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了一下这孩子的心大之后,我才小心四周观察,甲板上已经没有了走动的声音,透过来的光线也暗了下来,这么快就晚上了啊。身处的环境漆黑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连根蜡烛都不给点。
我现在脑子里就只盘算两个问题,那个神秘的不男不女的人是谁?魏蓁蓁叫他师父,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被绑住的手臂已经麻木的不成样子,连丁点的感觉都没有,再这么下去,胳膊应该会废掉吧。
熊孩子也悠悠转醒了,往我这边挪了挪:“蒹葭,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听声音好像极度缺水,按着这身体素质,估计没多长时间还真得死在这,我该不会要学佛祖割肉喂鹰吧?就算学,我这手也不能动弹啊。
熊孩子又说话了:“蒹葭我能不能靠靠你,我想母妃了。”我轻声“嗯”了一下,就感觉到熊孩子毛茸茸的脑袋靠了过来,紧接着就开始自顾自地说话:“我的记忆里,母妃是极不受宠的,明明那样漂亮,性格也是那样良善,可父皇却对她不闻不问。母妃总说,父皇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们,可是母妃还是仙逝了。母妃走的那天,院里的海棠都败了,一地的红,像是母妃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父皇抱着母妃的尸体,三天不曾上早朝,对我也不管不问,人都老了很多。宫中时常有人欺负我,就只有九哥对我好。后来,百官在母妃殿前请愿,父皇这才放下母妃的尸体。可是母妃就突然变成了妖妃,尸体要被焚烧,父皇抱着我说他对不起母妃,他本来是想保护母妃的。后来,父皇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谁都不敢惹他生气。蒹葭你说,保护母妃不应该把母妃放在手心里疼宠么?为什么会不闻不问?”
我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可以的话,我是想为他擦去眼泪的,只好安慰他说:“宫中女子三千,无一不在争宠,皇上越是疼宠她,容不得她的也就越是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上日理万机,总有出纰漏的时候,若是被人逮住了时机,怕是下场更为凄惨。”
熊孩子沉默了,房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烛,黑影又出现了,伴着阴森的笑声:“聊的真欢畅呐!啧啧,下地狱之前,将想说的话都说完罢。太子啊太子,你是真的单纯呐,你不妨去查查你母妃的死因,看与疼宠你的九哥有没有关系。”
看到熊孩子小脸都拧成了一团,突然不想让他知道的太多,连忙打断黑影的话语:“地狱若是不收我,你能奈我如何?”
黑影看见我好像格外的生气,语调突然变得十分狠戾:“你们魏家的人,地狱还真的不敢收!毕竟,阎王爷也怕恶鬼!”
我冷笑了一声:“那魏蓁蓁可是魏家最得意的女儿,若说魏家的人都是恶鬼,你这与恶鬼为伴的,又该是什么?”
黑影不怒反笑:“若是那魏蓁蓁有你一半的聪明伶俐我也省事许多。”说罢,拿出来一个药瓶,药瓶上篆刻这一对红色的花朵,在烛光下显得极为妖艳,黑影仔细端详着瓶上的花朵,说道:“这花名为两生,说是两生花,其实并不能同时开放,一花生,一花必死,一生只能相见一次,只有眨眼的功夫。却只要在这眨眼的功夫里,将两朵花同时摘下入药,一颗药,同时吃既是毒药又是解药,还能打通你体内的筋脉,去除你体内的浊气,若是分开吃,两人便只能和这双生花一样,一个生,一个就死。不过你们放心,并不会死的很难看,只会让你安静的睡过去,还会呼吸,也会慢慢变老,就是再也醒不来了。”说罢,就自顾自笑了起来。
熊孩子弱弱地问我说:“蒹葭,他说的是真的么?”
我只顾着看瓶上的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母妃的事,真的与九哥有关么?”
