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刚才那一盘晶莹剔透的水晶饺子，明溪的内心，就十分地不好受。自从与章玉羚在卡其宫识得，如今，已经十几年了。当年，也是因为看到了她对栖炽的那样炽烈而飞扬的眼神，才将她指给了栖炽。可是，只不过几年工夫，自己和她之间，却变成了这样。
当真是，世事难料呵。
当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小习惯，成了亲近之人对着自己的刀剑，谁的心情，会好受呢？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这样，辜负着自己的真心呢？
明溪的心，忽而，变得很是凄凉。
翠儿的面上，仍旧是平静无波。她笃定了主意，不会这么早便被查出来，只有以静制动，方才有可能无虞。
她做出极为乖顺可人的模样，低声道：“陛下息怒，是翠儿的错，翠儿惶恐。”
明溪又道：“你可知，羚儿为什么还没出来见你？”
翠儿仍旧低头笑道：“小姐要我去厨下照应照应着，我还不知道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陛下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看着翠儿这样镇定的样子，明溪的心，忽然闪过一丝不忍。
这，大概是画眉培养出来的人吧，这样的心性和品格，待在羚儿身边，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她不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样想着，明溪调整了自己愤怒的情绪，尽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想到了此节，明溪便不在那样生气了，只淡淡一笑，道：“我听羚儿说，今日桌上的水晶饺子，是你亲自做的？”
翠儿看着明溪的笑，心里头有几分发虚，总觉得，这样的一个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翠儿低声道：“是呢，翠儿学了许久了，可还合陛下的口味？”
明溪道：“手艺倒是不错的，只是我很疑惑的是，你究竟是怎么做饺子的呢？怎么那么不小心，把珍珠也混进去了？”
翠儿心下大惊，却并未将慌乱的情绪显露出来，故作镇定笑道：“陛下还是这样爱开玩笑，饺子里面怎么可能会有珍珠呢？”
明溪的心，倏地一沉。还是不敢承认么？
沉默了片刻，明溪方缓缓道：“翠儿，你可还记得，章府花园后门口，有两株极美的花树，那是什么树来着？”
翠儿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还露了浅浅的笑意，道：“陛下真是好记性。难怪当年姑小姐那样疼您。那是两株上好的一品红。陛下，难道忘了吗？”
明溪笑着接话道：“我怎么记得，当年章姨告诉我的名字，就叫珍珠呢？那叶子，也的确挺像珍珠的。翠儿，我长在卡其十二年，当年的旧人，我自然是顾惜的。可是，你要知道，人，总是有底线的。”
翠儿低声道：“陛下，翠儿不知，您在说什么。”
明溪走近她，伸手就是一耳光。
明溪道：“中毒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羚儿。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同我说。”
翠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甘。
她仓皇跪坐在地上，失声道：“公主，我什么都说。请您相信，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小姐她并不知情。”
明溪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翠儿哽咽道：“公主，菜品是早就确定下来的，至于那一盘饺子，是我自己擅自做主加上的。公主，求求您，看在姑小姐的面上，不要怪罪我们小姐。”
明溪又问道：“据我所知，洛西城并没有什么地方栽种过一品红，你是怎样得到‘珍珠’的？”
翠儿道：“我很喜欢珍珠，前日里有一个卡其的朋友来洛西城，送了我一盆珍珠。”
能送珍珠给翠儿的人，只怕，是章府的旧人吧！
明溪这样想着，便没有仔细问下去，只说道：“翠儿，你听着。若是这一回羚儿除了什么事，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你了。”
翠儿低低道：“是。”
翠儿的心里，却是五味陈杂。明明自己想要毒害的人，是公主。而且，小姐是从来不吃水晶饺子的。为什么公主没有中毒，小姐却中毒了呢？
问题，出在哪里呢？
翠儿自跪在殿内，泪眼泫然。
栖炽幽幽道：“原来皇后身边，竟有你这样蛇蝎一般的女子。翠姑，当真是我看错了你。”
翠儿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儿在那儿无声地哭泣着。
明溪心中，也是心事满满。
倘若，自己少吃几个饺子，或许，羚儿就不会这样了。
虽然她有出手伤了自己的嫌疑，可是，自己也还是愿意相信她一次。毕竟，十几年的情谊，不是一张白纸。
也不知道翠儿的话，可以相信几分。
明溪的心，是忽明忽暗的。
内室里，章玉羚还在昏迷着。执事们在一旁照顾着，见是明溪和栖炽过来了，也都低声行礼。
明溪看了看榻上的人，道：“也不知道，今日她能不能醒来。”
栖炽问道：“你在担心吗？”
明溪带着点儿不悦道：“难道你，不担心吗？”
栖炽道：“我们去外间说吧，万一吵到皇后就不好了。”
明溪会意，自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翠儿仍旧跪在殿里。
明溪经过她时，淡淡道：“你且在这儿跪着吧！羚儿什么时候醒了，你就什么时候起来。”
明溪说完，便同栖炽一道出了幻玉宫。
二人走了一段时间，便来到了一处水榭。
栖炽轻轻击掌三声。
先前那个护卫便出现了。
护卫不等栖炽问，便急急说道：“陛下，四喜吃了那饺子死了。太子殿下发了脾气，谁都劝不好。您看？”
明溪问道：“四喜是谁？”
栖炽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是宸儿的爱犬。”
