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人问，如果见面询问只有极短的时间，那还不如打电话质询更有效率。但事实上有经验的警探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就能挖掘出很多用电话发觉不了的信息。比如家居摆设，人物的穿戴，面部的表情，甚至窗口的朝向都能告诉你很多东西。
安湘明作为人工智能界首屈一指的专家，今年已经七十五岁，曾参加过许许多多特殊事件，但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当诸葛羽、苏七七、以及端木笙看到了安湘明本人时，都大吃一惊。
老头子身处一个密闭的透明房间内，只能通过话筒和他们交谈。他白发苍苍满面皱纹，下肢已经萎缩，坐在轮椅上，精神萎靡。很难想象这和白天看到的那个机械替身是同一个人，让提出见面的E科人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不好意思，我的免疫力极低，只能生活在无菌室里。”教授的声音也不大，“感谢你们把我的机械替身还给我，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们没想到你是这个情况。”诸葛羽略带歉意道，“但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我还是要问您几个问题。”教授点了点头，诸葛羽继续道，“你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派机械替身参加讲座。这个消息外人都不知道吧？”他目光在透明房间内扫过，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书架，几个杯子，居然连电脑也没有。
“不知道。第一，我想把这个讲座，作为新产品的展示。第二，我不愿意告诉别人我的情况。”老教授慢慢道。
“所以不出意外的，这起袭击是针对您的。您认为在这次展会，或者说知道您来这次展会的人中，有哪些人最可能对您不利？”诸葛羽问。
他仔细看了看外面的房间，陈设摆列很随意，房间里还有一扇门不知通向哪里。而教授外表完全符合他自己说的状况，但诸葛总觉得有些问题。
教授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我不清楚，我是科学家，没有什么敌人。而且我觉得既然我没有出事，之后我会更加小心。那么这个案子也不用太重视了吧。”
诸葛羽沉声道：“抱歉，教授先生。尽管您没有事，但这起事件死了两个无辜的人。人命无贵贱，所以我们一定会调查到底。”教授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诸葛羽又道：“那么您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除了讲座有没有别的事情，据我所知，您有几十多年没来过中国了。”
“讲座挪到了后天晚上。其他时间我就在这里休息。我在中国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没有其他安排。”教授慢慢说道，“那么多人都期待着讲座，我也已经在杭州，当然没必要怕什么。”
“虽然我觉这样不太安全。”诸葛羽停顿了一下，问了个和所有人都觉得与本次事件无关的问题，“最近杭州有几家金库被盗，其中也包括你们生化危机中心在杭州有保险柜的银行金库。这事您知道吗？”
“我不太清楚。我只是个科学家，不负责中心的其他事。这种事你可以问外面的芬利先生。”教授笑了笑，问，“还有问题吗？我有点累了。”
苏七七在旁插嘴道：“我有个问题，安教授。我是您的崇拜者，也第一时间检查了您的机械替身。如果可能您能替我演示怎么把他重新激活吗？我知道他虽然受了很大损坏，但是它是有备用激活线路的。”
教授看了看她，笑道：“你的确是专家。”他抬手示意外面的芬利进来，然后那个发福的中年人小心地将机器替身扶起，并在机器人的后脑用力按了下去，一块拇指指甲大小的电路板自动弹出。他按了几个按钮，把电路板送回。那机器人的体内发出液体流动的声音，然后就稳稳地站直了。
苏七七微微皱眉，对诸葛羽点点头。诸葛羽向安湘明打了声招呼，带着苏七七退了出去。
安湘明沉默片刻，低声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诸葛羽啊。”
芬利点头道：“是的。十多年前，我远远看过他一眼。此人的心灵倾听还是很管用的，好在我们早作准备。但是他们这个调查，似乎不仅是在查谁要对付我们，还在观察我们的行动。如此我们的计划是否稍微停一下？”
