溺?
太阳此刻已经升至树梢之上,穿过浓密的树叶,温暖的阳光照在了两个沉默不语的人身上。
箭袋已经被林槿钰扔的空空如也,嘟着嘴,看着随着马儿的移动而慢慢移向身后的景色,林槿钰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刚刚全部都是为了不让众大臣怀疑,所以自己才牺牲了马儿与自己,与盛君邪同城一匹马儿,现在周围没人,照理说……自己似乎可以不用和盛君邪同乘一匹马儿了吧?
想罢,林槿钰定了定神,刚要开口,却听地上一阵让人几乎耳鸣的炸响声响起。
林槿钰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想要将那几乎震耳欲聋的声音遮住,可是却依旧依稀可以听到些,耳朵也被震的有些发疼。
声音似乎就在马儿脚下!
恍惚间林槿钰只觉得马儿仰天长啸,嘶鸣一声,随后便撒着欢儿的朝着前方奔去。
刚刚还一点点滑向身后的树荫此刻竟是已经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隐隐约约两侧两道绿色的‘长线’一点点后去。
再到前面,两边的两条绿茵也不见了,余下的只有一片荒芜以及陡峭的山路。
可能是前方的路越来越陡峭,马儿终于慢慢放慢了速度,可却依旧焦躁不安,似乎被那一身炸响声吓到了心坎儿。
从始至终盛君邪都在林槿钰的身后,死死握着缰绳不让两人会被受了惊的马儿甩下马去。
期间盛君邪虽然极力的想要勒住缰绳,让马儿减缓速度,可是奈何那炸响声在马儿的心中实在是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以至于就算是盛君邪强行制止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现在马儿终于停了下来,两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看着荒芜陡峭的山头,林槿钰甚至大松了一口气。
若是马儿现在还在发狂期,怕是一不小心就得连人带马的给他们甩到山崖底下了,还好还好。
“这里是哪里?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为了以防马儿再度受惊,两人在马儿恢复神志以后便勒住了马儿,下马徒步前行。
“本王并没有来过此处。”
被林槿钰问到,盛君邪淡然的看了看四周,摇头道。
身手抚摸着刚刚才受了惊吓,此刻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马儿,似乎是在安慰它。
看着盛君邪这罕见的温柔,林槿钰嘟了嘟嘴。
真没想到盛君邪还会有这般心软的时候,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么不忍?对待一匹马儿却是这般温柔。
真是活生生的人不如马系列啊。
走到那匹黑棕色马儿面前,林槿钰轻轻拍了拍马儿的大脑袋,不满道:“你说说你,平日里在马群中那般不羁显眼,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怎么胆子那么小,看看把我们带到了哪里。”
说罢,林槿钰又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好里好气的道:“不过呢,你若是可以带我们原路返回,那我还是可以原谅你的,可是你要是带不回去,就别怪我把你这段黑历史讲给别的马儿听。”
这马儿果真是通人性,听到了林槿钰说到最后,它竟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身子抖了抖,以无助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盛君邪。
显然它刚刚受了惊吓,脑袋一片空白,就只知道跑了,哪里会知道来时的路。
“你果然不记得路了?!”
看着马儿的眼神,林槿钰欲哭无泪。
这匹笨马,自己就是被它的外表给欺骗了!
其实它也不过就是一匹胆小还不记路的蠢马!
“蠢马!”
林槿钰扔了个白眼过去嘟嘴道,似乎这样说说,她的心里就会舒服一些似的。
真是被这匹蠢马给坑了。
“王妃说马儿蠢,那王妃可是记得来时的路?”
盛君邪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衰相的林槿钰,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感觉还挺可爱的。
“我记得我还问它?”
林槿钰没好气的道。
说罢才突然意识到盛君邪其实是在调侃自己,说自己连马儿都不如。
“你厉害,你认得路吗?”
仰了仰头,林槿钰拽拽的道。
若不是想早点回去,林槿钰怕是也不会这般好脾气的继续和盛君邪说话。
“既然不认得路,那就好好跟着本王。”
盛君邪说话间,他大掌也一下子落在了林槿钰的头上,如同刚刚摸马儿一般,手法完全一致。
“!!!”
林槿钰被盛君邪摸的一脸黑线,不过看了看周围的荒山,还有自己压根不认识的路,林槿钰只得咬咬牙,强忍着没有发飙。
奶奶个熊的,她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认路,省的以后再被盛君邪威胁。
路痴怪她吗,她也不想的啊!
随后两人便又骑着那匹黑棕色的马儿,在盛君邪的带路下,往狩猎场走去。
或者说此刻他们到底是不是再往狩猎场走,其实林槿钰也不太清楚,她也不认路,就一个劲的看着盛君邪驾马儿走就行了。
两人一路谁也不曾开口,气氛就这么僵持着,荒山中两人相拥而坐,在山间缓缓行走的模样,若是让人见到,一定会误以为两人是一对十分相爱的情侣,可事实却是……
“喂,你到底认不认识路,这到底到哪了儿了?”
