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很是,但我没有证据。”青栀不在意地交出自己的底牌,“但我已经确认就是你了,且已经猜到多半是你和董玉棠两个人背地里琢磨出这个法子。念云对董氏有防备,对你却没有。你趁着扶她回玲珑轩的时候,用身躯挡着后面宫女的目光,暗中撒了东西。那玩意儿细小难辨,又没有重量,那时念云被你引着去想我家的事,所以根本没感觉到。”
“你把傅家的事情夸张了很多分去讲给她听,一是为了分她的神,二是要引得她出去往我这边赶吧?恰巧菊蕊想和痕儿争大宫女的地位,正和了你们的意。你们特地安排了其他小宫女在菊蕊面前说闲话,明里暗里教她怎么讨得小主的信任。菊蕊信以为真,给念云上茶时说了我被皇上为难的事,更加印证了你卫芷吟先前的话。”
“这一桩一件环环相扣,就是为了引孟念云远离玲珑轩。猫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吧?反正宫里野猫那么多,抓了先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也不是难事。董玉棠再想想法子,把万寿宫旁的侍卫稍稍调开一会儿,派一两个心腹太监黑夜里一放,一切就完满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卫芷吟的背脊又流下冷汗,但她嘴里说的是:“容华也说了,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胡乱猜测,你这样诬陷于我,不怕太后怪罪么。”
青栀恬静微笑,掸了掸袖子,“芷郡主说什么呢?我并没有告到太后面前啊。其实拷打董玉棠身边的人多半能查出什么,但我没有那个权力,去告发没有证据皇上也未必信我,倘使那些人嘴硬,硬说我诬告,或许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见芷吟露出得意的神色,青栀浅浅一笑,“但是你也别觉得自己高明。如果我现在狠狠撞到那桌椅上,整个西配殿的人都可以为我证明是你推的我。再或者说,我自己往茶水里下点什么,偏要说是你下的,你能怎么办?制造证据比寻找证据要容易得多。”
卫芷吟往后退了两步,颤着声音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自己害自己再嫁祸于我?”
青栀稳稳地说:“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提醒郡主,我若真想害你,比之你想害念云,要容易得多。我不明白你一个好端端的外臣之妻为什么要掺和到宫斗里来。然而念云与我是一体的,你若动了她,我想大约下一个就会是我。所以你好好掂量掂量,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你同董玉棠搅到一起,真能得到你想要的?”
卫芷吟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着难以言喻的气愤和真正的恐慌。
青栀却又加了一句:“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早晚有败露的一天,到时候你拿什么脸面去面对你的父王母妃,去面对慕家老小,还有你那心思磊落的夫君?!你一个人的性命,能担得起谋害皇嗣的罪名吗!”
卫芷吟浑身一震,蓦地觉得自己输了。因为动了坏心肠,手上沾了一条未出世的人命,所以从那一刻起她就输了。青栀和慕怀风一样,他们都是能站在阳光下坦坦荡荡说出自己心思的人,但她不行,她的把柄和董玉棠的把柄被对方相互握着,没人能收手,恐怕便要至死方休。
西配殿里幽凉清静,是入夏后纳凉的好所在,卫芷吟却觉得发丝都粘腻了起来,身上也是说不出的难受,这半天从万寿宫到锦绣宫,没有一处不让她出一身的冷汗。她忽然想起来刚才还语带威胁的太后,如果太后知道她害死了自己的孙子……
青栀的声音在她耳边冷冷地响起,“宫里的是非太多,郡主一双眼生的透亮却浪费了,从此以往还是找些由头别再入宫了。”
她从卫芷吟身边走过,裙裾无声无息地滑过光洁的地面,那上面的蝶戏水仙变幻出灵动的模样,她的声音如泠泠碎冰,敲在卫芷吟的心头,“岚秋,送客。”
岚秋接过命令,扶着卫芷吟出了门,又唤来梳月,让她把人好生地送出去。
芷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锦绣宫,只觉得三魂六魄都不在身体里。西配殿里的人对她仍旧很恭敬,并没有做出什么嘲笑讥讽的嘴脸。尤其是那个梳月,明明她全晓得发生了什么,还是把卫芷吟送到了宫门口,带着标准的笑容道:“不知将军府有没有马车来接?若还没到,奴婢陪着郡主等一会儿?”
芷吟莲口轻启,说的竟是一个字:“滚。”
梳月却泰然自若,敛容万福,“既如此,奴婢退下了。”傅青栀调教出来的人,受到到屈辱也仍把礼数做得周到无比,这才转身回宫。
自这天起,卫芷吟不曾再进宫,有消息传回来说芷郡主回家就病倒了,请了大夫来看说虽不是大病,也要卧床静养。听到这个结果,不仅青栀,连太后都松了口气,与春羽道:“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与孟才人那一胎有没有牵扯,到底是她见过孟氏后,孟氏才小产的。让她不再进宫,也是别与这样的事牵扯起来。”
春羽轻轻为太后捏着肩,“太后的这番苦心,郡主一定会想明白的。”
衍庆宫兰林殿内,卢盈真近来打理六宫事宜尽心尽力,争宠之类的小事倒全放在一边。直到凌香把卫芷吟与傅青栀的不寻常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了,她才重视起来,“卫芷吟是去了锦绣宫后病了?”
凌香也有些忧心,“正是呢,奴婢听闻芷郡主去西配殿和瑾容华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出来后芷郡主的面色都变了,是梳月把她送到宫门口的,奴婢去打听了,宫门前的侍卫隐隐听见芷郡主说‘滚’。”
盈真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道:“这倒是一件奇事了,卫芷吟那样的闺秀,竟然会对宫女说这个字,可见是气极了。本宫却有些想不出,傅青栀为了什么能惹她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