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槿钰的声音有些微冷,虽然唇角勾起,可却依旧让马场管事脚底直渗凉气。
“好,好,小的这就给您将马儿牵出来……”
马场管事终究是没有扭得过林槿钰的冷眼,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马厩的木门,回头又是看了眼林槿钰,这才一点点靠近着林槿钰选中的那匹黑棕色马儿,将他牵了出来。
其实一直到马厩管事将黑棕色马儿牵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都是直打哆嗦,生怕这匹生性傲慢的马儿会不服林槿钰,不让林槿钰上马,伤到了林槿钰,这可就是大罪过了。
可若是不将马儿牵出来,在林槿钰那里他也不好交代,所以他便也只能自己多加注意了。
“王妃,这马儿……您可小心着些。”
将缰绳交给林槿钰的那一刻,马场管事都是犹豫的。
因为担心林槿钰会在这里出事,他的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可却只能将缰绳递给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管事也不必这般害怕,是王妃自己非要骑马儿了的,你百般劝戒也不奏效,本妃与哥哥都看着的,若是王妃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怨不得你。”
赵玲珑看着马场管事十分‘理解’的说着,可是把马场管事那颗噗通直跳的心给安扶了下来,看着赵玲珑跟看天仙儿似的。
“赵侧妃就这般咒本王妃出事吗?奴婢可都是听着呢,若是王妃出事,那就都是赵侧妃咒的!”
夏月看着赵玲珑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白了眼赵玲珑。
真当她家钰姑娘好欺负是吧,竟是一个劲的明里暗里与她对着干!
“你这丫头本事还不小!”
赵玲珑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月,怒气冲冲的撸起袖子就要与夏月干架的架势,幸好被身边的赵烨越给拦了下来。
“玲珑!莫要失礼!”
赵烨越的脸色有些阴沉,让赵玲珑的架势顿时就弱了下来,嘟了嘟嘴,不再说话,只看着林槿钰接过僵绳,眼神阴狠,心中不断祈祷着那匹棕黑色的马儿可以将林槿钰狠狠从马背上摔下来,最好摔的粉身碎骨,从地上爬不起来!
然而结果注定是让赵玲珑失望的,因为林槿钰不仅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反之却是稳稳的骑在了马背上,而且马儿还一副温和的模样,迈着小碎步在原地踱步,动作轻缓,生怕伤到了林槿钰似的。
林槿钰坐在马背上,逆着光,高高在上,扬起一丝淡笑,如同盛君邪一般的气场油然而生,让赵玲珑心里咯噔一下,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
为什么林槿钰可以骑上马儿,马儿为什么没有将林槿钰摔下马?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赵玲珑手握的死死地,站在原地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脸色苍白一动不动,那些刻意被赵玲珑抹掉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慢慢涌来,充斥在赵玲珑脑海。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骑这匹马儿的,犹记得那年自己偷偷溜到这匹马儿的身旁,准备试上一试,然而还没上马,这匹马儿就开始发狂,一个劲的摇晃着身子不让她上马,甚至还转过头,用它那粗大的鼻孔对着自己喷气,似乎是在威胁自己让自己不要靠近。
当时她分明看到了这匹马儿眼神中的野性,生怕这匹马儿会伤到她,因此便放弃离开。
那时与马儿对视,马儿眼中的不羁她到现在都觉得心里发慌,只是因为自己竟是被一匹马儿吓到了,觉得太过于丢人,所以赵玲珑一直选择性遗忘这件事情。
可是林槿钰,林槿钰她竟然毫发无伤的上去了?!
不,自己一定不会比林槿钰差的,自己也能骑上去!
“这匹马儿还不错,本王妃很满意,明日就骑它了。”
林槿钰用手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满意的点着头道。
马场管家看着林槿钰毫发无损的上了马,心中惊讶之余也慢慢松了一口气。
“真是奇了,这马儿除了战王,还没有让任何人骑上它过,可是见了王妃,却这般温顺,果然是马儿通灵性,也知道您是王爷挚爱呐。”
腆着笑脸,马场管家不停的恭应着林槿钰,生怕她会因为自己刚刚不给她牵马,而对自己有所意见,因此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得到位些。
“咯吱咯吱——”
莫不是这马厩中有老鼠?
马场管家只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耳边不停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了看两旁马厩。
想来是应该抽个空,给马厩好好清扫清扫了。
“咯吱咯吱——”
那让人心烦的咯吱声继续响着。
这老鼠怎么这么烦,若是让王妃她们听到马厩中有老鼠,怕是会觉得自己管理不善,所以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赶紧阻止这老鼠再叫下去。
马厩管事想罢,眼神一凌,突然大喝一声,砰的剁了个脚,吓的刚刚还在磨牙的赵玲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你干嘛?!瞎吼什么!”
