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定了四个房间,怎么了?”
似乎不太习惯与人靠的太近,对于冲过来的竹浅梦,君贤还特意后退了两步,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说话的态度明显冷了几分。
不过竹浅梦才不在意君贤对她的态度是什么模样,她现在只知道,这货就是她的敌人!
就是因为君贤,她今晚又要露宿山间了!
“哼,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今晚都没有地方睡了!”
竹浅梦愤愤的说着,把刚刚积怨已久的怒气全部撒了出来。
君贤闻言,看了看林槿钰,看着她那保持着正准备上马车的姿势,顿时有些了然。
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将随行的侍卫唤来以后,君贤小声在侍卫耳边嘟囔了句什么,便见侍卫了然点头,随后进去了客栈。
“若是林姑娘不介意,在下愿意让出两间房给林姑娘与这位姑娘入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君贤看着林槿钰,征求着她的意见。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林槿钰并没有拒绝君贤的帮助,毕竟对于林槿钰来说,有床睡比什么都强。
“还算你有点良心。”
竹浅梦乐颠颠的拿着行李路过君贤的时候,总算是好脾气的与他说了句话。
先前因为知道君贤就是那个占了四间房间,导致她们没房间可睡的人以后,竹浅梦简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君贤不顺眼,现在嘛……倒是顺眼多了。
不过君贤却是丝毫不给竹浅梦面子,在见到竹浅梦过来之后,她便自动远离竹浅梦两米的距离,随后也没应声,直接转身离开,并不想与竹浅梦多言。
“切,拽什么拽啊。”
看着君贤离开的背影,竹浅梦不满的吐了吐舌头,心中刚刚对君贤的一点好印象也顿时烟消云散。
“钰儿,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啊?感觉好自大,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你是从哪认识他的?”
上了楼,把自己房间收拾好以后,竹浅梦便溜到了林槿钰的房间,一脸八卦的询问道。
林槿钰看着竹浅梦那询问君贤时,有些嫌弃的神情,不由好笑的点了点她的脑袋,道:“那日宫宴你没有去,所以便不知道,他就是天汉国的使臣,在他面前说话小心点,可别惹怒了他。”
“天汉国的使臣?天呐,原来天汉朝中的大官,怪不得总是一副拽拽的模样,我刚刚……应该没有太失礼吧……”
竹浅梦闻言惊了一惊,回想着自己刚刚与君贤说话时的种种行径,顿时懊恼的想要撞墙。
她这真是不要命的节奏啊,居然敢那么和天汉国使臣说话,若是那个君贤小心眼,因为自己的无理行为,而回去天汉帝王那里参她爹爹一本,那她爹爹的官位不就难保了吗?
“你怎么了?”
看着竹浅梦忽然就魂不守舍的模样,林槿钰不由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有些怀疑竹浅梦是不是生病了。
竹浅梦一把便把林槿钰抚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握主,紧张的道:“钰儿,我刚刚那么失礼,你说那个天汉国的使臣会不会生气啊?到时候他万一迁怒爹爹可怎么办。”
竹浅梦越说,拽着林槿钰的手就握的越紧,林槿钰愣是拽了半天才把自己的手从竹浅梦手中拽出。
看着自己已经被竹浅梦蹂躏的微红的手,叹了口气,十分笃定的道:“你就放心吧,他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是的,林槿钰敢保证君贤一定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因为如果君贤小心眼的话,那么林槿钰觉得她现在也不会这么生龙活虎的在这里蹦哒了。
毕竟她在君贤面前做的无礼之事……还真是多了去了!
“真的吗?”
竹浅梦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说着就又要抓林槿钰的手,不过却被林槿钰给巧妙的躲开了,“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林槿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身后,对于竹浅梦动不动就袭手的这一举动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防范。
“叩叩叩——”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便听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传来,“林姑娘,我们家公子已经在楼下设好一桌晚膳,请您下去一叙。”
要请自己吃饭?
闻言林槿钰刚想拒绝,可是肚子却咕噜噜叫了起来。
好吧,其实这么一想,她确实是还没有吃晚餐呢。
而且现在在天汉地界,也算是到了君贤的地方,又用了君贤定房间,拒绝起来确实也不太好,于是林槿钰索性也不纠结,应声道:“好,这就来。”
说着林槿钰就要出门,却是看到竹浅梦站在一旁,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笑的那叫一个慎人。
看着竹浅梦这模样,林槿钰下意识就给了她一个白眼,随后道:“你有事就说,别用你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我。”
“嘿嘿,我怎么感觉你和这个天汉使者的关系不一般啊。”
竹浅梦挑着眉说着,一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的模样。
就刚刚林槿钰和君贤的对话来看,竹浅梦可不觉得那只是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就可以有的了解度,她相信她的直觉!
