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瑶最终还是没能从孙红素的口中听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孙红素的牙咬得很紧,无论谢青瑶怎么问,她都只会说“绝不会害他”,说到最后,谢青瑶甚至都快要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给哄得相信了。
可是,她怎么能放心呢?
孙红素的出现,以及她在君御涵的身边所做的每一件事,细想起来都是有几分不寻常的。这样煞费苦心,怎么可能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谢青瑶知道再问下去除了彻底翻脸之外不会有任何收获,只好无奈地暂时放弃。
虽然如此,她也知道,昔日曾经共患难的这个姐妹,如今只能做一个陌路人了。
分别的时候,孙红素很沉默,似乎完全不担心谢青瑶会把这次谈话的内容说给君御涵知道。
照理说,这么大的事,孙红素怎么说也该有几分担忧才是,难道她就那么放心,相信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情分,足以支撑谢青瑶为她遮掩过错?
谢青瑶在苦思冥想了一整夜之后,忽然找到了答案。
哪里有什么肝胆相照的信赖?孙红素是笃定君御涵不会相信她的话罢了!
可笑她居然小小地为孙红素的“信任”而感动了一把,怎么偏偏就忘了自己如今尴尬的身份和处境?如果她冒冒失失地跑去找君御涵说这些事,倒霉的必然是她自己!
那些事情,孙红素既然敢承认,就不会怕她说出去。说不定此时孙红素的心里正盼着她到君御涵的面前去多嘴,盼着她因为此事被君御涵彻底厌弃呢!
幸而谢青瑶本来也没打算多嘴,否则这会儿只怕要憋屈死了。
这几日谷中依旧太平无事,外面的风起云涌丝毫影响不到这里的平静,谢青瑶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做,只好依旧窝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呆。
君御涵最近很忙,但谢青瑶本来便极少见到他,自然没有察觉到异样。倒是太妃那里日日愁眉不展,害得谢青瑶不得不拿出大半时间来陪她说话解闷。
逆贼闯进了宫城,宫中福宁殿起火,当今皇帝沦为阶下之囚,襄王爷君御清下落不明……
一道道消息传进谷中来,众人在心惊胆战之余,也俱有几分庆幸。
如果不是早早离开了京城,这谷中之人的下场,只会比那昏君的更糟糕。
京中睿王府已经断了消息,也不知道留在府中的那些丫鬟仆从们怎么样了。
谢青瑶更担忧的是,京城既然已经被攻破,那么城外的百姓……
家里怎么样了?家人是否安康?有没有遭受兵燹,有没有耽误稼穑?
难怪人常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先前逃出京城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惊惧,但此时听到外面的风声,才知道身在乱世之中,心里的煎熬竟比身受苦难更难捱。
担忧之余,谢青瑶还不得不暗中关注着孙红素那边的动静。
虽然孙红素看上去一直很安分,但谢青瑶不相信她会一直安分下去。
变故或许明日便会发生,又或者要等很久。这种未知,显然又是另外一重煎熬。
谢青瑶的理智告诉她,她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可是想到君御涵对孙红素毫无戒备之心,想到孙红素所谋者未必是小事,她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安下心来。
除了时时盯着孙红素的动向,她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直到这一日在谷中闲逛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莫浅回来的消息。
细算起来,莫浅似乎已经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不在谷中了。
从炎炎盛夏到如今秋风乍起,这段时日实在不算短。谢青瑶既挂念他的安危,又气他当日不辞而别,如今听说他回来,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松了一口气之后,恼怒随即填满了胸膛。
思来想去,谢青瑶终于还是强忍住了偷偷去看他的冲动。
她并不知道他当初不辞而别的原因。
“忙”并不是忽视的理由。如果他的心里能想到她、知道她在为他担忧,那么不管有多忙,他都会记得叫人来跟她说一声的。
除非,他根本不想她知道,或者根本没有想起她。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是谢青瑶所不愿意面对的。
或许,他终于还是感觉到困扰了吧?
对于莫浅的态度,谢青瑶没有任何把握,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安分一些。
就当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好了。他既然选择了悄无声息地走,那么他的归来,自然也应该是悄无声息的。
谢青瑶这样想着,既算是自嘲,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忍着不去见他的理由。
莫浅哥依旧是记忆中无条件迁就她的莫浅哥,只是,如今谷中的那位“莫先生”,与昔日的莫浅哥或许并不是同一个人了。
这样想时,心中忽然剧烈地抽痛了一下。
谢青瑶用力按住胸口,强迫自己微笑起来。
于是这件事似乎真的可以一笑而过了。
难得天气晴好,谢青瑶在屋子里坐不住,又不想见人,只好起身出了门,信步往屋后的树林里走了进去。
她倒也不是故意往僻静处走,只是她的屋子后面紧挨着的是一片花园,花香袭人,却只会让谢青瑶觉得不舒服。
经历了从花园变成菜园再变回花园的过程,那片园子在很多人的心里都是一个极为尴尬的所在,在谢青瑶而言尤其是。
所以她散心的时候,总是要尽力远离那座花园子的。
脚下的小径是早就走熟了的。谢青瑶竭力把心思放在路边的树叶上,不肯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费心神。
很多事情,即使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静观其变、顺其自然,等着命运的安排算了。
因为思绪纷乱,很难放空,谢青瑶走得很慢,几乎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想一阵。
心神不属时,时间居然也是过得很快的。谢青瑶正犹豫要不要回去,却在绕过一棵巨树之后、看到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