两人一直从白天走到了夜晚,眼看繁星点点就要将两人淹没,林槿钰终于是没忍住询问着。
“本王早就说过本王并不识得那里是哪里,自然也并不知晓要怎么回去。”
盛君邪依旧淡定的驾着马儿往前走着,马蹄走过林间发出细细的咔擦声似乎在为他这般淡定的言语伴奏,在林槿钰心中激起阵阵波涛汹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你不认识路不早说!来时才用了一个时辰,现在走回去都到了深夜也没有看到狩猎场,你确定你方向走对了吗?”
林槿钰强行拉住了缰绳,努力伸着头往后看着盛君邪,质问着他。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盛君邪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不认识路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那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自己带回去?
盛君邪看着林槿钰微微生气的小脸,挑了挑眉,道:“本王一定会将你带回去的,这点你尽管放心便好。”
“……”
林槿钰闻言咬了咬唇,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地球是圆的,怎么走也肯定能走回去’的说法。
重点是时间啊好不好,这都大半夜了,还没有任何能回到狩猎场的迹象,她……她饿了好吧!
“咕噜噜——”
肚子的叫声十分不矜持的出卖了林槿钰此刻的想法,引得盛君邪低低的笑出了声。
听到那低沉的笑声,林槿钰脸色微红,索性现在天色已晚,昏黑的夜色中,也看不出些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这么久了都没有吃饭,现在都已经深夜了,饿了也不奇怪。”
林槿钰尴尬的说着,回过头不让盛君邪看到她的窘态。
幸好夏月不在,若不是自己这个模样,指不定得让夏月嘲笑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作罢。
“在这里等着。”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吹过,林槿钰又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刚要生气,背后却是一空,衣袍摩擦声渐渐远去,顷刻间周围归于平静。
如果不是身下的马儿和周围时不时的虫鸣声在耳边响起,怕是林槿钰都觉得时间静止了似的。
背后空荡荡感觉让林槿钰很不舒服。
他去哪了?
林槿钰心中有些疑惑。
夜色微凉,与白日里艳阳高照的气温简直天差地别,没有了盛君邪,林槿钰这才感觉到了夜晚的天气是有多么的不友好。
“阿,阿嚏——”
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子,林槿钰大大的打了个喷嚏,惊的马儿在原地不停踱步。
索性白日里被吓的够呛,心里承受能力也提升了上来,若不然林槿钰这一个喷嚏,非得把马儿又给吓惊了不可。
搓了搓自己发冷的胳膊,林槿钰索性翻身下马,在周围捡了点干树枝,架成火堆,升起了火。
“这盛君邪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橘红的火光映着林槿钰略带疑惑的脸庞,因为火光太亮的缘故,周围便显得更加昏暗,几乎看不到远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在此刻着实是有些让人觉得紧张。
林槿钰在听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后,便谨慎的握起了手中的匕首,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远处的情况,可是却无奈根本看不清楚。
背后树上栓着的马儿开始躁动,马蹄不停吧嗒吧嗒的踩在地上的,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恐怖的气氛,让林槿钰的心里更加的有些没底。
声音愈加靠近,似乎还有着莫名的‘扑棱扑棱’声,让林槿钰紧绷着的心也渐渐勒的更紧,眼睛中泛起冰冷的光芒,手中的匕首也被她握的紧紧的,如同一直蓄势待发的猎豹。
“王妃就是这么迎接本王的?”
盛君邪打趣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一只被倒抓着脚踝的野山鸡蓦地进入了众人的视线范围,扑棱棱煽动着翅膀却无法挣脱那只握着它的大手。
紧接着盛君邪的俊脸便出现在了林槿钰的视线,用那双林槿钰一直觉得完美到极致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槿钰。
哼,再美也是以前觉得美,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林槿钰倔强的转开了头,不去与盛君邪的眼神碰撞,吞了口口水,道:“装神弄鬼!还不赶紧烤山鸡。”
“王妃怕是第一个敢这般命令本王的人了。”
盛君邪这么说着,手下却是一刻不停的处理着手中的野山鸡,并且十分麻利的将野山鸡上火架,烤了起来。
林槿钰的视线紧紧的黏在了盛君邪手中的野山鸡上,看着发白的鸡皮渐渐变的焦黄,林槿钰的嘴边都开始分泌起晶莹的液体,眼看就要滴落。
“在天鸣寺时,也是我为你烤的野山鸡。”
盛君邪的话有种自远方传来的神秘感,竟是牵引着林槿钰的思想,让她真的回想起了那晚在天鸣寺时的场景。
那晚盛君邪吹箫,自己吃鸡,当时觉得什么都好,而且自己也极为迷恋他的眼睛。
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眼睛以外,剩下君贤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用谎言编织的梦罢了。
谁知道当时自己觉得岁月静好,找到了知己时的激动心情,在当时带着人皮面具的盛君邪心中,又是多么可笑的存在。
“那个不是你。”
林槿钰冷冷道,眼睛继续盯着野山鸡,似乎野山鸡比盛君邪的脸还要更加俊俏,更加的具有吸引力。
反正现在在林槿钰的心中,确实是野山鸡要比盛君邪更加重要些。
空气因为林槿钰的这句话陷入了冰冷的寂静,没有人再开口,只有火苗不停吞噬着野山鸡,将它变的愈加焦黄起来,几乎要滴油了。
肉香将周围全部笼罩之际,野山鸡也终于烤熟了。
盛君邪将整只鸡都递给了林槿钰,依旧是没有说话。
“你不吃吗?”