愤愤盯着马场管事,眼中的厌恶与怨恨十分明显。
“没,没什么,小的活动活动身子……”
马场管事看着眼神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的赵玲珑,哆哆嗦嗦的说着。
他记得刚开始赵玲珑还挺和颜悦色,还挺为自己着想,一直帮着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反正迎接着赵玲珑莫名其妙的怒火,马场管事只觉得这主子的心思可真是难测,心情好时便对你好,心情不好时,连个生气的原因也不需要有。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主子,自己是下人呢。
“赵侧妃今日脾气可是不小啊,气大伤身,可莫要与自己身体过不去呢。”
林槿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十分好心的在赵玲珑身旁提醒着她,带着淡淡的,让赵玲珑看着就有些想要发狂的淡笑。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一匹马儿吗,她赵玲珑才不屑呢!
“王妃说的是,气大伤身,本妃确实是不应该为了不值得生气的人自降身份生气。”
说罢,赵玲珑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拉着赵烨越从林槿钰的身旁离开,路过那匹黑棕色马儿的时候,赵玲珑的身子下意识一顿,脚步也加快了些,快步离开。
“哈哈,还真是解气,一个劲的与娘娘作对,阻止娘娘骑马,最后还不是自找没趣!”
夏月看着赵玲珑离开的背影,乐的合不拢嘴。
她就是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而且还挑衅她家掌门的人,这样的人,就应该让她多受受气!
她家王妃可是灵剑派掌门,还能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看给你开心的,刚刚还一个劲的好累,歇会儿不嫌累了?”
林槿钰笑着道,转身将缰绳交给马场管事,轻抚了抚马儿额前的鬃毛,道:“明日就看你的表现了。”
马儿似乎听懂了林槿钰的话,长鸣一声,意气风发,似乎是在回应林槿钰,让它放心。
一直到林槿钰带着夏月回到了住处,夏月都在一个劲的夸奖着那马儿,说马儿太通人性,而且还给足了林槿钰的面子,让赵玲珑好好的吃了回瘪。
“你不要一直夸马儿好吧,那分明是你家掌门我的气场强,直接将它给镇住了好吧。”
林槿钰白了眼夏月,没好气的说着。
真是的,只夸马儿,刚刚那般顺利的打了赵玲珑的脸,是马儿自己的功劳吗?若不是自己一开始就将马儿的野性震慑,让它臣服自己,怕是它也不会让自己上马好吧。
“钰姑娘也真是的,竟是跟一匹马儿争风吃醋。”
夏月见着林槿钰那模样,掩嘴偷笑。
“我说的事实!”
白了眼夏月,林槿钰转身进入了房间,准备睡个回笼觉先。
“行行行,是事实,是事实。”
看着林槿钰关起的房门,夏月摇着头,转身离去。
清晨的鸟鸣总是那般清脆悦耳,仿佛能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一般,林槿钰原本还有些微微紧张的内心也因此慢慢平静了下来。
吃过早饭,林槿钰便带着夏月去了狩猎场的集合点,在今日,所有参与狩猎的大臣女眷皆会聚集于此。
盛君邪虽是王爷,可是他的地位在天汉国可是极高,几乎是仅次于皇权之顶,所以林槿钰她们也借着盛君邪的光,所分到的位置处于一片又靠前,又不会被阳光直射的地方,可谓舒服。
人慢慢聚齐,林槿钰却是发现一向积极而且擅长与自己作对的赵玲珑竟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出现。
这是因为打扮的太用心,所以一不小心耽误了时间吗?眼看着皇上就要来了,宫中管事也来问了几次人有没有到齐,赵玲珑却是迟迟不见出现。
“赵侧妃这是去了哪里!简直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夏月,你去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林槿钰脸色有些不太好的交待着夏月,耳垂上为了不显繁琐而带着的珍珠短坠因为她的不悦,在耳垂下不停颤动着,一袭为了方便骑马而特意换上的白色长衫看起来让她颇有些干练硬气。
今日本就因为要实行刺杀计划,所以林槿钰的心中一直紧绷着,不想出现任何问题,更不想在行动开始以前,就遭到关注。
所以赵玲珑这般迟迟未来,明显是在给她找麻烦!
“属下这就去看看。”
夏月应声而去,然而没走多远却是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
林槿钰不悦蹙眉。
很明显,现在她的心情很不好。
“太子殿下过来了。”
夏月给林槿钰偷偷使着眼色让她往自己身后看。
果然,夏月身后不远处,赵烨越正挂着淡笑,一边扇着手中绘有山水画丹青的折扇缓步走来。
赵烨越的头发全部束起,在头顶处绾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发冠是金制的,在阳光下极为耀眼。
“太子殿下可知道赵侧妃去了哪里?待会儿皇上就要来了,她再不来,惹怒了圣上,可就不好了。”
林槿钰的语气有些不大好,明显是不太高兴了。
赵烨越在离林槿钰一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勾唇道:“无事,玲珑昨夜突然摔伤,这两日不便狩猎,本太子已经告知管事,想必待会儿皇上来也不会怪罪。”
闻言林槿钰挑眉看向了赵烨越,有些不可置信的道:“突然摔伤了?怎会这么不小心?有请御医过去瞧了吗?”
