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返身回房，伸手在嵌入墙面的暗格胖的指纹探测器，当暗格从墙面现出时，他粗粝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张过胶了的旧相片上——背景是熟悉的少林寺门口，高举着手臂的男孩女孩冲着镜头呲牙大笑。
他的视线定格在女孩的样子上，指腹轻触，过去无数次晦暗绝望的心情都因为记忆的这张脸庞而重现希望。
他知道不该寻回旧人，有时候将一些人永远留在记忆里比现实相见更好。可当她仍旧是过去不变的模样和神色出现时，心里难有的暖忽然像海潮高涨，淹没他的影。
这么久了，还是有些人不会变，是吗？
叩叩——
敲门声响起后，手下耿耿的话传来：“少爷，凌先生的确从他公司赶来了。”
一句，将杜树岚从恍惚中击醒。
该死，他怎么忘了！怎么忘了！
他走出房门，吩咐手下：“让假扮童夭的人引米漆漆过来。”想起什么，补充道：“如果随同米漆漆来的女人要跟上来，不得伤她一分。”
手下点头，回头要退下去，转身时，下意识地摸腰间，同时忠心地挡在了杜树岚身前。
杜树岚余光也瞥见了那旁若无人地坐在楼梯扶杆上的黑色身影，他颔首：“没事，你下去准备。”
Lokyee随意地晃荡双腿，纤细的手臂无聊地乱晃着，天然呆的脸庞浮起一丝笑：“不得伤一分？杜家三杀之一，原来也会有心软的时候？”无视他投射过来的怒眼，她跳下扶手杆，昂起下巴问他：“有没有兴趣合作？”
他自是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能让这个表面呆萌实际冷血无情的代号者上门，不免好奇是什么事：“先说。”
“跟我订婚，我要进入杜家。”
杜树岚一双浓眉拧紧：“吃错药去医院吧。”
Lokyee走上来，为了潜进酒会也穿了黑色的礼服，到他面前时，她敛眸，浓长的睫毛好像扑扇一样刷过空气，掩住了她略微失焦的眼，反而给人一种神秘且渴求沉沦的错觉。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样子比她掏出杀伤力强大的武器还恐怖，他拧眉，听到她说：“刘允焉察觉了我秘密代号者的身份证，企图联系在国外的公开代号者T、O、P回来，似乎是想找刘虞质问。”
“这跟我们订婚有什么联系？”
“我进杜家，就等于给自己找了后台，刘虞也能以我不过是订婚棋子的理由反击他们的质问。秘密代号者不能被发现，否则，”Lokyee抬头，冲他露出毫无温度的笑：“公开代号者，杀。”
“你们果然有病。”
“可公开代号者还有用，不至于到了毁灭的地步。”
看她轻巧地说出这样的话，明明长得少女的脸，那颗心也不知是不是全黑的，杜树岚想起了黎浅时与世无争的样子，一时，更觉的记忆的人更加可亲。
他转身，平日轻浮恣意的气场被漠然取代。
“不想知道杜老头子的遗嘱里，有没有给你的名字？”
他止步。眼睛微微睁大。
“你羡慕你两位同母异父的哥哥最大原因不还是因为他们是真的杜家人吗？关于杜家的，只要你和我合作，我可以帮你找到答案，另外，绝不干涉你的事，你爱跟哪个女人恩爱都无妨，我们不过是交易。”
“……好。”
◆◆
“小夭子——”
漆漆穿过一片衣香鬓影，和黎浅时一并追逐熟悉的背影。
“气死我了，真的不理我们！”浅时一气之下脱下自己裙摆遮掩下的坡跟鞋，朝着“童夭”的脑袋飞过去。
无心之举，却听见惨叫一声，对方抱着头蹲了下来。
“小夭子，你跑什么跑……”漆漆先冲了过去。
黎浅时匆忙想尾随，肩膀被捏住时，她本能地抬起手肘打过去，余光刚瞥见来人，当即缩回手肘，盯着两个西装男手中刀光，她憨笑，说着“两位大哥大晚上的怎么持刀呢”的时候，撒腿想跑，刚踏出一步，脚腕被一只脚绊住，身体猛地朝前面扑去。
与此同时，她看着漆漆给那个蹲下来的“童夭”一个过肩摔，发现不是真的童夭时更加生气，又摔了对方一次。
“漆漆好帅！——哎哟！”浅时扑倒时不忘给自己闺蜜称赞。
她身后两个西装男默默对视，有些无语，乘着这时候，浅时朝着漆漆跑去，踩过了假童夭的肚子，和她背对背，警惕地看向各自对着的西装男。
“那个杜陵，天杀的，果然是装好心！”
“她跟杜家的谁勾搭一块了？这儿是哪个狗男人住的呀。”浅时说着说着发现那群男的面色发僵地看向漆漆那边，她背脊轻蹭漆漆的，问：“哪儿怎么了？”
“狗男人来了。”漆漆盯着从长廊走来的杜树岚，语气憎恶。
她脾气一直很好，很少对谁流露出嫌恶的，浅时好奇哪个人极品让她恼火了，微微探出头想看一眼。
悬灯明亮低垂，好像融化的日光，男子火红色西服外套上的纽扣反射出光，直刺眼睛，她微微眯起了眼，在望清楚对方的样子时，在记忆深处盘旋而来的呢喃呼啸过来——
“小苹果，到我这来。”
那双如同玻璃的眼，泛着暖泽。
漆漆跟见了妖怪似的，这怎么可能是那个变态杜树岚嘛！发现黎浅时神色恍惚地朝他走去，她伸手抓住她的手，却被推开。
“小时？”
黎浅时没有应答，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直直望着静候在原地的男子。漆漆担心地要跟上去，发现她双手是握成拳的时候，就乖乖站定，看好戏地勾起唇角。
“你没死不早说！！”
