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宇文垣咳嗽了一声,幽幽吐出一句:“沈琤。”
立即有人惊喜喊道:“恩公醒了,七王爷醒了。”安静的湖边顿时沸腾起来。
宇文垣睁开了眼睛,“沈琤!”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真的是你?你没死?”
沈琤没好气,“就这么盼着我死啊?”
宇文垣猛的坐了起来,紧紧抱住沈琤,一言不发。沈琤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喂,这么多人呢,王爷请自重。”
宇文垣这才看向四周,发现无数眼睛盯着自己和沈琤,怎么回事?神色不安的松开了沈琤,努力回想方才的事情。沈琤看着自己的衣衫经过宇文垣这一抱,都是湿了,有些气恼,真是够倒霉的,早知道刚才就躲开了。
众百姓再次跪到地上,“多谢王爷大恩大德,救了草民性命。”
宇文垣急忙站了起来,伸手去扶最近的那人,“大家快起来,宇文垣何德何能,不敢承受如此大礼。”
众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
宇文垣看向一旁的林大人,他的旁边又站了一人,这人宇文垣认识,是延州太守郑锡才,这莲花盛会位于延州境内,所以郑锡才一听说七王爷,立即赶来了。
“这莲花台塌陷的缘由可找到了?”宇文垣的身子由于劳累有些晃,他顺手扶住了沈琤,当着这么多敬爱宇文垣的百姓面子,沈琤只能忍了。
林大人急忙上前,“正在查找。”
郑锡才也走上前,“下官失职,请王爷责罚。”
宇文垣轻轻挥了一下手,“现在还不是惩罚的时候,先查清楚原因,给百姓一个交代才是。”
那两人惶诚惶恐遵命。
宇文垣又道:“林大人。”
林大人俯身,“王爷还是直呼小人名字林金辉吧。”伸衣袖擦拭额头的汗。
宇文垣继续道:“林金辉?可惜了这个名字。你是凭何断定是人为呢?”
林金辉额头的汗更多了,“小人是听说,听说的。”
“听何人说的?”宇文垣追问。
林金辉又擦了擦汗,“听,听百姓说的。”吓得连话也险些说不清楚了。
宇文垣哼了一声,“只怕是你臆断的吧。”
林金辉急忙跪在了地上,“七王爷饶命,小人不敢胡言乱语。”
宇文垣看向百姓,高声道:“都散了吧,查清楚后,郑大人和林大人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郑大人命人发抚恤金,安慰遇难者家属,没有认领的尸体也发布公告,搜寻遗物,以便找到家属。宇文垣看郑锡才办事有板有眼,倒还合心意。带着沈琤住进了他的家里,等候消息。
次日一早,宇文垣和沈琤刚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饭,就看到段云从外面走了进来,风风火火,一见面就道:“宇文垣,你怎跑到我的地盘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宇文垣白了他一眼,“若不是我来,你这里就出大乱子了。”
段云已经听人详细汇报了此事,所以连夜兼程赶了过来,“我来这里就是要亲自调查莲花台失事的缘由。”惹出了那么多人命,自然要调查清楚。
宇文垣道:“我与你一起去瞧瞧。”于是吃过早饭,沈琤和宇文垣、段云一起去莲花台察看,郑锡才带人跟随身后。
官府从昨日起就将莲花池围上,不许百姓进入。莲花台已经荡然无存,莲花池水中能隐约看到破碎的莲花台,湖面上漂着几只鞋,昨日还热闹非凡的莲花盛会今日便格外凄凉。百姓都在远处观看,看到宇文垣来了,也有认得段云的,议论纷纷。
早有官员到了这里,看到宇文垣和段云走来急忙拜见,三人直奔莲花池处,“查清楚原因了吗?”段云问道。
林金辉急忙道:“还没有。这湖水太深,加上今日天气骤冷,打捞莲花台有难度。”
宇文垣哼了一声,“若是真的有人蓄意破坏了莲花台,恐怕等林大人查清楚原因时,那人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郑锡才和林金辉低头站在一边,不敢吭声。宇文垣又转向段云道:“出了如此大事,如果不速查原因,恐怕武德候面子上不好过啊。”表面上是斥责他,实际是提醒他要重视此事。
段云心知肚明,一下子死了上百号人,大王自然震怒,若是再给不出个原因来,大王不会饶恕,只怕天下百姓也会将武德候骂的狗血喷头。段云正暗自发愁,宇文垣叹了口气道:“今日本王就帮帮你吧。”说罢脱了外套,不等众人阻拦,便跳入了湖中。
沈琤站在一边,她没想到宇文垣贵为王爷,竟然亲自下水查明原因,目的何在?沈琤想不明白,在她看来,宇文垣做的任何事情都有目的,没有利益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百姓的称赞?昨天他已经受到了百姓跪拜感谢,落下了好名声,这还不够吗?
