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御涵的住处,原来是几座临时搭起来的帐篷。杏花疏影,暗香浮动,倒是清雅得很。
谢青瑶不屑地撇了撇嘴,跟着侍卫和那小姑娘走进了正中的一个帐篷里。
君御涵看见她,唇角的微笑像变戏法似的倏然隐去,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谢青瑶觉得自己的心头蓦地抽痛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维持着从容的微笑。
身旁那个没眼色的小姑娘却厉声喝道:“大胆,见到王爷和未来的王妃,还不跪下磕头?”
谢青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轻言轻语:“太妃还没答应呢,现在称呼‘王妃’是不是早了些?无媒苟合,那是烟花女子才会做的事,这声‘王妃’,我怕有人担不起呢!”
君御涵怀中的那女子浑身颤了一下,并未抬起头来。
君御涵却蓦地冷了脸色:“本王说过不喜女子争风吃醋,你该知道,就凭你刚才的这番话,我便可以将你逐出府去!”
“王爷以为,这世上还有睿王府吗?”谢青瑶在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无视君御涵的怒气,径自在脚边一个并蒂莲花形状的淡粉色垫子上坐了下来。
“喂,那是孙姑娘绣的……”先前的小姑娘不依不饶地走过来,扯住谢青瑶的衣袖便要拉她起身。
谢青瑶毫不客气,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冷笑道:“世上可以没有睿王府,但只要睿王府还有人活着,规矩就不能废!王爷,您说是不是呢?”
君御涵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倒是身旁的阿木急着问道:“侧妃刚才说‘世上没有睿王府’究竟是什么意思?王府出事了吗?”
“给我倒杯水。刚刚差点掉了脑袋,吓得我嗓子都冒火了。”谢青瑶向阿木招了招手,不客气地吩咐道。
阿木忙从炉子上倒了杯茶过来,双手捧着颠儿颠儿地送到了谢青瑶的面前。
谢青瑶接过茶却也不喝,放到脚边淡淡地道:“如果一座空院子也叫睿王府,那么王府自然还是存在的。”
“王府里的人呢?我把王府交给你照管,这就是你照管的结果?王府败落,你难辞其咎,居然还敢跑到我这里来耍威风?”君御涵冷冷地斜了她一眼,随后依旧低下头去,柔声安慰着怀里的女子。
谢青瑶挑起唇角,声音冷淡:“青瑶无能。王爷若要责罚,青瑶无话可说。”
“发生了什么事?”君御涵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憎之情。
谢青瑶淡淡地道:“想必王爷知道,如今京城里不太平。府中连遭贼寇,已是人心惶惶。蓉夫人趁乱出逃,到宫中诬告睿王府有不臣之心。次日昏君下诏,将睿王府一干女眷召进宫中……太妃被囚于福宁殿地下,至今未能脱身。”
“你怎么不早说!”君御涵霍然站起身来,他怀中的女子猝不及防,以狼狈的姿态摔在了地上。
谢青瑶的唇角,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冷笑。
“其余的人呢?”君御涵很快回过神来,忙蹲下身将那女子揽到怀中柔声安慰,同时冷声追问道。
谢青瑶扯扯嘴角无奈地道:“还有什么人?其余不过一些小喽啰而已。婉夫人有孕未能进宫,此时若未遭不测,应当还守在府里;至于沈侧妃……想必她此时应该在昏君的御榻上吧。”
谢青瑶注意到,她说到婉夫人有孕的时候,君御涵怀中的那个女子猛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忽然往后缩了缩身子。
君御涵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谢青瑶的心情却忽然好了很多。
大概是谢青瑶嘴角的笑容太过扎眼,君御涵忽然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问:“沈氏上了御榻,难道你就没有上?你既然进了宫里,我那好皇兄能放过你?”
谢青瑶的双手微微一颤,刚刚端起的茶盏倾斜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整个手背顿时通红一片。
随手将茶盏掷在地上,谢青瑶用衣袖擦了擦手背,漫不经心地撇嘴冷笑:“王爷若觉得我上过,那就当我上过好了。”
“无耻。”君御涵黑着脸,给出了一个言简意赅的评价。
谢青瑶也不以为意,低下头仔细查看着自己的手背,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为了一个野女人抛下父母妻儿,抛下家国天下,这种行为更加无耻。忘了告诉你了,我从京城赶过来,路上用了十七天时间,也就是说,太妃已经在福宁殿的地下不见天日半月有余,每天都要吃被下了迷药的饭菜,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吃不吃得惯。”
“你——”君御涵显然十分愤怒,一向风淡云轻的脸上,颜色都有些铁青了。
但谢青瑶只是无惧地与他对视。
僵持许久,竟是君御涵败下阵来:“你是怎么来的?”
谢青瑶撇嘴冷笑道:“我说插翅飞来的,王爷信吗?”
“不要惹本王生气。”君御涵的声音很沉,似乎是在竭力压抑着怒气。
谢青瑶的神情依旧不屑,却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乘马车来的。不过,就在刚才,就在西边那条路上,车夫和两匹马都被杀了。我听见车夫称呼带头那人为‘于侍卫’的,难道不是你的人?他们可口口声声说是你要杀我呢。”
君御涵的脸色变了几变,谢青瑶以为他心里有了答案,却听他忽然冷笑道:“我怎知你这话是真是假?你这种女人,十句话里面未必有一句是真的。或许是你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杀了车夫也未可知,否则为什么车夫死了,你却平安无事?”
谢青瑶也不辩解,只点了点头,十分中肯地评价道:“王爷言之成理。”
阿木忙在一旁劝道:“王爷可是气糊涂了?侧妃一个弱女子,哪里有本事杀了车夫?此事多半是有人知道了侧妃要来的消息,假借王爷的名义借刀杀人,想阻止王爷回京相救太妃,王爷可不能上当啊!寻常马车若带了女眷,从京城赶到巴中,怎么也要走将近一个月,侧妃十七天就到了这里,那必定是星夜兼程,受了不少苦楚的,就冲这一点,王爷也不该曲解了侧妃的心意啊!”
君御涵冷笑一声,没有言语。谢青瑶注意到,他怀中的那个女子瑟缩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背,像只树袋熊一样,怎么也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