“时间紧迫，还是要抓紧进行。”安湘明把手边的一台仪器打开，又道：“设备上显示，诸葛羽的脑电波强度远超常人，但奇怪的是，一起来的那个女子居然也不输于他。调查一下那个女子的背景，她很特别。”
“是的。教授。”芬利小心地打开透明房间的门，把安湘明从轮椅上扶了起来。
安湘明看似萎缩的下肢，居然完全可以行动。他拉开边上那扇隐蔽的房门，里面赫然放了一排各种款式的机械替身。但是那具被重新激活的机械替身却忽然倒下，他们查看生化肌体露出的线路，上面布满了一层未知的菌斑。
“这是ECIS干的？”芬利怒道。
“不，应该不是。应该是在受创的时候造成的。”安湘明眯着眼睛，仔细看着线路，沉声道：“我们的敌人不简单，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走出别墅，苏七七问道：“老大，你觉得唐飞在查的案子和他们有关？”
“原本并不确定，只是觉得两件事情，都以电子干扰开头有些蹊跷。但现在我觉得一定和生化危机中心有关。”诸葛羽回望那座雾气蒙蒙的别墅，“正常人都有好奇心，遇到涉及自身问题都会问。而他没有。我一直在悄悄注意那个叫芬利的总管大脑里的想法。提到金库的事情时，他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个也不算证据吧？”苏七七微微皱眉。
“当然算，因为生化危机中心在杭州并没有金库，他们原本该第一时间否认才对。”诸葛羽笑了笑，“他们不反驳，就是忌惮我的心灵倾听，所以避而不谈。但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奇怪，我的心灵倾听对安湘明无效，不知是不是那座透明房间有保护措施。”
“我也发现个问题，那台机器替身被重新激活后，我没有发现可以侵入的后门。”苏七七不仅拥有变形能力，还拥有可以接驳电子设备的脑电波，凭借她的这个能力，赤手空拳就能骇入各种电子设备。
生化危机中心在杭州执行什么任务呢？这个世上的事一旦涉及他们都会变得很危险，绝不能放任不管。诸葛羽皱眉拨通仍在参加大会的端木笙的联络器，“端木，你对生化危机中心，那个叫芬利的怎么看？他在给那教授做管家。”
端木笙曾带着她们端木家族在美国居住，对生化危机中心的骨干相对比较了解。她想了下回答道：“这是生化危机中心的特殊骨干，曾经是海豹突击队的精英。他不可能只是个管家，或者说单纯做保镖是绝对用不到他的。怎么了？我们怎么从调查别人试图杀安教授，变成调查生化危机中心了？”
“你明白的，凡事一旦涉及他们就会变得复杂。”诸葛羽他挂断联络器，对苏七七道，“我要关于安湘明和芬利的详细资料。告诉唐飞，对那个案子的案发现场要认真分析。那会是一条大线索。”
郑警官作为高级官员早已回去休息，唐飞和罗灵儿连续跑了三个案发地点，和警方介绍的一样所有的案件都做得很干净。在最后那个案发银行，他们来到那个拍下嫌疑人的那个摄像头前，唐飞仔细端详了一下探头，又看了看探头相对金库大门的角度和距离。这个距离和角度，的确很容易被遗漏。
魔法专员罗灵儿按部就班的拿出异能元素扫描器，在金库大门前收集异能痕迹。她揪着辫子道：“菜鸟飞，这里也没有发现。看来这个案子不涉及异能者。”
唐飞一早已经不把注意力放在异能线索上，他退到金库门前，瞄着那个漏网的摄像头，又比较最近那个对着金库大门的摄像头。他拿出记事本把前几个地方的摄像头位置比较了下，说道：“从三个地方的作案手法比较来看，闯入者用的是范围屏蔽技术，而且为了尽量不惊动别人，信号干扰范围圈的很小。这个摄像头是当前下午安装的，所以才会被遗漏。不过他们行动相当快，只被拍下模糊的痕迹。”
罗灵儿耸耸肩道：“他们很小心。”
唐飞站在金库前，注视着摄像头微微出神，仿佛那个摄像头也在看着他。罗灵儿认真地在金库墙上画了一个门型咒语，在墙上打开一个小门，拉着唐飞进入金库。即便是最高科技的金库大门，也挡不住天才魔法师的魔法阵。
“记录上说金库被闯入后，丢失的只是一些旧器材，以及并不算值钱的东西，天知道不值钱的东西怎么会在金库里。”罗灵儿嘀咕道。
“金库里面主要保留客户觉得重要的东西，所谓重要的标准大家各不相同。甚至有些人把自己用过的假牙和名画一起放在金库里。”唐飞笑道。
罗灵儿拍了他一下肩膀：“年轻人，你懂得不少嘛。”她又扫描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发现异能元素。“那你到底对这些怎么看呢？要向老大汇报的。”
唐飞道：“我们可以从丢失的物品中，寻找一下共同点。然后我们还可以向银行确认一下，金库客户的名单。也许能有别的线索。”
“他们未必会给。”罗灵儿摇头道。
“这个，苏七七可以搞定的。不过我总认为，闯入者还会作案。我们也许可以守株待兔。”
罗灵儿笑道：“杭州虽然不大，有钱人却不少。各类金库得要多少人去蹲点啊？”