“去去去,哪门子的不一般。”
林槿钰又毫不吝啬的赏了竹浅梦一个白眼,随后道:“你还吃不吃饭了?要吃饭就赶紧走。”
“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跟那使者在一起吃饭,我还不得压抑死。”
几乎是林槿钰的话音刚落,竹浅梦便十分果断的拒绝了与君贤一起吃饭,而且是十分坚定!
“真不去?”
林槿钰挑眉询问。
“不去!”
竹浅梦依旧是语气果决。
“那行吧,那我自己去。”
说罢林槿钰便毫不犹豫的出了房间,留下竹浅梦一个人看着林槿钰出去的背影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客栈的一楼简直人满为患,而且尤为嘈杂,因此林槿钰到一楼的时候,险些没有找到君贤。
不过幸好君贤的侍卫适时出现,并且带着即将懵圈的林槿钰到了君贤的面前。
“这地方还真隐蔽。”
林槿钰看着君贤所在的客栈一角,有些尴尬的道。
就君贤坐的这个位置,若是不仔细走遍客栈寻找,就单单站在楼梯口,还真是不能看到。
所以刚刚她一下楼愣是没有看到君贤,真不怪她。
“这地方安静些。”
君贤放下手中的酒杯,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林槿钰就坐,而君贤的侍卫也识相的走远,在离君贤四五米的距离站定,一动不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房间的事情,多谢。”
林槿钰就坐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端起酒杯敬了君贤一杯酒,也算是对于今日他慷慨相助,不用让她与竹浅梦露宿山间的感谢。
君贤见状十分给面子的端起酒杯与林槿钰对饮一杯,这才放下酒杯,看着林槿钰手腕处的绷带,眼神闪了闪,道:“受伤了就少喝些。”
顺着君贤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手腕,林槿钰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无事,皮外伤而已。”
这句话才说完,林槿钰便感觉到周围空气骤降了几个温度。
疑惑看了眼不知为何忽然心情不好的君贤,林槿钰耸了耸肩,随后习以为常的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
反正君贤就是这般,一会儿就会莫名其妙生气,一会儿又会像那晚在天鸣寺时一般让人觉得是知己,相处起来很舒服。
一阵一阵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脾气。
反正习惯就好。
不过之后林槿钰就发现,只要她一喝酒,君贤的脸色就会变黑一点,然后空气骤降两度。
一喝就降,一喝就降,发现这个‘开关’以后,林槿钰又试了几次,屡试不爽,跟个遥控器似的,给林槿钰乐的不行。
终于,在林槿钰玩开心以后,准备再灌一杯酒,降两度温度之际,君贤却开口了,“你若是再喝酒,我便把房间收回。”语气几乎冰冷到了极点。
呃……这温度降的似乎有点快了……
君贤这句话毕,林槿钰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后在君贤冷眸的注视下,林槿钰终于是放下了那刚放到嘴边,还未喝上一口的酒杯,然后抓起筷子,吃了几口菜,竖了竖大拇指,道:“这客栈的菜炒的不错。”
“好吃的话就多吃些,酒的话,最好别再碰。”
君贤说完,挥了挥手,那个站在两三米开外,早就被林槿钰当做雕像的侍卫瞬间‘活’了过来,走至桌边十分麻利的便将桌上的酒坛撤掉,换成了一壶冒着热气的茶端了上来。
吃肉喝茶?那多不尽兴……
林槿钰看着那壶刚被侍卫端上来的茶水,拧了拧眉,嘴才刚张开,就看到君贤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好吧,喝茶就喝茶。
这顿饭吃的林槿钰简直坐立难安,虽然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可是对面坐了面无表情的君贤,让她着实是有些压力。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颇有压力的晚饭,回到房间林槿钰就直接瘫在了床上。
盯着天花板,回想刚刚的事情,林槿钰不由长叹了口气,暗道自己怎么那么怂?!
不就是个君贤吗,她林槿钰什么场面没见过!
她就奇了怪了,以前不管面对多大气场的人,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做自己,甚至能比那人更霸气,让那人惧怕自己,可怎么在君贤的眼神下,她竟是连反驳也不会了?
啊啊啊,这太不科学了,她怎么会怂呢,她不能怂啊!!
林槿钰抱着自己的脑袋,对于自己那种莫名怂既想不通,又懊恼。
下次,下次她一定不怂了!不就是个君贤吗?她还是林槿钰呢!
于是就在这半懊恼,半立誓的状态下,林槿钰终于沉沉睡去。
“阿,阿嚏!”
