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从警务公所传来了消息,章小言陈尸其上的那辆车确实就是郑家几天前失窃地那辆车子无疑,而且据小于和警务公所的痕迹检验师共同勘察的结果,章小言家门前那两条磨擦过的轮胎印痕,确是郑家那种型号的车磨擦过的无疑。虽然这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是在整个浦江市这种车子超不过十辆,郑家又与死者章小言有密切关系,目前来说确实嫌疑最大。
另外章小言致死的原因是被人袭击后脑,而袭击她的凶器也查过了,章小言后脑上的伤口形状,跟金樱藤当日所发现的那一只鎏金紫铜珐琅如意花瓶的形状一模一样,花瓶上所沾的血迹的血型也跟章小言的血型一致,更要命的是,那只花瓶是郑恒永送给章小言的生日礼物,是请瑞来金店丰华分店的匠人定做的,包括上面的花纹,世上再无第二只。
这下可急坏了宋士杰,不知该把这个调查的结果隐瞒下去,还是该如实汇报给郑恒永,他现在就如风箱里的一只老鼠,左冲右突,就是钻不出这人怪圈。无奈之下,他只得求助于好友霍云帆:“这一回你一定得帮兄弟这个忙,不然我可过不了这一关了!”
霍云帆在电话那头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现在已经认定害死章小言的背后主谋就是简竹清了?”
“怎么?难道不是么?”宋士杰在那边松了一大口气似的。
霍云帆道:“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是我也不能认定一定是简竹清,因为还有许多疑点!”
宋士杰吁出半口气,抱着霍云帆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央求道:“云帆,你一定帮我好好查查,只要不是简竹清做的,这事情就好办了!兄弟要能过了这一关,我拿出一个月的薪水,请你去浦江大饭店大吃三天!”
霍云帆笑道:“那倒不用,我现在听媳妇儿的话,注意养生,暴饮暴食的事我是不干的!”他揉着自己的胃,对电话那一头的宋士杰说,旁边周晓京伸过手来冲他的胳膊就是一掌,一边笑着瞪他一眼,意思是说,还没怎么着呢,先“媳妇儿媳妇儿”的叫上了。
宋士杰当即决定立刻到明镜事务所找霍云帆商议,霍云帆放下电话,冲周晓京笑道:“我只不过提前叫了一下而已!”
周晓京笑道:“别胡说,幸亏士杰不是外人,你要叫惯了,回头在大听广众之下叫出口,我可没脸陪着你丢人!”
霍云帆但笑不语,心想,这有什么丢人的?早晚都是我的媳妇儿。
周晓京道:“士杰一会儿要来,你也不把办公室收拾收拾,你看,昨天晚上吃过的便当盒子还扔在这儿呢!”
霍云帆打个敬礼,笑道:“遵命!”
周晓京瞧着霍云帆的脸,仿佛一下子想起什么来,霍云帆在她发愣的眼神儿前摆摆手,笑问道:“怎么了,晓京?”
周晓京一恍神儿,道:“没什么——你说简竹清未必是主谋,都发现了哪些疑点?”
霍云帆笑道:“你总是这样,自己有话想说的时候,总是先来问我!我想我发现的那些疑点,你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周晓京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我觉得简竹清刚刚丢失的那辆汽车会在章小言家的门口留下痕迹,而且最后还载着章小言的尸体出现在浦江公园里,就不太正常,简竹清的身份再尊贵,这种杀人的事也会毁她的名声,哪怕是沾上了杀人的嫌疑呢!我觉得简竹清就算真的要做,也要做的不留痕迹才行,可是她留下这样大一个把柄,这不是给自己打麻烦吗?”
霍云帆道:“没错,还有呢!”
周晓京道:“还有就是章小言失踪的当时,我们虽然在九秀汤团店见到了丽香,而金樱藤也说丽香到那个地方去吃汤团很可疑,可是我总觉得,丽香那天的表情,并不像才做完杀人越货的事——这一点,我的确猜不透,或许丽香到那里去,真是因为有别的事!”
霍云帆道:“这一点我还还需要再进行调查核实。”
周晓京道:“还有,就是章小言的失踪现场,我一直觉那间屋子怪怪的,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只是一直想不出来,刚才催促你收拾办公室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章小言的那间屋子,是不是过于整洁了!”
