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京一颗心重重沉了一下,乔安琪死了?这怎么可能,昨天晚上她还活生生地站在“江畔明珠”的包厢里。
霍云帆又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手里的听筒并没有放下,另一边周晓京沉不住气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乔安琪昨天还去‘江畔明珠’上班呢!”
霍云帆道:“怎么样?帮我一起查这个案子吧,好不好?她是你表姐新挖来的红人,你就当为你表姐尽尽心如何?”
周晓京还没有从乔安琪之死的震动中走出来,如果是寻常命案,她或许还会犹豫,但乔安琪一来与她表姐有扯不断的联系,二来她昨晚刚见过她,搞不好,周晓京只怕还是最后见到她活着的人之一,一个生命就这样陨落了——周晓京的豪气侠情顿起,一口答应道:“好吧!”
一声“好吧”令霍云帆如闻天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甚至掩饰不住音调中的激动,“你先吃点东西,半个小时之后,我派车来接你!”
周晓京还是冷冰冰地:“这就不用了,不过咱们先说好,我是为了表姐,可不是给明镜打工,查完这个案子我立刻就走!”
霍云帆扔下吃了一半的菠菜包子,喝了两大口咖啡,就匆匆收拾东西准备去丹桂西街,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霍朗侦探只要一接到这种大案,会立刻抛下手头一切工作赶赴案发现场,霍朗的理念是:时间就是一切,侦缉工作早一刻开始,破案的可能性就是增大一分。
不过今天临出门时,霍云帆却稍稍蘑菇了那么一小会儿,他把潘秉良叫来,嘱咐了他几件事:“派人跟‘江畔明珠’的赵老板说一声,我这里有个大案子,晚上投资洽谈的事就免了,她需要多少钱,你马上从咱们的账上划多少给她!至于分红方式,让她看着办就行了!”
潘先生对霍云帆这个“奇怪”的投资方式有点微词,“江畔明珠”想要转型,争取霍云帆的投资,本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可霍云帆这么一安排,把主动权悉数交到了赵琬珠手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潘秉良不是多事的人,却也忍不住劝道:“这个……你还是把把关比较好,万一赵老板要的钱太多,咱们一时拿不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她是个聪明女人,最懂得分寸的!”霍云帆道,“哦,万一咱们账上的钱不够,你从原定投给纪氏公司的钱里挪一部分出来,我不打算投资给纪氏了——又没签过约!”
“这……怕不大好吧!”潘秉良道,纪氏那笔投资虽然回报不大,可是纪佩佩甜话说烂求来的,为的是把娘家陪嫁给她的那点不多的产业做的红火一点,霍云帆看在校友的份上不好一口拒绝,最近一直在左右摇摆之中,他原想把纪佩佩的要求打个五折,现在决定一分钱也不给了!
“有什么好不好的!纪佩佩那个人……哼……”霍云帆暗想,敢惹我的女人!不过终究没当着潘秉良把这话说出口,理一理领结,快步走出门去。
乔安琪的住所是丹桂西街一所洋式巷堂房子,不大,可是临街,一长排都是清一色的浅灰水门汀的墙,墙头里露出夹竹桃,推开黑漆洋铁门,小小的天井里摆了几盆应时的凤仙、含笑和马蹄莲,登上几级台阶,见周晓京已经英姿飒爽地昂首立在那里了。
周晓京故意把目光光瞥向一边,霍云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丫头,就是喜欢死犟!
见周晓京一身利落地穿着镶银边的阔领子黑呢女式西装,不由笑了,道:“今天只是勘察现场,又不要去抓罪犯,不用穿得这样拘谨,你像四喜一样穿旗袍就成!”
原来沈小姐叫沈四喜,周晓京听明镜来的人都是一口一个“沈小姐”,只有霍云帆叫她“四喜”,眉头皱了一下,看了眼沈四喜的红白格子花布旗袍,冷冷道:“勘察现场与抓捕犯人有明确界限吗?万一勘察的过程中犯人突然冒出来,难道我要让犯人等着我先回家更衣吗?”
沈四喜惴惴地瞧了眼霍云帆,心想周小姐这回要捅大娄子,霍先生那个惹不得的脾气,不知会如何爆发!
谁知霍云帆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一个建议,你完全可以自便,咱们还是先去看现场吧!”
沈四喜和周晓京落后一步,悄悄提醒周晓京道:“其实咱们女职员来现场,只是做做记录,就算有犯人也用不着咱们动手!”
周晓京看了看沈四喜,笑道:“你们霍老板‘诚聘’我来做侦探的,我可不是记录员!”