林槿钰是被疼醒来的。
因为没有盖被子便直接睡下,所以林槿钰被夜风吹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震的她浑身伤口一疼,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似乎该换药了。
起身动了动自己生疼生疼的手腕,林槿钰这才想起来似乎一直都还没换药呢。
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拿出那瓶莫名出现在窗台的伤药,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用。
她仔细检查过了,这伤药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因为它是莫名出现的东西,林槿钰总是觉得有些不敢随意使用。
悠扬的箫声忽然自头顶传来,如夜风一般抚过心扉。
君贤又在吹箫了?
林槿钰扬了扬眉,听着君贤的箫声,不由走出房间,翻身跃上客栈的屋顶,看着月光下君贤一人独坐屋顶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总觉得你的箫声有些凄凉。”
一曲毕,林槿钰便是出现在君贤的身边,兀自坐了下来,随后歪着头看着月光下君贤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与那双并不普通的眸子。
此刻君贤的眸子倒是没有吃饭时的冰冷,可是林槿钰看过去,却依旧是觉得有种什么遮挡住一般,根本看不到深处。
“你不是可以整日随心云游,到处看看风景,还能顺便拿拿俸禄,多好的官位啊,为什么不开心。”
林槿钰询问着。
“呵,是啊,多好的官位啊。”
君贤闻言,苦笑一声,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
听着君贤那嘲讽的语气,林槿钰赶忙解释道:“喂,我可没有嘲讽你的意思,这官位……确实不错。”
闻言君贤忽然转头过来,眼神中散发着无尽的悲凉,“可是你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达到今天的位置的吗?”
这一刻的君贤看起来十分脆弱,与他晚饭时的强硬,霸道完全不同,说话的声音极为沉重,语气听起来有种不像他的感觉。
呃……是自己一不小心戳到他的伤心事了吗?
看着这样的君贤,林槿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尴尬的转过头,躲避着君贤的视线,安慰道:“其实每个人都不容易,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每个人都经历着别人所不知道的痛苦,可能你以前经历过许多痛苦,可是现在不是都好了吗,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别再想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那你还在执着什么?”
君贤的话让林槿钰一惊,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君贤,对上他那双让林槿钰一直看不懂的眸子,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何林槿钰总觉得君贤这句话似乎是意有所指,似乎是想告诫自己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林槿钰顿时变得谨慎起来,看着君贤,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轻松。
因为君贤的话,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直僵持不下,君贤却是忽然撤回了视线,抓起林槿钰受伤的胳膊,不悦道:“怎么还没换药。”
“一直赶路,没时间。”
林槿钰想要抽回被君贤握着的胳膊,可是一如往常一般,她根本无法挣开君贤的手,所以索性就放弃了。
“药呢。”
君贤又道。
看着君贤伸出的手,林槿钰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将怀中的伤药掏出来,递给了君贤。
君贤接过药瓶以后,也没说话,只十分熟练的将林槿钰手上的绷带解下,然后给林槿钰的伤口换着药,动作极轻,似乎是怕弄疼了林槿钰。
看着君贤的动作,林槿钰迷茫了。
她真觉得自己真的越发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时而霸道,时而冷漠,时而又十分……温柔?
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他为何会在游船失火时救了自己,不可思议他居然不是个偷儿,而是天汉派去西川的使者,不可思议他吹的箫声竟是能让自己感同身受,不可思议他竟是身中西域早已经失传已久的噬心散之毒。
想到这里,林槿钰眼神微动,忽然开口,“你的毒……”
林槿钰可以感觉到自己这句话刚出,君贤的手中的动作便顿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如常,“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早就习惯了。”
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仿佛是在说着早饭吃什么一般,那样的随意。
可是噬心散的毒又怎么可能是那么温和的东西,它发作起来,如同心脏被腐蚀,即使昏迷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其中的苦,又怎是一句‘习惯了’可以掩盖的。
“呃……有寻到解毒之法吗?”
林槿钰又一次试探性的询问着。
看着自己已经被整齐包扎好的伤口,林槿钰忽然觉得君贤也是挺细心的,而且这绷带的缠法……似乎和先前的缠法有些相似,却不甚相同。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还没有。”
君贤摇了摇头,将药瓶合上递给了林槿钰,随后又拿出那只看起来有些年头,被他握的光滑的玉箫,悠悠吹奏起来。
他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寄托在这箫声上,想要借着这箫声舒缓内心阴郁似的,吹的那般认真,那般让林槿钰窝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尤其是在这乱世中,每个人都活的辛苦,都有着他们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经历与痛苦。
这些痛苦,只能埋在心中,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偶尔想起时,自己抱着自己舔舐下伤口,等到天一亮,便必须再披上坚强的外壳,继续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铁人一般,从来不会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