那群西装男难得见到自己老大露出温和的样子，刚以为会现场上演一幕阔别重逢的苦情戏，正期待着杜树岚的表情呢，却发现原本还身体发颤的女人跟猛虎一样跳起来，一拳挥到他们老大的俊脸上。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想要冲过去，发现老大竟然还微笑，纷纷顿住，再默默地后退一步。
老大又笑了！好恐怖！
“哎哟，杜树岚你原来是个M啊。小时，多揍几拳。”漆漆的萌贱属性发作，在后面鼓励，却见黎浅时转身一脸懊悔地朝她小跑过来。
“你还是一样啊。”杜树岚单臂扶墙，右手拭过微微发疼的嘴角。
“TOT我不是故意的，放我们走吧。”
黎浅时回过身给他两鞠躬，刚准备第三次鞠躬就听到他有些恼火地警告：“再鞠一次，我让你们横着出去。”
“小时，继续鞠躬，反正这人没打算放我们走。”漆漆仔细观察杜树岚的神色，他见小时真的鞠躬时，竟像孩子一样走到另一边，眼里的情绪几分笑几分委屈。
啧啧，有戏！她思忖要怎么用这层关系离开这儿，那厢杜树岚已经警觉地扫看过来，跟刚才小心谨慎的样子恍若两人。
“杜草念打算跟刘家合作。”他突然来了句。
漆漆眉尖微微皱起，却见他已经上前两步一把将小时拉到身后。
“放手！”
杜树岚给自己手下使眼色，他们识趣地推到了他们二十米处，横在长廊入口，他这才说：“如果你打算救出童夭，不如想好用美人计还是苦肉计，看他会不会念在旧情上换一个洗脑计划的实验对象。”
“挑拨离间的游戏很好玩？”漆漆瞪他。
“小夭子怎么会变成实验对象？他在哪？我要见他……”
浅时下意识地晃他手臂，哀怜询问时候的动作让杜树岚有了今夕如往昔的错觉，几乎不等漆漆再问，他已经伸臂将身后女子勾入怀里，在她惊呼声中，威胁却深情地说：
“想让米漆漆离开，你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不是吗？”
话毕拉着她走向了长廊另一边连接后院的出口，同时抬手，漆漆还没来得及跟上，那群西装男就蜂拥上来挡在了她面前。
“小时，别跟那人渣走。”
“漆漆，我没事，”浅时回头，脸庞浮起安然的笑，指了指牵着自己的男子：“在少林寺时，我和他就认识了。”
米漆漆没想到是这层关系，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要出去了，她匆忙跟上……
“两位大哥，能不能别拖着我走，这动作很难看。”
她眼神幽怨地盯着身后两个紧箍自己手臂面无表情将她拖着走的西装男，出了长廊时，发现一众宾客都在看自己，有些人已然压低声音讨论，她默默低下头。
“呵呵，估计是气质太寒酸，被赶出去了。”
诸多声音中，杜陵带着嘲弄意味的嗓音她如何都忘不掉，扭头过去。
什么？拿着一杯玛格丽特就算了，还用看猴耍戏的眼神盯着我？
“咦？保镖哥哥你来了？”她扭头冲西装男后面说，在他们略微松懈时，拿出当年参加省短跑比赛的劲儿，直直冲向杜陵，若说蛮劲，她的肯定比杜陵这狐狸女大。
“米漆漆，你发什么神经？”
“童夭在哪儿？”漆漆硬是拖着她走到了泳池，步伐飞快，杜树岚的人要来阻止时她就将鸡尾酒杯砸过去，盛怒时自己也忘了后果。
头发被杜陵揪出，漆漆也不甘示弱，将她带到泳池边时将她扑在身下，摁着她肩膀：“再不说我让你的脑袋泡水！你故意引我和小时在这儿，你存什么心啊你！”
啪！
杜陵一巴掌扇了过来。
“啊啊啊啊你打我！”
漆漆都能感觉脸颊冒出了一座五指山，气急地站起来要把这个女人推下泳池，弯腰伸臂下去时，被杜陵眼中阴森的眸光吓得愣住了一秒，她根本没有看清楚杜陵如何出手，腰肢就被对紧紧捏着，整个人硬生生地被丢向了泳池。
她力气那么大？到底深藏不露了多少？
漆漆一头栽进泳池后，冰冷的水冲进鼻腔和口腔，她这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她是旱鸭子！！
“救、救命……”
听到入口处的争吵时，杜陵看了过去，眼色骤然变冷。
果然……来了。
试图阻止杜草念进入的人员被他带来的手下被制住，他身上还穿着今早去杜氏传媒时穿的西装，衣着严肃，兀自进来时，孤傲高贵的气质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甚至有些认出他是谁的生意人试图上前，可他都用冷冻光线扫过去，惹得那些人都退了回去。
他仍是何时都备受瞩目的模样，可他眼睛始终冰冷，见到落水的米漆漆时瞳孔一紧，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杜陵静静望着他的身影，为自己的认知觉得悲哀。
“别逼我。”他掉下去救人之前，冷言掷地有声。
杜陵想，如果语言能有重量，那他的一个字，约莫就能让她被踩成尘屑了。
好难受……
漆漆眯起了眼，不论手臂怎么拍打，都没法阻止身体的坠落，恍惚时只想着这泳池怎么那么深，沉不到底似的。
听到另一声扑通声时，她还以为有谁也跟自己一样倒霉，却发现那人是朝着她游过来的，矫健的身姿如同游鱼，带着迫切，为她而来。
萌哥哥，是你么？
视野模糊，在对方靠近时，本能地想要逃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