“御医已经过去瞧过了,都是些皮外伤罢了,多休息便好,只是这次的狩猎,怕是没法参加了。”
赵烨越看着林槿钰的眼神有些直勾勾的,似乎这两日她都是这么看林槿钰的,让林槿钰觉得其实有些不大舒服。
“那便好,等今日狩猎结束,我再去看看赵侧妃,多谢太子特地前来告知。”
说罢林槿钰行了个礼,便借着管事牵来的马儿,挪了挪身子,企图离开赵烨越那道让她觉得极其不舒服的视线。
接过僵绳,林槿钰抬手抚了抚马儿额前的毛发,与那看起来颇有灵性的马儿目光对视着,刻意的忽略赵烨越。
赵烨越见状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这好端端的,赵玲珑怎么会摔伤呢?莫不是大半夜出去走夜路了?”
林槿钰看着赵烨越离开的背影,嘟囔着,摸着马儿的头,扬了扬眉,道:“像她这种坏事做多了的女人,果然不好走夜路,是不是?”
马儿颇有灵性,好像听懂了林槿钰的话一般,在林槿钰说罢后,头在林槿钰的手上拱了拱,似乎是在迎合林槿钰。
“这匹马儿,这匹马儿不是王爷的马儿吗?王妃这是?”
林槿钰还正在跟自己这颇有灵性的马儿增进感情之际,田娥桐疑惑中夹带着诧异的声音突然传来,依旧是那般清脆如黄鹂鸟儿的叫声一般。
回过头看着一身鹅黄色长袍,头发简单束起的田娥桐,林槿钰突然发现这般将所有头发都束起的干练模样,倒是更适合田娥桐的脸蛋儿。
当然,只有在不开口的时候……
“田侧妃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匹马儿头上并没有写着王爷的名字,所以本王妃看中了它,它便是我这两日的坐骑,田侧妃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林槿钰十分耐心的解释着,虽然语气中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危险气息。
“没,没有……”
田娥桐本就是圆滑的不想与林槿钰起任何冲突的人,因此被林槿钰这么一说,她眼珠微动,摇了摇头,声音甜美清脆,语气柔和极了。
只是此刻田娥桐低着头怯懦的模样与林槿钰那昂首挺胸的模样比起来,倒有些像是林槿钰正在欺负她似的。
“那个就是从西川国过来,会妖术的王妃吧?你看看她,这才刚来就开始欺负侧妃了,果然是如外间传言一般性子野蛮粗俗的很。”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林槿钰却是听了个正着。
“是啊是啊,模样倒是不错,可是赵侧妃与田侧妃也都是美人,两人侍奉王爷多年都没有被抬成王妃,这女人竟是被王爷那么大阵仗娶回来做了正妃,一定是会妖法!”
另一个大嘴巴笃定的说着,一起讨论着林槿钰。
“你们说……这是不是西川故意送来迷惑咱们战王,然后想要谋反的?”
这句话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不过林槿钰耳力奇好,自然也是听的清楚。
“还真有这个可能!幸好咱们的战王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征战,远离了这妖妃,要不然可就糟了!”
“……”
听着这些围绕着自己传出的谈论声,林槿钰完全就当是没听见,撇了撇嘴颇为不屑。
没想到自己这传出去的谣言竟是这么多人都知晓了,可是唯独她想要让听到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想想也是有些小扎心。
不知为何,众人早已到齐并且一直等了好久,那边主位上该到场的皇上妃子以及皇子们竟是一个为没有到场,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皇上这是怎么了,以往皇上都是最准时的,怎么今日……”
一个官员看着台上一人也没有的模样,欲言又止。
“而且魅贵妃和宫中的各个妃子都没有来,这可是头一遭啊。”
另一个官员附和。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往年盛介明的准时是众官员有目共睹的事情,今年这迟迟还算头一遭,疑惑中,这让人想入非非,众说纷纭,猜测可谓五花八门,林槿钰耳听八方都听不完的。
头一回觉得原来皇上身边的这些个大臣也都是挺八卦的。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她们就要实行刺杀计划,而盛介明却一反常态的这么久没有出现,让林槿钰心中不由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早上白管事急匆匆的模样,林槿钰脑中蓦地蹦出她那两日总是梦到的场景,盛君邪脸也在这时蹦出来了,而且并不是在做梦。
不,不会吧……
看着盛君邪一身黑色长袍,黑发高高束起,雕刻般的五官此刻十分冷凌,眼神淡漠却又霸道,气场十足的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台子上,林槿钰的内心是崩溃的。
“战王?怎么会是战王,战王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吗?!”
人群中一人惊呼,这时众人才终于明白,他们并没有眼花,并不是再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