沈四喜瞠目结舌,侦探?她不是在开玩笑吧?不知道给霍朗先生勤勤恳恳做了三年助手的方原会不会很受伤?
周晓京一进门,已经有两个人等在那儿了,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一个身材瘦长,面貌清瞿,周晓京冲着肤色较黑,一身警局制服的那一个走过去,笑道:“宋学长,您也来了!”
这位宋士杰,是周晓京的学长,也是霍云帆的把兄弟兼死党,身为市南警务公所的副警长,每每遇到挠头的案子,就会去搬霍朗这个救兵。
宋士杰笑道:“是啊!乔安琪是名人,一个钟头之内这件命案就会传遍浦江,我是火烧眉毛,不得不请云帆这个诸葛军师啊!周师妹来了更好,多个人多份力,我这心算是放了一半了!”
宋士杰官场上混久了的,说话也滑溜无比,霍云帆习惯了他这些客套,也不以为意,只向周晓京介绍旁边那位,“这位是方原,是我的副手,也是明镜的人。”
宋士杰大概跟方原也很熟了,并未跟他说什么场面话,就指挥人开工。
宋士杰先谈了谈现场的情况:“今天早上,给乔安琪做家务的小大姐榴宝来上班,用钥匙打开门后,就看到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上有几块很大的血迹,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乔安琪在夜总会工作,一般都会睡到中午才起床,榴宝说她清晨来上班的那个时间,乔安琪应该在床上睡觉才对,可是看看床上没人,被子还是她昨天整整齐齐折好放在那儿的,显然乔安琪根本就没睡过。乔安琪的丈夫陈敬夫几天前就住院了,榴宝当即就给医院挂了电话,谁知陈敬夫听到消息后,太过震惊,竟然立时昏过去了,医生怕出事,不许他出院。但陈敬夫吩咐榴宝到警察公所报失踪,我们的人来了,才发现乔安琪死在衣柜里,死者的头部有重物击打造成的伤痕,颈部有勒痕并有颈骨骨折现像,胸前有刀伤,初步推测是被人打晕之后又实施侵害的。”
接着宋士杰就带着他们几个去看陈尸现场,在一只大红油漆的衣柜里,发现乔安琪蜷缩着坐在里面,宋士杰说:“警员进来的时候,柜门是闭着的,难怪榴宝没找到女主人!”
霍云帆早就戴好了白手套,缓缓蹲下身去,只见乔安琪脑袋低垂,长长的头发都垂到胸前,头顶干涸的血迹将乌黑的头发粘在一起,霍云帆仔细察看了伤口,慢慢说道:“乔安琪的是身受多处伤害才致死的。”说到这儿,霍云帆抬头看看周晓京,周晓京心领神会,继续道:“如果凶手在杀害乔安琪的过程中,不能做到一招致命,基本可以判定,凶手要么身体弱小,在体力上对于被害者不能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要么力量虽足,但行凶心志不坚,这可以是多种原因造成的,要么凶手本就是胆怯之人,要么与被害人生前有情感纠葛,无法立刻做到辣手相残,或者,还有可能,凶手是个女人。”
霍云帆沉吟道:“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几个人都看着他,霍云帆道:“方原,把你刚才的结论跟大家说说吧!”
方原是个皮肤白皙的小伙子,沉静的神情中透露出缜密,方原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死者颈部的伤,发现死者的脖子里有明显的指痕,经过鉴定,确定是凶手在行凶时,食指与拇指所留下的,而根据拇指和食指的距离,是可以推测出作者身高的,这和根据足印大小推测身高是一个道理。我算了一下,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一个身高在一米八零以上的人,这样的身高,几乎不可能是属于女子的。”
宋士杰点头道:“方原的水平我是信得过的,在浦江不是第一,起码也得排前三。”
霍云帆也不跟老同学客套,自顾自分析下去:“大家看死者的脖子,有大片的摩擦伤,显然是死者被掐住时挣扎留下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即使没有任何同伙的协助,对付乔安琪这样的女子,也是绰绰有余。乔安琪的身材娇小,且一般作歌女的人,都会有意控制饮食保持身材,她的力气不会很大。”
沈四喜道:“这样看起来,凶手似乎在杀乔安琪的时候犹豫不决喽,那就是说多半与她有感情纠葛!”
周晓京沉思道:“如果是一般女子,确定了这一点,会大大缩小侦缉范围,可惜乔安琪是个歌女,又红了这么多年,与她有感情纠葛的男人只怕不在少数,而且她刚刚结了婚,又对丈夫痴心一片,还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因爱生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