林槿钰疑惑道。
不过她的手下却没有客气,直接结果了整只野山鸡。
盛君邪没有说话,火光下他漆黑的眸子似乎也被火光点燃。
突然从怀中掏出了那只玉箫,缓缓的将其吹奏。
熟悉的曲调旋律盘旋在林槿钰的耳边,让她脑海中关于那日天鸣寺的记忆更加清楚。
或许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沦陷的吧,真是可笑!
自嘲的笑了笑。
为了不让盛君邪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林槿钰一脸无所谓的吃着手中的山鸡肉,就当作是在听一曲普通的吹奏。
不就是吹箫吗,不就是熟悉的野山鸡味道吗,这又有什么呢?
她林槿钰本来就健忘,本来就铁石心肠,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不会!
箫声依旧是有些萧瑟,伴随着凄冷的夜风,竟是丝毫没有一点违和感。
林槿钰一直都知道做战王不容易,尤其是做第一大国天汉国的战王更不容易,所以自己当时听到‘君贤’吹奏时,她才会有种两人同为知音,相见恨晚的感觉。
但是那也只是当时,在她知道了一切真相的时候,就都已经烟消云散!
这夜盛君邪吹了好久的箫,林槿钰只记得自己吃饱喝足以后,是伴随着有些悲戚的箫声入眠的。
第二日两人竟是又骑着马儿走了一天,依旧是一直到深夜,两人也没有看到狩猎场。
“盛君邪,我们是走错方向了吧?这都两日了!”
睡觉前,林槿钰瞪着正在吹箫的盛君邪,质问着他。
“明日一定能到,睡吧。”
盛君邪眼神柔和的盯着林槿钰,眸中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最好如此!”
说罢林槿钰直接转身不去看盛君邪,任由他那情绪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去理会。
月光清冷,照在林槿钰的身上,如同给她渡上了一层光洁的外衣,她的身旁则是靠着树干浅寐,手中握着长剑的盛君邪。
“嗖——”
盛君邪眼睛未睁,手中的长剑却是直接抛出,没入黑暗之后良久,只听砰的一声,似乎扎入了树干。
林槿钰被这动静惊醒,看向了盛君邪,又看了看那他抛出长剑的方向,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头,满满的打量。
“战王的反应能力果然让人咋舌,只是下次知道是本太子,就不用这般动真格的了。”
没一会儿,自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自来熟的声音,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赵烨越?!
果然,等到那人的身影彻底出现在眼前,正是赵烨越无疑。
不过如今的赵烨越却略显狼狈,肩膀处的衣衫似乎被利刃割破,依稀可以看到肩上的皮肤,而他的手上则是拿着盛君邪的长剑,似乎不难想象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若不是知道你是太子,这剑就不会只划破你的衣服了。”
盛君邪淡淡的说着,看也未看赵烨越,只看了看被惊醒的林槿钰,柔声道:“只是些无关紧要之人罢了,王妃继续休息吧。”
“我突然不困了。”
林槿钰说着,看着赵烨越露出一笑,激动道:“太子怎么会在这里,前方就是狩猎场了吗?”
赵烨越闻言看着盛君邪瞬间黑下来的脸,挑了挑眉,冲着林槿钰亦是露出一笑,道:“恐怕要让王妃失望了,前方并不是狩猎场,本太子的马儿在林中受了惊吓,所以带着本太子到此,能遇到王妃王爷,也是幸运。”
“不是狩猎场啊。”
林槿钰顿时卸了劲,靠在树干上叹了口气,看向盛君邪,道:“为何狩猎场那般不安全,马儿频频受到惊吓,你身为此次狩猎的带队之人,回去可是要反省反省!”
本以为自己的抱怨回让周围空气再降一个度,林槿钰也早已经做好了凑近火堆的动作,不过预期的凉意却并未袭来,反倒是看到盛君邪勾了勾唇,对自己道:“王妃说的是,本王回去会好好检讨。”
“……”
盛君邪这是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