“中国就是不缺人。”唐飞抬头看了眼金库顶上的摄像头，方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产生。
唐飞和罗灵儿一无所获走出银行，转过街角，他忽然小声对罗灵儿道：“你有没有发现，街角那个探头跟着我们转了一下。”
罗灵儿挠头道：“哪里有？这种固定摄像头一般都不会动的。”
“白先生，你有没有发现啊？”唐飞对着罗灵儿的小包说道。
罗灵儿包里的白色骷髅头没好气道：“我在包里面怎么可能看得到？”
罗灵儿笑嘻嘻地拍了拍“诅咒头骨”，一道黑色的轻烟从白色头骨里飞出，在街边聚拢成一个灰衣清瘦的长发西方人。他瞄了眼那个摄像头，又转身望向街角远端的摄像头，打了个哈欠，飞回了白色头骨，说道：“那么无聊的事情以后别叫我。”
唐飞苦着脸，他发现自己现在看什么探头，都像在看妖怪的眼睛。罗灵儿拖着他上车离开，并没发现每个街口都有摄像头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
在远处一个神秘的房间里，一台电脑屏幕上闪现着各种难懂的条码，唐飞和罗灵儿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方，三围身高五官分析一屏一屏出现，然后两个人的身份资料也很快出现在旁边，并配上了各个年龄时期的照片和档案。所有资料最后都被归纳到“异现场调查科”的名下。这个文件夹被打包，放到了另一个叫“美国生化危机中心”的存档边。两个文件上同样打着红色的大叉。
（三）
傍晚，E科探员围坐一圈，包括结束了一天会议议程的端木笙也已回来。
罗灵儿通过魔法器材，将案发现场在会议室中缩小还原，重现了一遍两车相撞的始末，并模拟了可能存在的电子干扰，划定了一个干扰范围。
丁奇首先汇报：“尸检的结果是，两个司机都是死于车祸，小货车司机在死亡前经受了强电击，这种电击主要是针对他的大脑，至于产生了怎么样的作用，我不清楚。”他微做停顿又道，“不仅这些，我在根据尸体状况二次复查我的尸检报告时，还有另一个发现。”他把照片贴在题板上，上面是两个司机尸体的情况，“死后大约两个小时，尸体开始出现锈斑。这是只有植物和钢铁上才有的东西，极少极少会出现在动物身上，更不用说人类了。并且由于尸体并不是之前就有变化，所以还不能确准传播的方式。”
诸葛羽皱眉道：“作为未知病菌，我们需要注意什么？”
丁奇苦笑道：“我接下来会不断做实验。希望能找出对抗病菌的方式。”
“货车和卡迪拉克我也检查过了，两部车同样受到电子干扰，所有电子设备都失灵了。另外我也对比了这几家银行的客户名单。”苏七七说着点了几下键盘。
罗灵儿笑嘻嘻道：“七七，你是黑到人家银行数据库去了吧。要走流程可没那么容易拿到手哟。”
大屏幕上列出了几个金库客户的名单，经过交叉排序，几个金库共同拥有的客户列表显示出来。其中一个名字赫然是和黑白两道都有纠葛的东天集团，也就是上海天下竞技场的拥有者。但金库丢失物品中，没有东天集团的东西。
诸葛羽拨通了东天集团的领导杜青锋的电话，开门见山道：“老杜，最近美国生化危机中心在杭州有个秘密任务。你觉得会不会和你们有关？”
“我就当这是向我问好了。”电话那头的杜青锋笑了起来：“诸葛，你该知道我们总部在上海，杭州那边没有什么重要产业。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最近可没什么事得罪生化危机中心那些变态。”
“我有理由相信他们袭击了几个金库，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而你们是那几个金库的客户。你有没记起什么？”
“这……我可以确信我们没有在那边租用什么金库。我帮你问一下财务。”杜青锋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问了，我们子公司有一个账户在那里，主要是存当年谢天衣博士留下的东西。不过东西应该没丢吧？丢了他们银行敢不告诉我们？”
“谢天衣……”诸葛羽皱起眉头，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工智能界的天才博士，当时号称是世界最聪明的人之一，但是五十多岁就去世了。
电话那头杜青锋沉声道：“诸葛，你知道我是可以派人过去的，但不想给你添乱。我对你就一个请求。不管美国人要找什么。是我们的东西，宁可砸了也不给他。我没什么世界化的崇高境界。谢博士留下的资料也好，设备也好，哪怕是理念，我也不想给他们生化危机中心。”
“我不会给美国人，我也答应你不交给伦敦E科。但如果会造成问题，可能我会保留一份给国内异能局。”诸葛羽低声道。
“谢谢。我会把谢博士在杭州居住和工作过的地方，列清单送到你手里。”杜青锋挂断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