霍云帆点头微笑,其实他在一进入那间屋子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不对了,看来这一次,晓京又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周晓京继续说道:“如果章小言真的是被简竹清的人袭击的,那么无论是简竹清本人还是她派去的人,章小言都会留着七分警惕,本来因为上次恐吓信的事,章小言就已经日夜不安了!她是个大活人,遭受袭击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反抗?屋里怎么除了血迹之外没有任何痕迹?”
霍云帆道:“现在方原那里的尸检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我们是不是能这样想,章小言的屋子之所以这样干净,是因为有人用药迷晕了她。”
周晓京摇头笑道:“如果可以用药迷晕她,那么还要用那个花瓶去袭击做什么,或者说,连迷药都不用,直接把章小言用毒药毒死不是更利索!”霍云帆颔首,周晓京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周晓京又道,“现在我不明白的是,那个袭击章小言的人为什么在袭击她之后,又多此一举地把她弄到公园里去,如果是简竹清做的,她可不必费这些事,让章小言死在她自己的屋子里被人发现,总强于让章小言死在郑家刚刚丢失的车上!”
“这样说起来,如果凶手不是简竹清,那么就是有人想要陷害简竹清,而让章小言做了牺牲品!”霍云帆沉吟道,话音未落,宋士杰已经进来了。
霍云帆和周晓京都没想到宋士杰会来得这般神速,吃了一惊,霍云帆的办公室还一团乱呢,两人见宋士杰到了,慌忙去整理,宋士杰摇手道:“不必这样客气,我知道你这两天因为章小言的案子一头雾水,也没有心思整理办公室!”
说着,把一只朱红描金的硬纸盒子搁在霍云帆的办公桌一角,霍云帆的办公桌上杂七杂八地放满了东西,现在连手都伸不进去了,周晓京正在收拾散布的文件,霍云帆把竹笔筒,青花笔洗,墨玉砚台之物各归原位,一不小心,就把宋士杰刚放在桌角的硬纸盒子碰到了地上!
宋士杰惊呼一声,叫道:“这下可糟啦,可糟啦!”
“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霍云帆问道。
宋士杰着急道:“这是从凶案现场取回来的袭击章小言的凶器,那只鎏金紫铜珐琅如意花瓶!”
霍云帆也慌了,他不知道宋士杰竟带着这样重要的证物过来,还当是他在街上随意买了送给他的周晓京的工艺品。
宋士杰将那只花瓶捡起来,转动着检视,自语道:“这可怎么好?怎么好?”
霍云帆道:“你带这个东西来做什么?”
宋士杰道:“警务公所负责痕检的人今天说,从这只花瓶上检验出了‘薇兰’牌蔻丹,这种指甲油是法国新出的,有……”
“有兰花的香味,对不对?”周晓京接口道。
“你怎么知道?”宋士杰讶异道。
周晓京冷笑道:“跟上次写给章小言的恐吓信是同样的手法,更摆明是有人要往简竹清身上泼脏水了!”
宋士杰对周晓京的最后一句话深感兴趣,连忙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们已经确定不是简竹清做的了?”
周晓京道:“只是推理,还没有最后得出结论——这只花瓶没有事吧!”
“碰凹了一块!”宋士杰沮丧地说。
霍云帆也已经看见了,接过花瓶,对着这只鎏金紫铜珐琅如意花瓶的凹陷之处直出神,半晌,才盯着花瓶说道:“我这办公室还是红橡木的地板,这只花瓶这么容易就碰凹了,人的头骨应当比木地板更坚硬吧!”
霍云帆一说,周晓京和宋士杰也意识到了,这只花瓶既然能袭击章小言致死,为什么在击中人的头骨之后会完好无损?
比起这个偶然发现的疑点,宋士杰显然对简竹清是否是真凶更感兴趣,问道:“花瓶的事我再去找人查,云帆,你先来说说,简竹清那里到底有哪些疑点。”
霍云帆就放下花瓶,把刚才他和周晓京所议论的事说了出来,宋士杰听着不住地点头,说道:“这样听起来果然是很有问题,云帆,听你们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郑恒永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案子的进展情况,已经对简竹清有了怀疑,听说他夺了简竹清的管家权,把一应私房都交由金樱藤保管着,如此看来,章小言之死的受益者就不是简竹清,而是金樱藤!”
霍云帆伸出拇指,揉揉眉心,说道:“这也是我们最头痛的事,金樱藤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证人就是我跟晓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