我眼神闪烁了几下,帝王家的事情,什么都说不准,永安王对熊孩子这么好,也一定不是因为这货的单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是最见不得光的,不仅会刺的他们眼睛疼,还会刺的他们心疼。永安王那样的人,对熊孩子好,那便一定是另有所图了。看黑影的样子,这颗药,怕是我俩得一人一半了,若是此时对熊孩子说了实话,熊孩子会不会就丧失了求生的意识,从此我得亏欠他一辈子。
便立刻坚定地摇摇头:“不是,别信他的话,他的话别听,别问。”
熊孩子乖巧地点点头,嘴里吐出来的却是气死人的话:“那将有毒的那半给我吃吧。”说完,又对着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要你负责个屁啊。黑影点点头,就要揭开瓶盖:“想不到帝王家还能出一个痴情种。”
我连忙制止,打着商量的语气说道:“既然一半有毒一半没毒,我们怎么选都会有一人死是吧。”
黑影点头:“不错。”
我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要不然你先将我解开,反正我们都已经这样了,就让我们死前拥抱一下也是好的。”
黑影犹豫了,我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和太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能逃到哪去,只是想临死前抱抱,留个念想,也死而无憾了。”
熊孩子感动地就差没哭了,嘴唇一抖一抖地说道:“没想到蒹葭你这么喜欢我。”
我懒得同他解释,只是悲凉地看着黑影,黑影怪笑一声:“别给我耍花招,小心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我纯善地点点头,举起早就没知觉的双手,示意人解绑。
黑影甩过来一把匕首,切断绳子订在两腿之间的木板上,吓我一身冷汗,要是我是男人,说不定命根子都被这一刀给整没了。
活动了一下手腕,血液齐涌有一瞬间的不适感,顾不得手心还在因为血液的流通发热,一把抱住熊孩子,唇瓣紧贴着熊孩子的耳朵:“一会我先吃药,你尽量拖住时间,定会有人来救你的。”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在黑影看来,估计就是我亲吻熊孩子了。
熊孩子想说话被我捂住了嘴,一只手拖着他往前挪了一点,刚好挡住竖立着的匕首。我轻笑了一下:“把药给我,我自己吃吧,他是太子,我舍不得他死。”
这话让熊孩子听了肯定误会,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黑影将瓶子甩给我:“呵,人都说苦命鸳鸯苦命鸳鸯,要做鸳鸯,就注定没什么好下场。”
我萋萋然笑了一下,熊孩子一直在摇头说着:“蒹葭不要。”我将药丸从瓶里倒了出来,沁着异香的圆润珠子就滚到了我的掌心,我仔细观察着药丸,果然发现了药丸的颜色并不一致,一半颜色深红,一半颜色较浅,若非仔细观察,定是发现不了的。多亏了这辈子眼神好,要是上辈子近视眼的话,今儿非得死在这了。
这药丸竖着分一半有毒,一半没毒,若是横着分成两半,那半块药丸便又是一半有毒一半没毒,吃了便还是不会死。
黑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你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分了!”
我张开嘴准备咬下去,就发现熊孩子像毛毛虫一样躺在地上扭动着,这还没吃药呢?这药效就犯了?我咬下去的时候,熊孩子哇的一生就哭了。
我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熊孩子的脸颊,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啊,不过这皇宫里一看就知道好东西多,这小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感叹了一声就轻轻闭上眼睛,熊孩子才扭到我身边,头枕在我的脑袋上就开始大哭,眼泪滴在我的脸上,温热的。
这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温暖,有人为我哭了啊,原来,是这种感觉。黑影笑起来,拍了拍手掌显得很遗憾:“红颜薄命啊,太子啊,你的母妃,是不是就是这么安静的死去的?最爱你的两个女人,都为了你,再也看不到太阳了。”边说,边是颤抖的音调。挨着我的身体在发抖,他的眼泪,也不再温热,反而变得冰凉冰凉的。我还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不小心,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黑影依然没有停止:“多么美丽的生命啊,还未在世上好好走一遭,就为了你,没了,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子你该感动啊,该笑啊,哭什么?一起笑啊,哈哈哈哈,感动的事就要笑啊。”
“别说了!”
黑影依旧不停:“我们的太子,魅力真的是很大呢,竟然有两个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你前赴后继地不要命。”
“不要说了!本宫命令你!别再说了!”太子的眼睛变得通红,竟然一下子挣脱了束缚的绳索,像只兽一样嘶哑地低吼,脸上的青筋暴起,连皮肤都变成棕黑。猛的扑向黑影。
我还在担心熊孩子出什么事情,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隙,两人已经扭打了起来,黑影只是躲着太子,并不伤她。
我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趁他们扭打的空挡,我找到先前那把匕首,小心延着木板的纹路开始切割。
切的是心惊胆战,黑影只要不经意瞥过来一眼,我都得停下,幸亏打的够激烈,在我的手被误伤了好几个伤口之后,这个伟大的工程终于完成了,甲板上的木板卸掉了两块,刚好够我和熊孩子出去。
熊孩子和黑影还在扭打,要么自己走,活的希望更大,要么带熊孩子,带个累赘,不死在这也要死在路上。
湖里的水已经开始渗上来,心一横趁二人缠斗的时候一刀刺向黑影,黑影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胳膊一松,我将熊孩子用力一拖拽,顺势就从甲板的漏洞漏了下去。
在水底快被淹死的时候,熊孩子还是一点也不安分,真当自己是狼人变身啊,本来手受伤拖个人游泳就很有难度了,胳膊上还要被熊孩子咬着,疼痛入骨,怕是见血了。
好不容易带着他游到岸边,万幸黑影也没有追上来,熊孩子也体力透支,终于昏睡了过去。
岸上杨柳摇曳似鬼魅,心口突然涌上一股不适感,吐出一口鲜血,紧紧按压着发痛的胸膛,心脏不安分地跳动着,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耳朵也发出了嗡鸣声。正当我以为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岸上由远及近出现了许多火把,一群人喊着:“四小姐,太子。你们在哪儿?”
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我们在这!”
立刻收到惊喜的回应:“少爷,找到了,四小姐找到了!”
吼完那一嗓子就感觉头晕眼花,支撑不住的时候,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模模糊糊看见朔回担忧地俊脸感觉无比地欣慰,我轻笑着说了一句:“还好,这次你来找我了。”意识便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