段云水性不如宇文垣好,可是王爷都跳进去了,他怎能干看着,顾不得脱外套跟在宇文垣身后也跳了进去,两旁的官员眼看着王爷和小侯爷都跳水里了,凡是会水的也都跟着跳了进去。
沈琤心中不禁有些佩服宇文垣,他若是将军,定然出类拔萃,身先士卒,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尤其是身为尊贵无比的王爷,宇文垣的确能力出众,他后来能成为大王,除了拥有兵力外,也是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深得民心。
今日骤然变天,六月暑季竟然有些阴冷,沈琤穿的单薄,幸好她自幼习武抵抗力好,虽然有些冷,也不至于瑟瑟发抖。倒是有些官员冻得哆嗦,不断地跺脚搓手。
半个时辰后,宇文垣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立即有官员围上前,给他递毛巾热汤,段云跟在他身后也上了岸,其余人陆陆续续都上来了。
早有人烧了火堆取暖,有人捧来干净衣衫,请宇文垣和段云换上,可是两人都是铁青的脸,拒绝了这一切,只是坐在火堆边上烤火,下过水的人都是不敢吭声。
一旁的郑锡才看着情形不对,悄悄问身旁下过水的士兵,“怎么个情况?”
那士兵看了看宇文垣,暗暗摇头,不敢回答。
沈琤觉得有些古怪,走上前,看到宇文垣一脸冷峻,脸上的水渍都没有擦,湿漉漉的头发已经打湿了刚换的衣裳,还有水珠顺着额头滚到了脸颊上,又落在衣衫上,宇文垣似乎心事重重,对此毫无察觉。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是去湖底寻宝藏时,宇文垣也是这般模样,沈琤禁不住拿起毛巾为宇文垣擦拭头发和脸颊上的水。宇文垣的头终于动了一下,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意外,“沈琤。”轻轻唤出,沈琤急忙收了手,暗暗气恼,怎的又想起了前世?
宇文垣凝重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他伸手从沈琤手中拿过毛巾,两人手指相碰,宇文垣的眼睛动了一下,他已经感觉到沈琤的手指冰凉了,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外套取下给沈琤披上了,这才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一切做的顺其自然,像前世一般,仿佛她就是他的女人,照顾她是应该的。
段云终于开口了,“郑大人,这莲花台是何人监工?”
郑锡才急忙道:“这莲花池是在林金辉的管辖之地,所以莲花台自然是他监工。”
“花了多少银子?”段云又问道。
郑锡才看向了林金辉,林金辉答道:“五十万两银子。”
段云不禁倒吸口凉气,不止是他一旁的宇文垣也有些诧异,这小小莲花台竟然花了五十万两银子,还真是造福百姓啊。
林金辉解释道:“这五十万两银子不仅是花在了修建莲花台上,连旁边的道路都翻新了一遍,还有两边的建筑店铺之类的一并修建了。”
这样算来银子花的也不多了,宇文垣没有吭声,段云沉思片刻道:“王爷与我下去查看过,莲花台倒塌,是因为下面的支柱破裂,里面都是泥土,林金辉,你这个监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支柱竟然是外面裹砖里面是泥土,这工程连豆腐渣都算不上,堪称豆腐花,尤其是在湖水中浸泡着,时日久了必然会出事,估计修建者没想到莲花盛会有这么多人参观,莲花台建了一年后便倒塌了,还害死了那么多平民百姓。
林金辉跪地磕头,“小侯爷,卑职并不知道此事,莲花台修建,事情众多,卑职只能抓个大概,这些细枝末节忽略了。”
段云勃然大怒:“这也算小事吗?莲花台的根基不牢固,有什么后果,你总该想到,枉送了这许多百姓的性命,谁也担待不起,来人,先脱去他的官袍,看押起来。”
林金辉这下知道事态严重了,“我是太子的人,你们谁敢动我!”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连宇文垣都开口了,“抓起来,太子那里本王自然会交代。”他与宇文旭已然不和,这林金辉此时还敢提太子无疑是自找苦吃。
有士兵上前扒了林金辉的官袍,将他押了下去。
沈琤暗暗道不妙,这事情如果跟宇文旭扯上关系,可就麻烦了,宇文垣还不知道会做怎样的文章呢。
段云又看向郑锡才,“关于莲花台修建的整个过程以及涉及到的人员账务等事情,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全部的详细材料。郑大人辛苦一下吧。”
郑锡才急忙点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